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致命爱人:我爱你,所以还是毁了你吧》,作者:香无,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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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我跟在杨杨身后,来到一家首饰店门口。我躲在门外看,想知道到底和杨杨约会的男人是谁。

我趁杨杨不在家时摸进她家里,在她的屋子里装了窃听器,前些天,我听见她和一个声音说,自己要结婚了。

这真是一个让我痛苦的消息。

我悄悄地站在首饰店门口的大树下,戴着墨镜,喝着奶茶,盯着杨杨的背影。

她走到柜台边,和服务生说了点什么,我看见服务生取出东西递给她。她开心而亲密地和身边的男人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男人接了个电话,匆匆地从店里面出来。在终于看清他的脸的瞬间,我愣了愣,随即我做了个决定。我要干掉这个人,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杨杨。

一.

第二次看到她的那个晚上,天气异常地闷热,我连冲了两三次冷水澡还是不能解决这种燥热。我租了部老电影来看,名字叫做甜言蜜语,讲的是一个哑巴的爱情故事。哑巴爱上了城里来的女孩,却一直因为自己身体上的残缺不敢表达。在女孩回城市的多年之后,哑巴在墙上看见女孩的留言,明白了女孩的心思,欢快地想去追女孩。但跑到一半,哑巴被人捅了一刀,摔倒在地上。哑巴用最后的力气给女孩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用口琴吹了女孩最爱的一首歌。女孩站在街头,手里牵着自己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问你还好么?

然后镜头拉远,是一片墨色的天。

这部电影有一个不错的开头,好听的名字,还有一个悲惨的结局。电影伴随着那阵悠扬的口琴声结束,我隐约明白了导演想要说的东西,所谓的甜言蜜语,都只是苦涩地包着糖的毒药。

这个小区的房子修得紧,楼与楼之间间隔不大,只要站在窗边对面的情况就一目了然。所以平时居民们都喜欢关着窗帘。

我家住在五楼,这片的房子普遍只有六层,没有电梯,装修也比较简单。

十二点多钟,擦着头发第四次从浴室走出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正想透透气,对面楼,楼上左上角的灯光吸引了我。

我喝了口啤酒,看着他们。

那家人聚在阳台上欢快地说着什么,背对我坐着的,是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孩,头发很长,扎在脑后,整个人显得很清爽。

我认识那家人,一个儿子一个儿媳,一个孙子,外加两个老人。他们家的人很和善,有时候在小区遇见总会和我聊聊天。只有这个女孩不是小区里的人,也许是他们的朋友。

这么晚了还聚在一起,真有闲情逸致。

我喝完最后一口啤酒,随手丢在一边的垃圾桶里,准备关灯睡觉。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对面的那个女孩微微换了个姿势,侧过半边脸来坐着。

我甚至能够大约看见她的笑容。我盯着她愣了两三秒,唰地将窗帘拉上了。

那个女孩,我曾经见过一面,在一场混乱的婚礼上。她真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但不知怎么的,她的脸却让我总是想起一些不该想起的人,比如蓉蓉。

在搬来这个小区之前,我有一个很要好的女朋友,姓荣,但我更喜欢叫她蓉蓉,和金庸书里的那个女孩一样。蓉蓉人长得很漂亮,脑子也聪明,性格还很温柔。放在现在,就是难得的贤妻良母,秀外慧中。

所以,追求蓉蓉的人很多,即使是我们在一起之后,那些人也层分不穷地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

所以到最后,蓉蓉在诸多选择里,把我放进了废弃品的行列。

其实我不恨蓉蓉,因为我深知这个世上所谓诺言,不过是一种比谎言更容易拆穿的东西。

今天那个对面的女孩,莫名其妙地让我想起了蓉蓉。

如果现在蓉蓉还和我在一起的话,我也许也会像他们一样快乐吧。

二.

