前言

如果有人告诉你说,一剂中药吃出来一个王朝,你可能认为这是在开玩笑,怎么可能呢?!然而这确确实实是一个曾经流传得很广的故事。

在我国传统的中医药里,有一味药材叫做“龙骨”,据说有益肾、补血、化瘀之功效。这种“龙骨”实际就是年代久远的动物骨骼,有的甚至还是化石。这个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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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骨文

第一个发现甲骨文的人

1899年秋,乍寒乍暖的天气,身居国子监祭酒的王懿荣偶染小恙,看过大夫之后,便让家人照方抓药。药抓回来以后,王懿荣看了看,突然发现其中的“龙骨”上隐隐有刻划的痕迹。作为一位在金石学上颇有造诣的金石学家,一种本能的好奇,使得王懿荣拿起那块“龙骨”仔细地察看起来,果然是有清晰的刻划痕迹。专业的敏锐使他断定,这片“龙骨”绝非常物。

随后,王懿荣找来家人,询问药从何处抓来,答曰宣武门外菜市口达仁堂中药店。王懿荣急命家人迅速赶到达仁堂中药铺,将剩下的有字“龙骨”全部高价买了下来。经过仔细的分析考证,王懿荣确认这就是商代的文字。随后王懿荣将这一惊人的发现转告给了一些金石学家,这种带字的“龙骨”开始引起了高度关注,由此掀起了一个搜购与研究的热潮。中国先秦史的研究,也因为一次很偶然的病中发现,揭开了一个新的篇章。

不过,有关甲骨文被发现的这样一个传奇故事,在当时并不为人所知所传,而是在几十年以后,由一位记者的生花妙笔讲述岀来的。因此有人曾提出几点疑问:第一,当年菜市口并无达仁堂药铺;第二,当时的“龙骨”,都要捣碎之后才入药的;第三,药材商购进“龙骨”后,上面的字迹都要刮掉的,那样会更值钱些。有此数点,所以王懿荣病中识甲骨的传说便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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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懿荣画像

其实对于一般读者来讲,故事真伪的本身并不重要,而恰恰是因为这样一个富于传奇色彩的故事,使得人们记住了,第一个认识甲骨文的人,是清末的王懿荣,而这一点已是学术界所公认的,这就已经足够了。至于王懿荣儿子王汉章说的,大约在清光绪二十五至二十六年(1899-1900年)间,曾有一位姓陈的山东古董商,在河南汤阴收购了一批带有文字的牛骨龟版,带来京城让他父亲辨认。他父亲看后考证为商代文字,并将其带来的甲骨全部收购下来。这种说法也许更可信一些,只是缺少了那么一点传奇色彩。

王懿荣是甲骨发现第一人,这是众所公认的,但他没有留下任何有关甲骨文研究的著作。最早的一部甲骨著录是刘鹗的《铁云藏龟》,第一部甲骨文考释著作是孙诒让的《契文举例》。这并非王懿荣力有不逮,却是因壮志未酬,这位学者就身先逝了。

王懿荣不仅是一位学者,却也是一位铁骨铮铮,拼死抵御外辱的爱国志士。早在1895年,日寇占领朝鲜,武装登陆山东,入侵我国的时候,身为国子监祭酒的王懿便主动请缨,回到家乡莱阳训练乡勇,准备抗击倭寇,与敌人决一雌雄。“归来整旅虾夷散,五更犹闻匣剑鸣”正是他此时心情的写照。可是软弱无能的清政府,却同日本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甲午战争以中国的屈辱忍让而告结束。王懿荣热血满腔却无以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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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国联军骑兵

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中国,一路上烧杀掠夺,从天津直逼北京城下。王懿荣临危受命,出任京师团练大臣,准备抗击八国联军。谁知等八国联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慈禧太后却带着光绪皇帝仓惶地逃出了北京。一时群龙无首,兵慌将乱,尽失方寸。7月21日,八国联军攻破东便门,长驱直入北京城内。王懿荣见大势已去,战既不可,逃又不甘,降更不愿,便决心以身殉国。他不顾家人的跪请,毅然宣布:“吾义不可苟生。”吞下了毒药。在药性发作前,索笔于壁间题下了悲壮的绝命辞:“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予止知其所已,此为近之。”题罢掷笔,携妻谢氏,长媳张氏从容赴井而死。

