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表情符号写入判决书，还能用表情斗图愉快聊天么？|emoji|判决书|法官|法庭|翻译

这两天，微信表情符号备受关注。倒不是因为又出了什么离谱表情，而是它们被写入的判决书了！

表情包也不能随便乱发了？丨江苏高院

江苏高院的文章里列举了好几个实际判决的案例，其中涉及到对不同表情符号的判定。这可让网友满头问号：这以后谈正事还不敢随意发表情符号了？

其实，表情符号早就成为“呈堂证供”出现在法庭上了。

2017年，一位房东收到了这样一条短信：

“早上好我们想要租这间房‍♀️✌☄️现在只需要讨论细节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房东心想这回妥了！于是他将房子从租房市场上撤下，并不断给对方发送信息，询问何时签订租赁合同。结果他等到的是对方租了另外一套公寓的消息。

生气的房东起诉了这对夫妇，认为他们的短信已经构成了对自己要约（租房广告）的承诺，双方合意，合同生效。而法官也认同了这一点，判决夫妇承担约2200美元的租金损失。法官认为：这条表情满满的短信中，笑脸、跳舞、香槟的emoji都传达了租客对于租房极大的乐观态度，这足以让房东认为他们要租房了。

一溜表情中的️也成为了充满争议的表情：这也代表开心吗？几年后这对委屈的租客再次接受了采访，他们解释道这些表情是随手在备选框里选的。而️表情，是因为租客是一名生态环境方面的工作者，这就是她最常用的表情。

在广东也发生过类似的案件。房东问租客是否加租，租客回复了一个☀，导致双方对加租意愿的理解产生分歧。

双方对于☀️的争议（向左滑动）丨参考资料[4]

Emoji带来的误解不止于此。在法庭上，如何“翻译”表情符号成为了法官面对的难题之一。

1999年最初的一系列Emoji表情，共176个。丨MoMA

这……骂没骂人啊？

有人喜欢用表情符号来表达阴阳怪气，但要是闹了纠纷上了法庭，想要掰扯清楚那些Emoji就不容易了。

德国发生过一起离谱的案子。这件案子中的一个片段，就是两个员工被指控侮辱公司的两位主管：

员工一：胖疯了！！！

员工二：&*&*……&*（手动打码）

员工一：还有！

在这场对话中，和被员工指代为两位主管。当法官问到代表谁，两位同事解释说：“这不是猴啊！这明明是只熊！”

猴子：你看我有熊样吗？丨参考资料[5]

这一找补，问题反而大了：另一位主管由于长得不太好看，所以被大家称为“熊”。所以如果这两位员工认为是猴子，就不是指主管。但员工承认是熊脸，就变成了明确的侮辱。在考虑后，法官决定以熊脸进行法律的考量。

这个Emoji成为了侮辱他人的证据，但有时候Emoji也能让骂人变成玩笑。

一位女孩和她妈妈大吵一架后，就在社交软件上和朋友大肆吐槽，在聊天中用了一系列污言秽语，甚至还和朋友打赌要杀了她妈妈。

D.R.C.的“威胁”丨参考资料[6]

她妈妈看到之后吓坏了，以为她女儿真的要对她进行威胁，便去寻求法律援助。一开始法官认定女孩构成了威胁，判了她13天的监禁。但女孩提起了上诉，法官二审时认为，女孩短信中的威胁语句的后面带了，说明这是开玩笑的。法官结合其他证据考量后，改判女孩无罪。

不过Emoji可不是免罪金牌，无论如何，话不能乱说，Emoji也不能乱发。

你的Emoji吓到我了

加个Emoji能让文字更俏皮？在特定语境下的Emoji，可能反而会让人感受到不适。

一对夫妇在离婚后，女方打算在外地开始新生活，但她的前夫却一直纠缠着她。当这位女士企图摆脱他的时候，前夫发来了一条信息：“你他妈会明白的✈”。

✈表情让女士立刻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认为自己受到了威胁。然而在法庭中，男性的律师辩护说“那不过就是一个飞机表情啊！”。但法官认为，✈也许表明前夫要来找她。同时法官发现，他的确预订了第二天的机票。最终，被告被判入狱八个月，并且未经许可不能与前妻接触。

在这起案件中，虽然✈表情本身是中性的，但结合事件背景来看，这架✈成为了刑事审判中的重要证据之一。

如果说✈是什么意思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那、、、这些本身就隐含着威胁意思的Emoji，就更令人担心了。曾经就有一个12岁女孩被警方指控为威胁学校，因为她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条带有“”的信息。

在抛开语境的情况下，任何人都很难确定这些卡通图片到底是一种愤怒、一种愿望还是其他真实的事情。

Emoji词典：解释了，又没完全解释

当Emoji被作为法院的证据，辨别它的含义就成为了一个重要且艰难的问题。为什么不能制作一个Emoji词典来解释各个表情的含义呢？

Emoji词典！有了它终于不用再猜别人的小表情了！（想得美丨dictionary.com

目前的Emoji词典，更多的是站在设计者的角度，解释这个表情的本意。但在实际使用中，发出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许只有发送者才能解释。比如你问了对方一个问题，对方给你回了一个，你会觉得他是赞同了你的问题……吗？