这个礼拜我都埋头在工作里,连家也没怎么回,所以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对面那家六楼的人,前几天食物中毒,全都死了。因为邻里之间平时不大来往,天气又热,所以等到隔壁发现他们家里传出怪味报警时,他们已经死了两三天了。

我回家时,正巧碰见那家人被警局的人从房子里抬出来。

个个脸上都蒙着白布,经过时发出酸腐的臭味。我和围观的居民们让开在一边看着,听着他们的小声议论,说是刚开始以为是有人蓄意谋害,后来才知道原来只是场横祸。

听说是家里的媳妇买来的食物相冲,吃了之后引发了剧毒,一家人就都死了。

我和周围的人一起长吁短叹了阵,就都各回各家去了。

再过了几天,那家人的远房亲戚赶过来,给他们开了一个追悼会,然后就是葬礼。

在葬礼上,我站得远远地四处寻找了阵,却怎么也没有找到那个女孩的身影。

我是一个个体户,做点小生意,常年奔波,居无定所。所以就算现在已经三十露头,还是单身一个人。也可能是我还忘不了蓉蓉。

蓉蓉和我是大学的同学,我学经济,她学文。当年我追了她很久她也不答应,只是后来她的男朋友吴刚在一次意外中身亡,火车事故。当年我们毕业前夕大家约好了出去旅游,我混在其中,虽然和他们所有人都不熟识,也没有人过于注意我。在高速行驶的列车上,那人忽然将头伸出窗外,直接撞在了边上的东西上,就这么咽了气。蓉蓉当场傻了眼,不哭也不闹,呆呆地看着他的尸体,为此火车还停开了一天,我们在路边的小店里借宿了一个晚上。

那个时候的我及时出现,天天陪在她身边,过了一段时间,在某个夜晚当我单膝跪下向她求爱时,蓉蓉就成了我的女朋友。在一起之后的那段日子,尽管我绞尽脑汁讨她欢心,想着办法抄写情书,可在毕业后不久,她就离开了我。

也许这个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就像电影里那个死在电话边的哑巴一样。

可是现在,我强烈地想要再见那个出现在对面楼上的女孩一面,疯魔了一样。

为此,我甚至去接近了那家人的远亲,只是想着也许在追悼会或者葬礼上可以再见她一次。

可惜那个女孩就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第一次见到她的契机源于一次婚礼。那天我要去一个才认识的朋友家做客。

说是朋友,其实只是我单方面的认知,那人对我而言更多的只是一个客户。

他是我这次生意的对象,最近在筹备儿子的婚礼,家里很有钱。

他的儿子还有未来儿媳妇都是我大学的同校,这件事情我是听我的合伙人说的。合伙人还告诉我,这笔生意做完,我可以休息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买这家人命的那个人,出手非常阔绰。

为了做好这笔生意,我已经一个多礼拜没有好好休息了。

和我一起做事的合伙人有两个。他们不太重要,所以我将他们一个叫做 A,另一个叫做 B。

我是这个小组的头。

具体的分工一般是这样的,A 负责收集资料,B 负责善后,我负责操作。这是一个严谨的团队合作。我们偶尔会聚在一起吃喝玩乐,到了兴头上,B 会跳上桌子说我们哥仨这一辈子是过命的交情。

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很让人动心的。

A 前几天把收集到的资料拿到我们约好的地方,里面说,这家人有一种家族遗传的严重过敏症,所以喜宴上没有任何鱼类食品。

我们为此研究了很久,决定还是从这个方面下手。

婚宴当天,那人将市里最好的一家酒楼包了下来,上下三层全是他们家宴请的客人。在那里,听说还能见到一些当地的显贵。

B 在外面穿着礼服为他们停车,我坐在一楼的大厅里,慢慢喝着橘子酒。

到了下午六点,婚礼正式开始。周围的人纷纷站起身,灯光暗下来,新娘和新郎牵着手出来站在楼梯上敬酒,所有人高喊吴刚 cheers,真像不入流的小说里所描绘的那种灯红酒绿。

