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门”:政治阴谋与个人隐私安全
近日,英国《卫报》发布了一系列专题报道,揭露了一家以色列公司NSO旗下的“天马”(Pegasus)软件服务如何为不同人士或组织所用,以监听多国的反对派和异见人士、记者以及普通民众。根据分析,天马软件能够在发现手机漏洞之后潜入系统,并开始全天候地监控,内容包括短信、通话、手机相册,以及在此基础上提供的定位信息和人际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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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列NSO集团的网站和“飞马”间谍软件

最早在2016年NSO就推出了天马软件的初始版本,不过在此后这个软件服务升级速度加快,“功能”也更加先进。据报道,在2019年,通信软件WhatsApp就曾经指出NSO旗下的窃听软件利用其存在的安全漏洞,从而展开对WhatsApp用户的数据窃取;而在今年,苹果手机的iMessage服务也被发现相关安全漏洞,并遭到了NSO的利用。天马软件的一大监控目标是世界多国的记者,包括《卫报》在内的多家媒体都名列其中,这也在很大程度上促成了此次系列调查报告的出炉。对不少人来说,这匹“天马”的存在无疑是对媒体行业的极大威胁,尤其是考虑到近年来世界多国出现的强人政治和“右转”倾向,天马被大规模使用也是对于多国政治反对派的威胁。
随着《卫报》系列报道的逐一刊出,越来越多国家也出现在了天马门的名单上,其中包括法国、意大利、印度、阿联酋、沙特阿拉伯、匈牙利、摩洛哥等,当然也包括NSO所在的以色列。这些国家或是涉嫌通过天马软件来监听本国反对派、异见人士,以及他国政要,或是自身的政治人物和普通民众遭到了天马的狙击。2017年,聚焦国内反腐败议题的记者比尔托(Cecilio Pineda Birto)在墨西哥被杀害。凶杀案就发生在他制作完一期有关腐败案件的播客之后,在此之前,他的手机号码已经被天马软件系统盯上。如今看来,对比尔托行凶一事在技术的帮助下显得更加周密,因为这个软件可以通过窃取通话和短信等信息,推断出用户的所在地。实际上,墨西哥每年也会花费大笔金钱购买窃听软件服务,早在2018年,《卫报》在有关墨西哥贩毒集团的专题报道之中就提到,当地毒枭会斥资购入窃听软件,用来对付当地政客与警方,以及其他敌对势力。
与墨西哥类似,沙特阿拉伯也借助天马软件来监听该国的异见人士,其中最为著名的受害者就是2018年被害的卡舒吉。意大利前总理普罗迪则曾在担任联合国萨赫勒问题特使期间被监听,印度总理莫迪则因为涉嫌利用天马软件监听其政敌而遭到舆论指责。在摩洛哥,除了本国异见人士被天马盯上之外,该国国王穆罕默德六世的信息也同样被列入天马的攻击名单。而据多家媒体报道,法国总统马克龙的手机也遭到了摩洛哥方面的监听,但后者予以否认。目前,马克龙已经换掉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不过法国政府相关人士透露,总统本人拥有不止一个手机号,换号只是出于额外的安全考虑。
随着揭露报道的逐一刊发,不少国家也不得不出面回应相关事项。在匈牙利,据信有相当数量的异见记者被列入了该国使用的天马服务清单里,但匈牙利方面予以否认。同样涉嫌监控本国异见人士的阿塞拜疆则对于相关报道保持沉默,但就像一位受访者所说的,在阿利耶夫家族长期执政的阿塞拜疆,每一个从事政治活动或相关工作的阿塞拜疆人都受到了来自政府的监视。
随着此事发酵,NSO公司也不得不出面回应。不过,该公司的声明却非常强硬,他们声称自己只是负责销售天马软件,因此就此次报道所涉及的种种非法行径而言,责任都归于那些购买和使用这项服务的客户。而NSO所在的以色列也开始考虑是否应该强化相关领域的立法工作,以抓紧对监控服务出口行为的监管,此举也得到了德国总理默克尔的响应,后者表示在多达14位国家政要首脑被天马监控之后,有必要加强相应的监管工作来防止天马为更多的不法之徒所使用。据信以色列的一个委员会已经开始就相关事项展开讨论,而国防部长本尼·甘茨也表示在涉及国防问题的设备出口上应该将人权问题也纳入考量。
随着斯诺登曝光“棱镜门”以来,对个人隐私的非法监控和数据安全等问题就一直为人们所关注。此次“天马门”揭露出的事实之骇人,也使得数据安全再次成为国际舆论关注的焦点。在一份采用数据可视化呈现的报道之中,《卫报》首先强调了该软件对于世界各国调查记者的威胁——据信有来自世界各大媒体超过180名记者名列天马软件的监控名单,另外有多达5万个电话暴露在了天马的监控之下,约10个国家的政府也或明或暗地以办公之名使用天马软件。尽管NSO方面称《卫报》等媒体的报道完全是“虚假声明”,但这依然难以打消人们的疑虑。