一位母亲带着她儿子从洪都拉斯搬到了美国。但共享监护权的父亲却将他们告上了法庭，理由是“我没有同意你们去美国啊。”

在法院搜集到的聊天记录中，母亲：“我打算带着孩子永久移居美国了，你同意吗？”

父亲只回复了一个表情：

母亲认为既然父亲都竖起大拇指了，那显然是已经同意了，但在这起案件中，法官经过一些审查，发现的确可以表示同意，但只能表示态度不诚恳的同意。所以法庭在此案中不得不淡化表情的语义，要求母亲将孩子带回洪都拉斯。

说到这，去看了一下我家的聊天群……丨作者供图

这起案件是富有争议的，但是类似的例子在生活中又确实很常见。就比如笑脸已经被我们当作是阴阳怪气的典范，而、和又成为了“职场敷衍学”的必备表情。想要解释清楚一个Emoji的意义，其复杂程度不亚于语文试卷里的“这表达了作者什么情感”。

背书包小黄人的表情经过魔改，可以延伸出非常多语义。

使用表情符号表达情感与我们面对面聊天完全不同。没有肢体语言、表情、语调，我们很难明白表情背后的意思。社会语言学家表示，表情符号需要彼此配对，或者与特定的单词和短语配对，才能保证它的意义是连贯的，否则很难从其中提取出意义。

更何况，不同平台的Emoji表情长得还不一样：你以为发了一个大笑，苹果用户以为在表示尴尬。

同一个表情会在不同的平台上有不同的显示，也会给读者不同的观感。丨VOX

表情符号虽然好用，但带来的新问题也让人烦恼。有专家提出，在互联网时代，我们交流时不再认真斟酌词语，而仅仅用表情来代替情感，这会滋生出很多额外的厌恶、生气和冒犯，甚至会展现出互动的阴暗面。

虽然当下一些数据库已经开始做出一些表情符号意义的规定，但由于平台和使用者的复杂性，emoji在每个国家、每个平台上的监督标准并不一致，当下如何去完美地解决它，答案似乎是¯\_(ツ)_/¯。

不过，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在法律背景下，表情符号已经成为了一种合法的文字形式，司法系统也将不断完善Emoji带来的种种争论。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说过的话，以及表情符号负责。

参考文献

[1] Danesi, M. The Law and Emojis: Emoji Forensics. Int J Semiot Law 34, 1117–1139 (2021). https://doi.org/10.1007/s11196-021-09854-6

[2] The Israeli Chipmunk Emoji Mystery Resolved!https://blog.ericgoldman.org/archives/2020/01/the-israeli-chipmunk-emoji-mystery-resolved.htm

[3] 网络表情被写入判决书：你发的每一个表情，或成“呈堂证供” .https://www.sohu.com/a/453638224_260616

[4] 深圳市至洲科技有限公司、陈乐意房屋租赁合同纠纷二审民事判决书. （2019）粤03民终35541号

[5] A Roundup of German Caselaw Regarding Emojis and Emoticons (Guest Blog Post). https://blog.ericgoldman.org/archives/2021/09/a-roundup-of-german-caselaw-regarding-emojis-and-emoticons-guest-blog-post.htm

[6] The State of Washington, Respondent, v. D.R.C., Appellant. No. 36821-1-III

[7] Judge stumped by 'emoji' threat. https://www.nzherald.co.nz/nz/judge-stumped-by-emoji-threat/JARMEX55HERKD5NMFJVINCOLWY/

[8] Hickey, S. and Nedim, U. 2017. Emojis inside the courtroom. Sydney Criminal Lawyers. https://www.sydneycriminallawyers.com.au/blog/emojis-inside-the-courtroom/.

[9] A 12-year-old girl is facing criminal charges for using certain emoji. She’s not alone.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ews/local/wp/2016/02/27/a-12-year-old-girl-is-facing-criminal-charges-for-using-emoji-shes-not-alone/

[10] Same face, different meaning: a new study reveals how people interpret emoji. https://www.vox.com/2016/4/13/11422886/emoji-interpretation-different

[11] EMOJI DICTIONARY. https://www.dictionary.com/e/emoji/

[12] Wagner, A., S. Marusek, and W. Yu. 2020. Sarcasm, the smiling poop, and e-discourse aggressiveness: Getting far too emotional with emojis. Social Semiotics 30: 305–311.

[13] Skinner, P., and E. Cock. 2018. Approaching facial diference: Past and present. London: Bloomsbury.

作者：陈藓

编辑：窗敲雨、Owl

审核：银古桑

封面图来源：果壳自制

一个AI

某位歌手自制的Emoji歌词，请大声朗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