我一饮而尽,将酒杯放下。那两束打在新人身上的灯光有些晃眼,我眯起眼来看,忽然在他们转身交杯的时候愣住。

他们身后,在灯光昏暗的地方,站着一个很像蓉蓉的女孩。从发型到衣着的习惯还有那种无法掩饰的气质,都很像蓉蓉。我看着她的时候,她似乎也往我这边看了一眼,可在目光接触了半秒不到后,她便看向了别的地方。

就在我愣神的当口,忽然大厅里传出一声尖叫。紧接着,新郎忽然痛苦地抓住喉咙,拼命撕扯了会,一个晃荡,就从楼梯上翻身掉了下来。

血液四溅,我紧张地挤在人群中探头去看,他应该已经没气了。

在婚宴开始前,我和 B 混进了侍应的队伍,往他们的酒杯里添加了很多的鱼生碎末。海鱼,敏感症患者最忌讳的那种。

在混乱中,人们尖叫着往外涌,我被挤着往外。任务顺利结束,很快就能进一笔大钱,这本来该是兴奋的时刻,可我丝毫感受不到应有的喜悦。因为当我在人群中勉强抬起头来看,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

从此以后,我便记住了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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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她又用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之前的回忆全部出现,让我甚至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三.

蓉蓉是个很有诗情画意的女孩。喜欢研究精美的食物,喜欢一个人看书,还喜欢旅游。

而我只喜欢两个东西,一个是她,一个是钱。

蓉蓉经常说我是个不靠谱的家伙,脑子里天天算计着挣钱,没有情调。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最后决定离开我的理由。

我们分开时和别的情侣不大一样。没有大吵大闹,没有哭喊,没有互相指责。就这么在车站上背对着背,决定从此不再相见。

可笑的是,我唯一做过的在蓉蓉眼里算是浪漫的事情,竟然会是分手。

和蓉蓉在一起的时候,我前后一共做了两笔生意。

第一笔生意是跟着我当时的师傅做的,和 A 还有 B 也是刚刚认识,大家都是才出道的毛头,胆子虽然大,却也没什么计策,几乎都是师傅说了算。

那次的生意对象是一家很平凡的人。男人女人上班,孩子上学,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肯花大价钱买他们的命。

师傅吩咐我们制造了一起交通事故,偷来一辆货车,由师傅开着,算准了时间冲出街去撞死了那家的男人和小孩,女人重伤昏迷,住进了医院,后来像是一直没有醒过来。

我们原定的计划是在副驾驶上放一具尸体,B 去医院偷的新鲜尸体,等撞死人后,迅速换个位置,把车给丢了,栽赃嫁祸。

当时为了效果的逼真性,我和他们两人商量着把车的刹车做坏,一并解决了师傅。

从那之后,A 和 B 开始跟着我单干了。

第一笔生意给我带来可观的收入,那段时间里和蓉蓉的日子过得不错,甚至还打算过结婚。

我们把房子买在了这个小区里,五楼,蓉蓉说这样视野开阔,半夜也不用担心小偷。和她分手后,我一直就住在这里。A 和 B 总说我是睹物思人。

现在我的身上还一直带着蓉蓉送给我的礼物,十字绣的一朵小梅花。这朵梅花跟我的第二笔生意有很大的关系。

蓉蓉当时在店里挑选了很久,那家店铺很出名,老板做了很多年这行生意,用正当或者不正当的手段挤垮了别的所有竞争对手。

那天我告诉蓉蓉想陪她逛街,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个地方。

蓉蓉应该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对十字绣起了那么大的兴趣,她一向不大关心我的事情。就连送我礼物,也不过是为了满足她自己一时想要浪漫的心情。

我那天带着一支涂了慢性毒药的十字绣针过去,拿着复杂的花纹问老板,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将针调换过来。

老板显然对每个客户都热情周到,拿着布料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夸我是个体贴的男朋友。

