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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宋文妮万万没想到,事业顺风顺水的徐彦东,会瞒着她去考老家的事业编。

事情得从上个周末说起。

那个周五晚上,徐彦东声称“出差去外地,解决突发的技术难题”,因而取消与宋文妮事先说好的约会。宋文妮表示理解,并未多想,干脆宅在自己的出租屋里,打算过一个安静的周末。

次日,也就是周六上午,宋文妮玩手机时,无意间刷出了徐彦东更新的朋友圈,一张图片配一段文字。

图片内容是载有“某某省直事业单位公开招聘人员考试某某考点”字样的红色横幅。配文是一句话:准备了那么久,希望能够得偿所愿,给自己多一个选择。

宋文妮盯着这条动态看了许久,脑子里一片茫然。可等她再刷新一次后,发现这条动态被删得干干净净,导致宋文妮一直怀疑,刚刚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理智告诉她,最可能的情况是,刚才徐彦东发完朋友圈,才想起没有屏蔽该屏蔽的人。

显而易见,她也属于“该屏蔽的人”,毕竟她和徐彦东谈了两年多的恋爱,甚至她觉得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然而徐彦东回老家考编这事,却瞒她瞒得密不透风。难怪前段时间约他出来见面,他总是推脱工作忙、要加班,实际上是在拼命刷题吧?

难怪他一改从前的约会风格,再也不带她回自己的出租屋里做饭聊天,而改去外面晃荡,可能是担心宋文妮在家里察觉与考试准备相关的蛛丝马迹吧?

难怪最近提起见家长、看房等等与结婚有关的安排时,他总是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可能是因为将来两个人能否结婚已经变成了未知数吧?

宋文妮和徐彦东是通过相亲认识的,属于那种条件相配、适合结婚的类型。

当时两人决定发展恋爱关系时,宋文妮就说得很清楚,如果他们能走到结婚那一步,以后绝对不会去徐彦东的老家定居。一则是那座沿海城市离自己的娘家太远,二则宋文妮更希望能留在现在这座一线城市里,享受更好的资源和机会。

那时,徐彦东信誓旦旦、满口答应。那么,现在这一出又是什么意思?一手回老家考试,另一手跟她继续谈情,徐彦东想得还真美啊。如果顺利考上了事业编,就占据主动,甩了不想跟他走的女友回老家求稳定;如果考不上,还能继续维持当下的生活,保底不亏。

既要又要,这不就是拿她宋文妮的青春当赌注吗?

02

两天后,徐彦东从老家回来了,还给宋文妮带了些所谓的特产,就是全国任何火车站都能买到的那种盒装糕点。

宋文妮假装自己并未看到那条闪现的朋友圈,一边啃糕点,一边问道:“问题都解决了吗?速度挺快呀。”

徐彦东忙不迭地点头:“嗯嗯,都解决了,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就是瞎折腾人。没办法,就这工作性质。我真担心啊,以后岁数大了,这样的工作强度真的吃不消。”

宋文妮笑笑:“唉,我们公司最近有两个同事提离职,据说是要回老家。其实我挺不理解的,老家虽然房价便宜、物价低,但是机会也少啊。将来有了孩子,孩子长大再去大城市奋斗,还得从头开始。”

徐彦东下意识接话:“回老家也不一定要回村里和县里,可以考省会城市有编制的工作啊。”

说完这话,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转而小声说:“估计人家有别的打算呗,咱也不了解,反正不能随随便便就回去,咱们就不用操心了。”

宋文妮没再追问,至此她都没等到徐彦东一个坦白,她也不想再刨根问底找刺激,没意思。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为自己打算。

宋文妮的老家在一座二线城市,家里和亲戚有一大半做餐饮行业。以前她单身的时候,有想过在外面漂几年,如果实在混不出头,就回老家继承爸妈的店,或者自己再开一家分店。

后来遇上了徐彦东,她才坚定了留下来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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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看来,人果然不能为了谁而只选一条路,因为走着走着那个人就不想跟你同行了。

宋文妮思虑再三,心中做好打算,徐彦东得偿所愿回老家之日,便是他二人分道扬镳之时。到时她也不会留在这里,而是痛快回家混餐饮业去。

为此,宋文妮还买了不少餐饮管理方面的书,一有空就啃一啃,或者到处走走看看,了解当下的餐饮行业发展潮流。

两人不住在一起,本来见面机会就少,如此一来,便只能靠手机谈云恋爱。

有一次,徐彦东问宋文妮,最近怎么这么忙。宋文妮的回答是:“公司事儿多,最近总加班。”

小样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谁不会呀。

03

宋文妮等了两个月,始终没等到徐彦东来提回老家的事。

她实在好奇,自己偷偷上网查到当地人事管理局的电话,询问那一批招考的成绩情况。工作人员告诉她,其实考试后一个多月就出成绩了,现在已经进行到面试环节。

所以,徐彦东这是没考上?为了求证自己的猜测,她特意询问徐彦东近期的时间安排,徐彦东回道:“没事,哪里也不去。”

宋文妮暗笑,看来是真的没考上。由此可见,徐彦东此人多么精明,当初偷偷摸摸考,如今才能假装无事发生,什么都不曾失去。

宋文妮没有揭穿徐彦东,继续啃她的餐饮管理书籍,按照自己的节奏,做好了回家当小老板的准备。

一个月后,考场失意的徐彦东走了大运。他年初上报的一项专利获得了业内大奖。因为这份殊荣,他顺利升职。

这一年他32岁,在距离35岁这个职场关口还有三年的时候,前程终于看到光明。

升职后的小长假第一天,宋文妮便接到徐彦东的电话,他想去看房子。宋文妮十分意外:“买房子?你是说你要在这里买房定居吗?”