除了对政治人物和异见人士的监控之外,《卫报》也在专题中专门刊文指出了类似天马这样的监控软件对于个人信息安全的戕害。在该报看来,那些认为在信息时代,普通民众只需要遵纪守法,就无需担心自己的信息被窃取盗用的说法是完全的无稽之谈。如今全球有数十亿人每天与自己的手机有着亲密接触,智能手机也早已成为每个人日常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鉴于此,像天马这样可以为多国政府轻松购入并加以使用的监控软件(考虑到它的服务还在不断“进化”),完全有可能被别有用心之人加以利用,最终危害每个人的安全,而或许天马门所揭露的只是冰山一角,我们实际上已经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监控时代”。
参考资料:
“What is Pegasus Spyware and How does it Hack Phones”: https://www.theguardian.com/news/2021/jul/18/what-is-pegasus-spyware-and-how-does-it-hack-phones
“Revealed: murdered journalist’s number selected by Mexican NSO client”: https://www.theguardian.com/news/2021/jul/18/revealed-murdered-journalist-number-selected-mexico-nso-client-cecilio-pineda-birto
“'It's a free-for-all': how hi-tech spyware ends up in the hands of Mexico's cartels”: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0/dec/07/mexico-cartels-drugs-spying-corruption
“Pegasus: Macron changes phone, weighs government response”: https://www.dw.com/en/pegasus-macron-changes-phone-weighs-government-response/a-58604117
“Hungary Prosecutors Probe Pegasus Spying Claims”: https://www.barrons.com/news/hungary-prosecutors-probe-pegasus-spying-claims-01626963607?tesla=y
“Azerbaijani government silent on phone spying revelations”: https://eurasianet.org/azerbaijani-government-silent-on-phone-spying-revelations
“Israel to examine whether spyware export rules should be tightened”: https://www.theguardian.com/news/2021/jul/22/israel-examine-spyware-export-rules-should-be-tightened-nso-group-pegasus
“Revealed: leak uncovers global abuse of cyber-surveillance weapon”: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1/jul/18/revealed-leak-uncovers-global-abuse-of-cyber-surveillance-weapon-nso-group-pegasus
“Huge data leak shatters the lie that the innocent need not fear surveillance”: https://www.theguardian.com/news/2021/jul/18/huge-data-leak-shatters-lie-innocent-need-not-fear-surveillance
美军撤离前夕的阿富汗动荡
从今年五月份开始,美国和北约军队开始陆续分批撤出阿富汗。而随着美军北约军队的撤出,阿富汗当局军队和塔利班组织的武装力量之间就持续发生军事冲突。从2001年的阿富汗战争至今,美军的驻扎一直是阿富汗局势的常态,如今美国人即将完成撤离,塔利班又丝毫不掩盖卷土重来的决心,这一切都有可能将阿富汗推向一场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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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5月2日,阿富汗南部赫尔曼德省安,美军正式将其在赫尔曼德省南部的新安东尼基地的控制权交给了阿富汗国民军,一面美国国旗被降下。