我微笑着看他做出习惯性的动作,在缝针之前吮吮手指,再把针头在头皮上蹭一蹭。

等他绣完花边,我将图案和绣针一起收回来。老板笑眯眯地目送我们离开,三天之后,就有警察找上了门。

说实话,我倒是很佩服警察们的效率,竟能靠店里那种模糊不清的监控录像找到我家里。

蓉蓉听说死人了显得有些惊惶,我无辜地回答警察们的问题,客气地把他们送出去。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极其灵验又相当简单的说谎秘诀。那就是只隐藏你想隐藏的那一部分,其他的全部和盘托出。

所以到最后,没有人会想得到我是在哪里下毒的,什么时候下毒的。当然,这也全靠了 A 的周密观察。

那小子总能在看见一个人的第一眼,就把那个人的所有习性牢牢记在大脑里。

只是那次收钱,让我们之间产生了一点小小的不快。

按照惯例,我们三人一直是 A 三,B 三,我四这样分账。可那一次,A 觉得自己的功劳最大,应该得到最多的报酬。

我们不欢而散,A 甚至撂下狠话要我后悔。可到了后来谁也没再提起这件事情。我想,应该是 B 去找过他。

B 是个长得老实巴交的,讲义气又重感情的家伙,有他做掩护,每次我们都能妥善处理所有后续问题。

说回来。

尽管那次的计划如此周密而无破绽,我仍想不通蓉蓉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开始怀疑我的。

她是个单纯的姑娘,想的事情总会在脸上显露出来,怎么也藏不住。

那次之后,我明显感觉到蓉蓉在躲着我,有时候当我接近,她的脸上也会不由自主显出害怕的神色。甚至有时候,当我随口玩笑似的说起工作辛苦,她也会如坐针毡一样马上远离我。

这让我很痛苦,所以我决定带着蓉蓉搬家,从城东到了城西再往西的郊区,风景开阔视野良好。

我安分了很长一段时间,大概有几个月没再和生意场上的人接触。再后来,蓉蓉的离开,促使我又回到这个行业里。

四.

第三次见到那个女孩,是在省电视台门口,这次纯属一个意外。

我不过是恰好路过,她是恰好出来。我从不知道她居然是电视台的主持人,门外还有她的 fans 等着她。

我躲在一边,看着她巧笑嫣然地离开,悄悄尾随在她身后,跟着她一路到了城郊。

我早该从她交往的人群想到她是个很有钱的女孩,可真正到了她家门口一看,我还是吃了一惊。

那女孩停在门口良久,像是在摸钥匙,我暗自在心里记下这个地方,然后悄悄离开了。

之后我悄悄来了很多次,基本把女孩的事情弄得一清二楚。

她姓杨,按照我的习惯,我开始叫她杨杨。

杨杨独身住在这个城市,是个自由职业者,写小说,经常给电视台还有广播台发稿,交际广泛,经常出门应酬,各方面的人员都认识,但朋友却很少。

杨杨还有一个男朋友,经常开着豪华跑车来接她。我没见过那个男人的正脸,每次他都等在车里,杨杨下来上车,然后两个人离开。

我试图跟踪过他们几次,但那个男人就像发现了我一样,每次都把我给远远地甩开。

我守株待兔了很久,却一无所获。但越是这样,我便越是想要知道那个男人的真面目,这种感觉很不好,和当初我守着看蓉蓉的新欢时一模一样。

蓉蓉背着我偷偷交的那个男朋友长得很英俊,听说家世也不错。这个听说是B 告诉我的,我没去求 A 帮我做这个事情。

B 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差,告诉我我比不上那小子,可他替我不平,狠狠地揍了那小子一顿,我谢了他,心里空落落的,怎么想也弄不明白蓉蓉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一直等到天黑才等到蓉蓉回来。她不跟我说话,坐得远远的,神色愤怒又有些害怕。

我坐到她的身边,挨着她的肩,甚至感觉到她的颤抖。

“蓉蓉,你说你这是为什么啊?我哪里不如那个人了?”

