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刚,美团创造了一个新纪录。

7月27日收盘,美团-W股价收跌17.66%,创下2018年9月上市以来最大跌幅,一日之内蒸发2550亿港元。今年以来,美团一路自高点460元回落,约1.6万亿估值已经归尘归土。

而日内股价遭遇血洗的原因很简单,美团可能要给骑手交社保了。

7月26日,国家市监总局、发改委等七部门联合发布《关于落实网络餐饮平台责任 切实维护外卖送餐员权益的指导意见》,对外卖社保缴纳、准时率确定以及订单饱和度等七方面提出要求。

而在意见中,“督促平台及第三方合作单位为建立劳动关系的外卖送餐员参加社会保险,支持其他外卖送餐员参加社会保险”这一条,成为了美团估值杀的诱因。

交社保能对美团有多大影响?如果按照给每位骑手都上社保的方式统计,美团真的可能“一文不值”。

多少骑手有社保?

交社保影响有多大,首先一个要回答的问题是,有社保的骑手究竟有多少?

此前媒体报道,今年5月政府巡视组人员曾进驻美团,就骑手薪酬待遇问题对美团内部进行征询。虽然巡视组未得到正面回复,但根据美团内部人员含糊其辞的说法,美团拥有470万骑手,且绝大部分为劳务派遣。

老虎财经以全职求职者的方式在某招聘征询美团是否会为骑手安排社保。在调查的二十余家骑手劳务外包公司中,仅一家公司表示可以缴纳社保,但表示:“我们可以代缴,但钱要自己出。”其他外包均称没有社保,或“只能自己找渠道买”。

更有一家外包公司表示:“全国都没有,只有北京总部美团员工才有,骑手都没有。”

尤其值得注意的,老虎财经还征询了招聘网站刊登的美团官方旗下的北京三快到家科技有限公司招募的送餐员是否缴纳社保,得到的回复仍然是“会交意外险”以及“可以代缴,费用自理”。

根据企查查,北京三快到家科技有限公司由上海三快科技有限公司全资持有,上海三快科技有限公司则由美团董事长王兴间接持股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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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企查查

从调查结论来看,美团骑手真正拥有公费社保的比例几乎接近于零,且不区分美团直聘和劳务派遣骑手。

有分析认为,由于骑手以大城市的外来务工人员居多,商业保险对配送人员意外工伤情况更有针对性,所以不缴纳社保的情况更像是务工者与企业之间的默契。

然而这种不太正常的微妙平衡,终将在政策驱使下进行改革。

骑手缴社保要花多少钱?

那么一旦全额缴纳社保,美团需要支付多少成本呢?

虽然具体地方之间存在差异,但根据一些地区的汇总,一般工商企业为员工缴纳五险一金最低额度在1500~600元左右。仅按照最低劳动合同薪酬标准和社保全覆盖的假设计算,美团需要承担的470万骑手的社保成本料增加单月30亿左右,一年则将达到400亿甚至更高。

当然,这种计算方式很粗犷,想,具体计算中仍会涉及覆盖率和和骑手兼职的情况。但更严重的并非是社保成本本身,而是从劳务派遣向正式劳动合同转变过程中带来的大量可变成本。

比如,一旦劳动合同签订后,骑手的基本薪酬将以出勤时长计算且不能随意扣减。而超越法定工时的额外薪酬难以估量。此外,超时,误点,错配等对骑手薪酬进行扣减项目,在劳动合同规定的薪酬范围内很难被落实,美团压缩骑手成本的空间和方案也将减少。

2020年全年,美团2020年支付的骑手成本是486亿元,虽然较2019年有所增长,但单均成本却为14.59元,这个数据较2019年的16.38元降低了1.79元,美团实际给每位骑手都“压了单均收入”。

但即便如此,美团的外卖业务变现率还是由2019财年的14.0%下降到了2020财年的13.6%。

根据2019年披露的世界500强排名,全世界拥有最多员工的企业为沃尔玛,员工数为220万人,其次是中石油的138万人。根据财务报告,中国石油2020财年计入报表员工数为43.2万人,包括五险一金在内员工支出高达1476.27亿元,其甚至比美团在2020年全年1148亿元的总收入还高出一截。

更何况美团的“员工”有470万人,是中石油的3.4倍。

至于缴纳社保造成的一些额外问题,如骑手可支配收入减少导致人员流失,如美团将成本向抽佣转嫁导致商家流失等等——这些或导致商业模式被证伪的可能,目前都不及王兴去细想。

“麦子店高盛”中信证券7月27日在追踪前述事件影响时,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对于针对近期监管的相关指引,我们尚无法进行准确的量化影响测算,但从逻辑上判断监管部门并未有意推翻和颠覆外卖现有商业模式,也没有对其商业化变现能力进行明确约束。

换而言之,如果真的精确测量社保规模,那么骑手成本对于美团来说,可能是一个颠覆性的,根本不可能承受的数字。

美团的估值还有多少?

资本的印象里,美团还是那个“万亿美团”。

截止目前,美团的市值仍然高达1.2万亿港元,但相比今年2月两万亿的高点,美团股价已经实现“腰斩”。

美团估值过高的问题一直是市场心照不宣的秘密。公司甚至一度因为其估值过高,被香港恒生指数成分评选组的专家剔除在恒生指数权重之外。

在最疯狂的时期,券商们对美团的定义是“基于生活场景的无边界力”:打车,骑车,买菜,下馆子,叫外卖,看电影甚至看病都围绕美团。对生活场景的无边界渗透给了美团比友商们更低的获客成本,在友商进入到某个领域的时候,美团只要采取跟随策略,便能获得竞争优势。

但是美团仍然忽视了无需扩张带来的高昂的边际成本。

美团虽然业务条线众多,但仍主要区分“到店酒旅”以及“配送业务"两块。从过去几年的财报来看,到店业务在2020财年出现了4.6%的利润下滑,成为财报列示的唯一下滑的业务分项。

而综合一些券商的观点,到店酒旅在形成垄断之后获得的利润约为每年100亿元,相关同行30~50倍的估值,到店酒旅充其量能撑起的估值约在3000亿到5000亿。

但除此之外的业务分项,如外卖,社区团购,其几乎大部分都与配送有直接或间接的关联。

2020年,美团“ALL-IN”社区团购业务,王兴似乎敏锐地发现配送业务边际扩张的“不经济”。而借助社区团购业务,美团能将配送业务的零散结构调整为由“团长”构建的社区中心化结构,并极大的缓解配送压力和终端成本。

2020年财报显示,并入社区团购业务的美团新业务分项亏损创下108.54亿的历史新高,亏损幅度同比增长60.8%;虽然社团业务GMV出现快速增长,但变现空间只能靠猜。与此同时,社区团购舆论压力与日俱升,今年6月,美团甚至遭遇顶格的低价倾销处罚。而就目前来看,社区团购业务事实上很难给出一个合理的估值。

接下来只剩外卖业务了。

美团多次声明有470万骑手,姑且不论其中全职多少,如果按照为每位骑手都缴纳社保计算,美团每年的多余花销至少将达到400~600亿元。这几乎等同于美团全年外卖收入(662.65亿元)。

而再进一步纳入骑手接单成本486亿,光骑手的成本便将高达1100亿,其与2020年美团全年收入几乎持平。而这样的美团估值将无从谈起。

即便美团只为十分之一的骑手缴纳社保,其60亿的成本也将远超美团2020年外卖业务28.33亿元的利润。这里还尚未计算其他业务所涉及的配送人员成本。

正如中信证券说言,倘若社保缴纳过于严格,那么下一个被“颠覆”的行业,可能就要从教育,转向外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