王懿荣死后,他生前倾力收购的1000余片甲骨,除一部分赠给了天津新学书院外,其余因需钱还债,悉数被卖给了刘鹗,成为刘鹗的《铁云藏龟》一书的资料来源之一。也可以称得上是物归其所,足以告慰在天之灵了。

而这位甲骨著录第一人,以一部《老残游记》为大众所熟知的刘鹗刘铁云,却也在他还未来得及对所藏甲骨细加研究之前,便因八国联军入侵北京之后,擅取太仓贮粟以赈饥民而获罪,落得一个流放西北,最后客死新疆的悲惨结局。

刘鹗死后,他数年心血所集的五千余片甲骨也随之星散,殊甚可惜。所幸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被其他一些学者的著作收录,方不至湮没于尘世。

两位甲骨收藏与研究的先驱,其不幸的结局,实在令人叹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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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鹗

1270片甲骨重见天日

虽然甲骨文早在1899年便被认识了,但它的出土地点——河南安阳殷墟,却在当时及以后的若干年里,一直不为学者们所知。致力于搜求甲骨文的金石收藏家们,只能以高价从古董商手中购得。究其原因,乃是石董商对消息进行封锁所致。因为自从甲骨文被认识以来,收藏者日增,其价格也就飞速地上涨,最高价可卖至每字白银二两,利润惊人。而一旦真正的出土地点为人所知,那么收藏者直接前往当地搜购,古董商便无利可图了。所以古董商们对甲骨的真正出土地点一直都秘而不宣,谎称出土于河南汤阴、卫辉等地,令许多人上当受骗。

直到1908年,著名学者罗振玉经过多方的努力,才终于从一位姓范的古董商嘴里,掏出了甲骨出土于河南安阳殷墟的内情。1910年,罗振玉又从另一位古董商证实了这一地点的可靠性。于是,罗振玉成为知道甲骨出土真正地点的第一位学者。然而他已来不及前往殷墟考察,此时罗振玉正受缉捕,被迫远走日本,只好让弟弟罗振常等人前往安阳。直到1915年,罗振玉返回中国,立即急不可奈地亲赴安阳,得偿宿愿。后来王国维在《说殷》一文中明确地肯定了安阳洹水之滨的小屯,就是“盘庚以来之旧都”。这一地点的确定,为以后科学发掘殷墟奠定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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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振玉

至于加拿大人詹姆斯·梅隆·明义士,在他的一本著作《殷墟卜辞》中,自诩为发现殷墟第一人,则只不过是留下了一个孤陋寡闻,贻笑方家的话柄而已。

罗振玉作为第一位知道甲骨出土真正地点的学者,也是第一位遣人前往搜求的学者,无疑为自己的甲骨收藏创造了良好的条件。不仅能够以尽量低的价格购到尽量多的甲骨,而且能够收藏到一些罕见的珍品。例如藏品中有一件骨大字多,且涂满硃砂的珍品,就是他弟弟在安阳殷墟发现后,略施小计,从当地人手中以低价买到手的。

罗振玉以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最终收集的甲骨达3万余片之多,可以称得上是首屈一指。通过对这些甲骨的研究,罗振玉出版了好几部学术专著,为学术界所瞩目。

可惜的是,1940年罗振玉客死旅顺以后,寄放在寓所里的3万余片甲骨竟不翼而飞。许多人关心着它们的下落,可一直杳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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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北日军的最高指挥官根本博中将在日军投降书上签字

1945年日本投降以后,中国共产党胶东区政府在大连接收一批日本人开办的工厂时,在远东榨油厂发现了一个放在露天下锈迹斑斑的大铁箱子,铁箱子被焊得严严重实实。本来开始的时候也没有人注意这样一个破铁箱,但渐渐地发觉有一个日本工程师总在铁箱旁逡巡,一副不忍离去的样子。人们有点警觉起来,便把这个破铁箱给撬开了,其结果却令人膛目结舌:在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破铁箱里,竟然整整齐齐码放着84个精巧的楠木小盒,盒中一共收藏着1270片甲骨。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胶东区政府非常重视这批文物,立即将它们悄悄地运到了山东栖霞根据地。后又多次辗转迁移,使这批珍贵的文物得以在连天的炮火中安然无恙地保存了下来。