蓉蓉甩开我的手,站起来走到阳台边看着那盆我送给她的生长繁茂的花。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压低了声音问我。

“我?我不是跟你说我在上班么?”

“上班?我上个周末专门去你说的地方,根本没有这么个公司,你还想怎么骗我。”

我避开她的话头,走过去搂住她,看着她一直玩着那盆花的叶子,手指用力,像是想要将它们全部掐下来一样。

“蓉蓉,你怎么能怀疑我呢?我是你男朋友啊。是那小子在挑拨么?还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我要和你分手。”

她当时如此镇定地说出了这句话。

“为什么?”

我问她。她转过身来看着我,眼神里的绝望让我觉得心寒。

她忽然一巴掌将窗台边的花盆扫在地上,花盆碎裂开来,她弯下腰去,从土里扒拉出那枚我藏着的十字绣的针。

“这是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还有吴刚呢,吴刚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上前一步,紧紧地逼问我。她的眼神像蛇一样缠着我的脖子,一点点收紧。我感到窒息的难过,我很想告诉她,即使我是坏人,可这也只是因为我很爱她。

但由于我生性的确过于木讷,所以只好沉默着。

后来见我不回答,蓉蓉猛地一把推开我,打开门跑出去了。我没有去追她,只是紧紧地盯着那枚掉在地上的绣花针。那是我记忆中,自认识她以来,除了她以外,最为狼狈的一个晚上。

五.

B 的死讯传来时,我一个人蹲在家里哭了一整天,将门窗紧锁,闭不见客,甚至还关掉了监听杨杨的那个窃听器。

B 是死于一场工程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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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份是某个建筑工地的工人,技术很好,资历老,还会照顾新人,一直很受人尊重。

但那天他在工地上时,听人家说他没系紧自己的安全带就上了高层。本来很正常的平日作业,那天他却忽然在高空中摇摇晃晃地蹲下身,一个不留神踩了空,这才摔了下来,安全带自动松开,B 当场就咽了气。

我并不相信这种解释,尤其是在我将这件事告诉 A,看到 A 异常激烈的反应后,更为不信。

A 和 B 根本不是朋友,B 的死永远不会激起除了我以外任何人的伤痛。

晚上的时候我亲自到了 B 所在的工地勘察,在爬上他常年作业的工架,慢慢抓着栏杆站起来时,我终于明白了 B 的死因。

B 不是意外的,有人杀死了他。

安全带的问题我无法确认,但是从 B 摔下来的位置看,他前面的地势很空,是个停车场。那天应该是地面上有人用镜子反射了阳光,刺激了他的眼睛和平衡感,才导致他摔了下来。

B 是一个老工人,不会做出在高空作业时随意低头和地面上的人聊天的事情,能让他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我,还有一个,就是 A。

我旁敲侧击地打听,得知当天的确有人来找过 B,一个男人,瘦长的身材。

B 的死被定义为意外事故,工地赔了他家里一些钱,打发走了。他的身份证被销毁,那个号码的注销代表着一个人的逝去。

我想,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一些死去的人,比如 B,会被定义为意外。另一些死去的人,比如蓉蓉还有她的男朋友,会被定义为失踪。