徐彦东肯定:“对!”随后,他兴高采烈地分享了自己升职的经过,最后,他说道:“以前特别没有安全感,总感觉现在拥有的都会失去,现在心态稳多了。”

宋文妮又问:“你确定要在这里定居吗?”

徐彦东:“我确定。文妮咱们早点买房早点结婚吧。你看两边爸妈都挺着急的,咱俩也在一起两年了,这时间可不短了,该有个结果啦。”

宋文妮盯着面前的餐饮管理书,十分无奈地说:“过几天再说吧,我这边最近挺忙。”

随后,宋文妮赶紧给家里打电话,提到自己以后想要回去开店的计划。

宋妈妈吓得连连阻止:“千万别回来!你工作好好的,回来干什么?你以为开店那么容易啊,很累的啊女儿。爸妈辛苦大半辈子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让你不再开店,在大城市里安逸地生活吗?不要走回头路呀!”

宋文妮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斟酌的过程中,她越来越觉得,瞒着她回老家考事业编的徐彦东,和瞒着徐彦东计划回家开店的她,都蛮搞笑的。

他们都想给自己一个更好的选择,结果全都灰溜溜地失败了。越琢磨越像一对出轨未遂的中年夫妻,非得要被自我感觉良好耍一回,才愿意面对真实的自己。

04

宋文妮重新考虑自己的未来,结合爸妈的意见,最后将餐饮管理书籍锁到了箱子底儿,一心一意跟着徐彦东到处看房。

两人走了多个地段,都觉得房价难以承受,谁想要独自买都不太现实。商议之后,他们决定先见家长,而后领证,再共同出资买房。

宋文妮知道这并不是多么完美的选择,但是她很清醒,她知道自己也不可能再有更好的选择。

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现在还在一起,并且已经打算结婚了,不是吗?

两人迅速见家长,后来,双方家长又碰了一面。

两家人都算小有家底,也都是实诚人。当父母的,一切自然都是为了孩子好。

四位老人经过商议,又参考了宋文妮和徐彦东提供的二手房价信息,决定各出三百万,凑够六百万做首付,给小两口留下公积金刚好可以全部覆盖的贷款,对宋文妮和徐彦东来说,相当于零压力。

之后,领证,看房,买房,简单软装,筹备婚礼……一切都在按照宋文妮最初的设想,有条不紊地进行。

就好像,在此期间,徐彦东没有动过退回老家的念头,宋文妮也没有回老家继承衣钵的想法,他们的感情从未有过任何裂痕一样。

随后搬进新家,两人开始了柴米油盐的婚姻生活。

然而,尘埃落定后,宋文妮有了胡思乱想的时间和空间,不禁再次回想起徐彦东背着她另做打算的事,依然很不爽——没有成真的背叛,难道就不算背叛了吗?

宋文妮的心里好像埋下了一根软刺,她觉得,如果再遇到事关个人利益的抉择,徐彦东这个狗男人,说不定还是会悄咪咪地安排好一切,只待万无一失时轻飘飘地放弃她。

05

这点后遗症不致命,却成了宋文妮的心魔,她还是觉得自己得想办法再摸索出一条路,以便有朝一日能够在各种方式的“被选择”后,还能从从容容、体体面面。

那天晚饭时,徐彦东吃到一半,忽然说道:“今天有个猎头给我打电话。”

宋文妮心里一惊:“什么猎头?找你干嘛?”

徐彦东略显得意:“他们帮一家广州的公司挖我过去。年薪翻一倍,级别涨一级,福利也特别好。”

宋文妮心里咯噔一声:果然来了。她假装不在意地问道:“是吗?还有这好事?那你答应了呗?”

徐彦东摇摇头:“没有。”

宋文妮问道:“为什么啊?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多可惜呀!”

徐彦东:“我要是答应了,去了广州,那你怎么办?你去那边未必能找到像现在这样又轻松、又喜欢、待遇也不错的工作。我提出让他们帮你解决工作,他们办不到,所以我就不打算去了。”

看着对面一脸温和诚恳的徐彦东,宋文妮困惑了,难道当初随时准备为了一个编制踹了她的人,不是同一个人吗?她百思不得其解,试探着问道:“你也不能因为我就放弃大好机会吧?”

徐彦东笑:“当然能!为什么不能?你是我老婆,咱们是一家人!我做什么选择,当然首先以咱们这个家的总体利益为准,哪能自己想怎样就怎样?”

宋文妮一时没反应过来,细细品味,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在徐彦东这里,谈恋爱都是路过,结婚才算同船。不在一条船上,那自然也不在一条绳上,随时随地离散,任何牺牲都不值当。

想到这里,宋文妮对过往释然了,甚至可以说,她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很靠谱的男人,尽管他在恋爱期间做出过不靠谱的事。

因为恋爱并不能约束谁,各自还有各自的未来要顾及,除了你侬我侬时,其实两个人是离心的。

婚姻就不同了,婚姻将两个人变成利益共同体。换句话说,能接受婚姻约束、愿意将对方视为自己的利益共同体,这便是上等婚姻、上等配偶。

埋在宋文妮心里的那根刺,就这样被拔了出来。在婚姻时代,她后知后觉地参透了所谓爱情的真相。

爱情是凑巧路过、所以同行,大家最好各自顾好自己,能走多远算多远,别强求;婚姻是若在来来去去中有幸还能相遇,那我们就在一起、成为一体,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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