20世纪50年代,著名甲骨学专家胡厚宣先生鉴定了这批甲骨,肯定它们就是罗振玉藏品的一部分。人们猜测,大连是东三省一个重要的港口,日本在东三省盗抢的文物,必定是有许多被汇聚到大连,然后装船运往日本。罗振玉的3万余片甲骨很可能就包括在内,只是它们还没来得及被全部运走,日本就已战败投降了。剩下的这个铁箱被遗弃在大连远东榨油厂,结果让那位知道内情的日本“工程师”泄露了天机,使得这批劫余之珍得以免遭流落异国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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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骨文

甲骨文发现对历史研究的重大意义

20世纪初掀起的这样一股甲骨收藏与研究热潮中,沉溺于其中的不仅仅是一大批中国学者,另外还有一批实力强大不容忽视的力量,就是那些在中国的外国人。这些外国人凭借自己雄厚的财力和不择手段的搜求,占有了迄今已出土的约18万余片甲骨中的10万余片。在这些人当中,以加拿大人明义士最为突出。

明义士1910年以牧师的身份来到中国,1914年他在安阳做牧师的时候,得以发现安阳一带有大量甲骨出土,这时候中国的绝大部分学者都还不知道这个地点。所以明义士一向以殷墟发现第一人而自诩,其实大谬不然。从这一年起,明义士开始收藏甲骨。不过因为他缺乏文物研究的基本知识,所以在一开始常常受骗上当。明义士遂发奋研究、学习,几年后终于有了长足的进步,为他的甲骨收藏事业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明义士自称收藏的甲骨有5万余片,有人作过推算,估计他有点夸大其辞,不过拥有过3万余片是可能的,这也足以惊人了,可以同大收藏家罗振玉相媲美。不幸的是,明义士不仅是一位甲骨收藏家,却更是一位甲骨破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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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义士画像

自1910年起,明义士在中国停留了几十年。抗日战争爆发以后,明义士将所藏甲骨的精品5000余片运往加拿大,另有2000余片寄放在加拿大驻华大使馆,其余则全部交给齐鲁大学的英国人林仰山代为保管。

1937年12月27日,日寇攻陷济南。为了不让日本人得到这批甲骨,仓促之间,林仰山把它们埋在了齐鲁大学的校园内,并绘制了一份埋藏图,以便以后按图索骥。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直到1951年,林仰山眼见取走甲骨已经无望,便交出了埋藏图。令人痛心的是,当人们按图索骥找到这些甲骨时,却因在潮湿的地下埋藏太久,保存条件又差,已变得腐朽不堪。尽管经全力抢救,数万片甲骨中幸存者不足3000余片。一批珍贵的历史文献资料就这样被毁掉了。

近百年的时间过去了,18万余片甲骨的出土,数代学者的辛勤耕耘,商,这个长期以来存在于模糊的传说当中,甚至有许多人并不承认它曾经拥有过的辉煌的王朝,越来越清晰地展现在人们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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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朝建立者启的父亲大禹像

夏、商与周,并称三代,但在过去的文献记载当中,只有一些零零星星的传说,殊少史实,即使号称记录最为丰富的《史记》,有关殷商的史料也不过3000余字。对于一个存在达600年之久,曾经创造过如此绚丽的青铜文化的远古的王朝,廖廖3000言能够传达多少信息呢?况且除此以外,已没有其它的记载可以佐证司马迁的这篇文字,不由许多人不对此将信将疑。

甲骨文作为商代文字的确认,不仅最终肯定了商代作为一个王朝曾经真实地存在过,而且证实了司马迁的记载与史实是那样惊人地吻合。所以甲骨文发现的意义,不仅在于确认了商王朝,以及由此而呈现出的政治、经济、文化风貌,而且间接地确认了司马迁对于夏代的记载,从而使传说中的三代,不再沉浮于传说之中,为中国的先秦史研究开创岀一片新的广阔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