事实上,早在2018年美国就曾经开始同阿富汗的塔利班武装进行对话,并于2020年达成了若干协议,即美国从阿富汗撤军,而对应地塔利班将不会对美军发动袭击;此外,塔利班还承诺在其控制区内将不会放任基地组织或其他武装力量开展活动,一个更为长远的目标则是与阿富汗当局开展谈判,实现阿富汗全国的和平。但随着,美军和北约的撤出,塔利班的立场远比此前强硬,该组织发言人两周前曾在卡塔尔的塔利班办事处对外宣称,一旦外国军队依据此前达成的协议撤出所有军队,那么该组织也将落实协议内容,不再允许任何与外国军队相关的人士继续呆在阿富汗。
早在20世纪90年代,当苏联人从阿富汗撤出之后,名为塔利班的武装组织开始在阿富汗崛起。随着阿富汗塔利班对于当时该国横行的腐败现象的打击,这个新兴组织很快赢得民心。在1996年,该组织开进首都喀布尔,并且在两年后占领了全国90%的领土。然而,早在冒头之时,这个信奉逊尼派的组织就表示其在掌权之后将执行严格的伊斯兰教义,这一点也在世纪之交的阿富汗变成现实的高压统治。在塔利班治下,许多娱乐行为被严厉禁止,女孩的受教育权利也受到约束和打压,更为臭名昭著的例子则要属他们在2001年炸毁巴米扬大佛一事。此后,由于911事件的发生,与基地组织有着密切往来的塔利班也成为美国反恐战争的重点打击对象。2001年的阿富汗战争过后,塔利班在阿富汗的统治被美军终结,但该组织从未就此销声匿迹。
美军的撤离给了塔利班卷土重来的良机,而他们的推进速度也超乎各方想象。两周之前,塔利班就声称他们已经占据了阿富汗85%的领土。尚未完全撤出的美国则重申对坚守喀布尔的阿富汗当局的支持。塔利班的推进虽然迅猛,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像此前一样是赢得了当地民众的信任。实际上,在巴米扬等地,当地的民兵组织就站上前线,成为与塔利班武装拉锯的重要力量,而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塔利班的实际统治和对外口径并不一致——尽管该组织的对外发言多少显得越加体面,但他们的极端统治却并未见到改善迹象。
《华盛顿邮报》的一则分析文章就指出,当前的阿富汗处境和1989年时颇为相似,当时另一个超级大国苏联开始从占领许久的阿富汗撤军,留下了混乱与真空——如今美军的撤离多少也留下了混乱。另一个相同点就是,塔利班似乎都将成为这两次撤军的大赢家。不过,该文章同时也指出,如今的阿富汗国情比起30年前已经有所不同,当然这种不同被归功于美国在2001年的战争过后对于阿富汗重建的“引导”作用:包括更加民主的政治体系构建,更多的文化与娱乐选项,以及更加宽容的社会氛围等等。这些都被视作对抗对喀布尔步步紧逼的塔利班的积极因素。
但就如前文提到的,在当下的阿富汗,塔利班的火力之凶猛,使得他们能够在美军留下的另一片真空中攻城略地。7月23日,在阿富汗坎大哈,有超过100名平民死于战火,而喀布尔当局则表示责任全在塔利班,这一切也得到了现场视频验证。另外,7月20日,有三枚火箭弹射向首都喀布尔的总统府周边区域,也被视作塔利班武装对于阿富汗政府的威胁警告。面对塔利班的进逼,美军在过去一个月内对塔利班驻地实施了六七次无人机空袭,并且确认了大约650名美军士兵将在军队整体撤离之后留驻阿富汗,以维持美国在阿富汗的外交事务运作。作为对美军空袭的回应,塔利班则将美军在阿富汗的一位口译员残忍杀害,这也使得其他为美军服务的人士担忧自己会面临同样的命运。
除了阿富汗国内的连续战乱之外,阿富汗的邻国们也开始担忧塔利班的壮大会威胁自身的安全,并致力于遏止可能出现的阿富汗内战。包括中亚各国、巴基斯坦、中国、土耳其等国的官员此前在乌兹别克斯坦召开会议,商讨应对的对策。之前苏联的撤军就曾经引发大量阿富汗难民涌入周边各国,同时也使得阿富汗成为恐怖主义的温床。此番会议召开也旨在商议如何能够避免同样的难民潮出现。不过,一些与会国家也采取了更加务实的政策,例如乌兹别克斯坦就不否认该国与塔利班的接触,因为该国与阿富汗有电力输送的合作,也希望一旦塔利班掌权,相关事务能够继续整场展开。
而在7月23日,塔利班也对外声称,“没有人希望出现一场阿富汗内战。”该组织发言人批评阿富汗政府,包括总统加尼是“好战分子”,并称许多阿富汗当权者想的只是保住自己的权力,并且再度提及了加尼在2019年大选中面临的欺诈指控。因此,塔利班也表示要想达成和平协议,那么加尼必须走人。塔利班承诺会建立一个新政府,并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会在新政府成立之后允许女性上学、工作和从政;当然这些权利都是有条件赋予给阿富汗女性的——例如,女性必须有一名男性亲属陪伴才可以离家外出等。