在我和蓉蓉分手的一个礼拜后,蓉蓉打了个电话给我,告诉我她要跟男朋友去另一个城市,希望来家里拿走自己的东西。

重点是她不想与我碰面。

她那种火急火燎想要离开我的心情深深地刺痛了我,让我就像无法呼吸那样蹲在电话前面。

后来蓉蓉跟我妥协,让我去车站送她。

见面时她始终离我三步的距离,不敢太过接近。我伸手想为她提包,她却惊慌地闪躲开,左顾右盼地一直在等她的男朋友来接她。

我没告诉她 B 已经代替我去见了她的男朋友,因此很快这个城市就会有另一宗意外身亡的报告。

B 在她和男朋友约定的地方等了很久,见那人不来,也许不想再和我纠缠,决定自己坐车离开。

我陪她到了车站,她大度地告诉我以后不会告诉任何人关于我的事情。

我表示感谢,她急速地转身离开,然后我跟上去,在人潮汹涌的地方敲击她的后颈,她昏倒在我怀里。

我带着她回到我们的家里,B 已经把她的男朋友带来了。

我没让她醒过来。

前几天我请工人来为我将房子拓宽了一个平台,打了一个新的灶台。灶台没有完工,我将他们辞退,付了双倍的价钱。

然后我捂住了蓉蓉的脸,让那张我深爱的嘴再也无法说出伤我的话。

随后她永远睡在了我的灶台上。那个男人我嫁给了 B 出去处理,也再没提及。

六.

在 B 死后没多久,A 告诉我他不想再和我合伙。理由很简单,他要结婚了,对方是个清白人家的姑娘,他不能再干这种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他说的时候脸上洋溢着一种幸福的表情,险些让我信以为真。可惜,我从未见过 A的女朋友,也不认为会有正经的姑娘喜欢他。虽然我还是点头同意了,跟他分钱,吃了顿饭。

这一切进行顺利,我们甚至一起喝了几碗酒,念叨着过去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日子,说着来日好相见的虚话。

而后天亮的时候 A 离开,我重新来到杨杨的房子前,看着她照旧跳上一个男人的车,绝尘而去。

我轻车熟路地进了她家,翻看她的相册,看着她写在纸上那些情意绵绵的话,幻想那是她对着我说的,然后打开电话录音。

杨杨只打了一个电话给她最好的朋友,通知她要结婚了,婚期已定,今天要去首饰店和男人会合,看他们定好的戒指。

杨杨对于我而言,只是蓉蓉的一个替身,但我觉得我还是无法自拔地爱着她。

所以听见她说结婚这件事情时,我再次感受到了当初蓉蓉咽气,我的那种心如刀绞。

我飞奔出门,将不小心撞倒的大妈的骂声抛诸脑后。

我赶到那个首饰店,定下神来,买了杯奶茶,戴上墨镜,站在门外的树荫下看着。

杨杨进去,服务生跟她很熟似地迎上去,她转头看着站在她身边的那人说着什么,态度亲昵地扎眼。

我认真地看着那个男人,将自己尽量缩进阴影里。

而后那男人似乎电话响了,他侧过脸对杨杨说了句什么,急匆匆地从店里跑出来。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 A,和杨杨在一起的人,居然是 A。

我盯着他看了会,他并没有注意到我。我喝完最后一口奶茶,将盒子丢进一边的垃圾桶里,转身离开。

我决定要杀掉 A,为了 B,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杨杨。不知为什么,冥冥之中我似乎坚信 A 不会给杨杨带来幸福。

做坏事之前一旦找好了理由标榜自己,忽然这些事情都变得理所应当了。

七.

杀 A,是一项很困难的工作。他脑子聪明,熟悉我的套路,并且此刻也应该有所防范。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苦思冥想。一条条地提出建议,又一条条地否定自己的建议。最后在天亮时,我终于想出一个办法。

我约了 A 出来喝茶,告诉他计划隐秘,赚头很大,不能让人知道。A 的贪婪我比谁都明白,最终他没能抵抗住这样的诱惑,开口问我时间地点。

我约他明天下午,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闹市区见面,告诉他一定不能迟到,否则煮熟的鸭子就飞走了。

A 一口答应下来,我挂上电话时发觉自己手心里细细密密沾满了汗水。

动手之前,我对着灶台拜祭。我想我不会再回到这里。

我还去看了 B,给他献花。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他,我说了些一直埋在我心里的真话,包括我觉得他是个傻子,虽然傻,却也是我最好的哥们。

然后我就出了门。

那个地段的红绿灯转换我很熟悉,高峰时期,堵得水泄不通,只能转另一条路走。

我早早地在岔路口的楼上等着 A,时间快到时,果然看见他气喘吁吁地把车丢在一边,自己徒步跑了过来。

A 新买的鞋上钉着铁钉,跑起来很重,他对这双鞋很满意。

我等着他的小路很拥挤,两边的人不多,背着街,很方便。

那条小街也很短,只需要一分多钟就能从街头跑到街尾。

A 跑过来时,我躲在楼上,从透气窗里看着他,他持续地奔跑,汗流浃背。

我捏紧手里的开关,机会只有一次。

这些天里小路改修,有许多废旧的裸露电线散得到处都是。我把它们和路灯接起来,做了个简易的开关。我躲在楼上,等 A 踩过时按下,他会死于意外触电。

如果这个办法不行,那我只能亲自下手了。

A 越跑越近,我死死地看着他的脚步,在心里数着数。三,二,一。

也许是上天帮我,他踩上了电线。我在那一刻,按下了开关。

A 的身子猛地一哆嗦,噼里啪啦几声响,然后就倒了下去。

路边的行人尖叫起来,许多人围上去看,我喘了口气,将东西收好,走下楼去,悄悄剪掉了连接的东西,探头看了看,A 应该确实是死了。路边的电压,高于 220V 的家庭用电,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应该已经被烤成了一团焦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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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地将线卷起来,揣进口袋,回到家里,蒙头睡觉。

这天晚上我睡得很好,梦里蓉蓉和杨杨的脸交织着对我说着喜欢的话语,B坐在我旁边看着电视,喝着小酒,还有数不清的钞票。

尾.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美梦在最后的大团圆结局之前被刺耳的警笛声打破。

我眯着眼睛探头来看,那些警察上楼,敲开了我的门。据说有人举报我和 A的死有关系,我确定现场没有人注意到我。

邻居们按照习惯围观着。我让他们进屋,打着哈欠迎接他们的检查。但当他们直直地走向我的阳台时,我愣住了。

花盆被摔破,里面的电线显了出来。

邻居们发出窃窃私语,我大脑停滞地看着他们,还有忽然出现在我手腕上的,那副冰冷的手铐。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他们怎么会想到?他们怎么会认识我?

这一切的答案,在我下楼时忽然豁然开朗。

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我看到了杨杨,还有她身边站着的,让我熟悉非常,长相可众的女人。

在我被带上警车的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和杨杨在一起的女人究竟是谁。

那是师傅带着我们做的第一笔生意中的幸存者。

我不知道她怎么发现了老公和孩子的意外不是意外,也不知道她怎么发现了我。

我只是想通了一件事情。

B 是杨杨杀的,A 是杨杨杀的,我也是杨杨杀的。

从那个婚礼开始,我看着前面,她就一直盯着我的后背。她花了那么久的时间调查我,甚至知道了蓉蓉的装束打扮,知道了我和 A 的不和,知道了 B的工作地点。

她从头到尾,给我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让我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我想,A 应该是无辜的。他不认识杨杨,他只是告诉我有了一个新的女朋友,杨杨调查了他的路线,故意引我上钩。

而他们在首饰店里的谈话,也应该只是杨杨单方面的询问而已。

我制造了很多的意外,挣了很多的钱。到现在为止,只为自己做了三宗生意。一宗是杀了我女朋友的前男友,一宗是杀了我的女朋友,另一总是为自己找到了另一个女朋友,然后,再让她来杀死了我。

在想通这一点后,我发出了尖叫,拼命喊着杨杨的名字,企图过去抓住她。

周围的人群对着我发出惊叫,警察很快拿来了头套将我罩住,我被摁在地上,脸蹭着地面,磨破了皮,流出了热辣辣的血。从缝隙中,我挣扎着,只能看见杨杨转身而去的背影。

我从未想过,我会死在同行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