但实际上,如今已经有大量阿富汗居民开始申请离开本国的签证。尽管塔利班也承诺不会打压媒体和异见人士,但鉴于他们过往的统治经历,阿富汗的局势走向依然不容乐观。随着8月31日这个美军计划中彻底完成撤离任务的日子越来越近,塔利班趁势重夺政权似乎也只是迟早的事。
参考资料:
“Afghanistan: US military 'days away' from completing pull-out”: https://www.bbc.com/news/world-asia-57659927
“Afghanistan: All foreign troops must leave by deadline – Taliban”: https://www.bbc.com/news/world-asia-57714808
“A ‘Life and Death Fight’ Against the Taliban in Central Afghanistan”: https://foreignpolicy.com/2021/07/22/taliban-central-afghanistan-fighting-local-militias-bamiyan/
“Afghanistan after the US withdrawal: The Taliban speak more moderately but their extremist rule hasn’t evolved in 20 years”: https://theconversation.com/afghanistan-after-the-us-withdrawal-the-taliban-speak-more-moderately-but-their-extremist-rule-hasnt-evolved-in-20-years-164221
“The Taliban wants to rule Afghanistan again. But the country has changed.”: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outlook/2021/07/20/taliban-wants-rule-afghanistan-again-country-has-changed/
“Over 100 civilians killed in Afghanistan's Kandahar, govt blames Taliban”: https://www.hindustantimes.com/world-news/over-100-civilians-killed-in-afghanistan-s-kandahar-govt-blames-taliban-101627012218166.html
“Rockets land near Afghanistan's presidential palace during Eid prayers”: https://edition.cnn.com/2021/07/20/middleeast/afghanistan-rockets-presidential-palace-intl/index.html
“U.S. carried out airstrikes in Afghanistan, says Pentagon”: https://www.thehindu.com/news/international/us-carried-out-airstrikes-in-afghanistan-says-pentagon/article35481933.ece
“Afghan interpreter for US Army was beheaded by Taliban. Others fear they will be hunted down too”: https://edition.cnn.com/2021/07/22/asia/afghanistan-interpreters-taliban-reprisals-intl-hnk/index.html
“Afghanistan’s neighbours step up efforts to prevent civil war”: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1/jul/15/us-aims-to-woo-central-asian-leaders-for-secure-base-near-afghanistan
“Taliban: ‘No one wants a civil war’ in Afghanistan”: https://www.aljazeera.com/news/2021/7/23/taliban-afghanistan-ashraf-ghani-civil-w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