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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何立波

1955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次实行军衔制时,首批有175人被授予中将军衔。1956年和1958年又各授1人,分别是聂鹤亭和贺诚。这样,共计有177人被授予中将军衔,其中一野20人、二野25人、三野39人、四野58人、华北军区和总部27人。177位开国中将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将军中的中坚力量,用自己的勇猛顽强和聪明才智,打造了一批战功赫赫的王牌军。原中央军委副主席张震因病于2015年9月3日17时在北京逝世,享年101岁,成为最后逝世的开国中将。至此,177位开国中将,全部走入历史。张震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1988年被授予上将军衔。在张震的百年岁月中,友情、爱情、亲情、乡情,构成老将军丰富的情感世界,成为其传奇人生的多彩元素。

绵绵战友情

张震晚年曾动情地说:“……我时常回想战斗的岁月,思念牺牲的战友,甚至做梦也多是和他们一起打仗。古人云:‘一将功成万骨枯。’虽不能简单地类比,但我们能够幸存下来,一直走到今天,身后有多少流血牺牲的先烈啊!许多英勇善战的同志,包括我的一些上级、同级和下级,都血染疆场,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1914年10月5日,张震出生于湖南省平江县长寿街新泉嘴头屋一户贫苦农民家庭。1930年7月参加红军,1930年10月三进三出临江镇,火线入党,很快任红1师1团宣传队队长。1934年7月,在第五次反“围剿”中,任红10团3营代理营长。1934年10月,随中央红军踏上了漫漫长征之路。1935年9月,随中央红军到达陕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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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震(中排左四)1937年1月与红4师团以上干部在陕西三原的合影。前排右一为李天佑,后排右一为黄克诚,前排右二为舒同。

2001年5月18日,张震来到湖南益阳,寻访一位红军时代的战友胡濬。踏上烈士的故土,张震便和接待人员扯起家常,然后开门见山地说:“这次来益阳,我是要了却一桩心愿,寻找67年前的战友胡濬烈士的后人。胡濬的父亲是一位蔑匠,益阳乡里人,请你们帮我找找,我要去看看胡濬的后人,看看他们生活怎么样。”寥寥数语,充分体现出张震对战友的一片怀念之情。中午,益阳地方领导设便宴为张震接风。张震动情地说:“我打了一辈子仗,很多往事都记不清了,唯有长征中的湘江战役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因为这次战斗太残酷了,中央红军过湘江前有8万多人,过江后就只剩3万多人……”张震神情凝重,带着一种悲怆的气氛。数万名红军战士的英灵安息在广西兴安县湘江之畔,益阳籍红军高级将领胡濬就是其中一位。然而,烈士的故乡却不知道烈士姓名。

张震与胡濬相识在1930年,张震时任排长,胡濬时任师参谋长。在湘江战役的空隙,张震与胡濬坐在湘江边石头上休息。突然,一颗流弹不期而至,击中了胡濬的头部,胡濬当场倒在鲜红的血泊中。张震站在胡濬遗体旁,望着朝夕相处的战友,心情异常沉痛。

按照张震提供的线索,益阳民政部门和党史部门进行了查找,但均没有查找到胡濬后人的线索。张震听了秘书的汇报后,神情严肃,当即写下了烈士证词:

益阳红军高级将领胡濬(在家中曾用过胡潜、胡浚),1934年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突破第四道封锁线在湘江战役之光华铺防御战斗中光荣牺牲,他的名字留在广西湘江战役烈士名单上。

胡濬同志是湖南益阳人,蔑工出身,幼年参加国民党何键部队,1930年7月红军进攻长沙时解放入伍,历任排长、连长、红军大学军事教员,红一方面军第三军团第五军第一师师长,整编后任红军三军团第四师第十团团长,五次反“围剿”后,调红三军团第五师任参谋长直到牺牲为止。

胡濬同志是优秀共产党员、优秀军事指挥员。

特此证明。

张震

2001年5月19日于益阳

在新四军工作期间,担任四师参谋长的张震和师长彭雪枫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张震曾撰文深情回忆说:“我在雪枫同志领导下工作了近十年,其中有七年与他朝夕相处,并肩战斗。每当我看到他赠我的照片和他的题字‘战斗在一起,工作在一起,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由地引起对他的无限怀念。”1944年8月15日到9月11日,彭雪枫率四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路西地区,夺取了肖县、永城和宿县等城镇,解放了200多万人口。为开辟新战场,他又率部队攻克河南夏邑八里庄伪军据点。9月11日,连续的行军与作战指挥,彭雪枫疲惫不堪,张震劝他稍事休息,以便继续指挥部队作战。张震回到天主教堂内,把油布铺在地上,和衣而卧。这时,突然枪声大作,警卫员跑进来说:“师长!师长!敌人突围了!”彭雪枫立即拿上他的左轮手枪出去了。这时,天色已亮,张震随他来到南边寨墙上。他指示徐体三团长立即派部队追歼敌军,用电话命令骑兵团去进行截击。张震和他在围墙高处观察。为安全起见,警卫员把他拉了下来,他们就一起站在寨墙上的跪射散兵坑内,露着半截身子观察情况,指挥战斗。为了掌握敌情,彭雪枫要骑兵团立即将敌支队长押来询问。正在这时,突然一声冷枪,击中彭雪枫的胸部。张震连忙将他抱住,只见他面色苍白,瞳孔已经放大。张震急忙叫来医生,注射了强心剂,但彭雪枫的脉搏再也没有恢复跳动。政委吴芝圃从寨墙上跑下来,问道:“师长怎么样?”张震强忍悲痛,如实告他:“已经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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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11月张震(左)与彭雪枫在被击落的日军飞机残骸前合影。

张震在彭雪枫的领导下工作近十年,特别是抗战七年来更是朝夕相处,并肩战斗。彭雪枫是张震的良师益友,每当张震拿起彭师长赠的照片和题字“战斗在一起,工作在一起,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总引起对他的无限怀念和深切痛惜之情。在彭雪枫牺牲后的日子里,张震常常梦见依旧和他在一起工作,只要一闭上眼睛,他的音容笑貌,总在他的眼前一幕一幕地呈现出来。有时,张震甚至想,为什么打死的不是自己,自己情愿替他去死,因为四师离不开彭师长啊!

1949年1月,淮海战役刚刚结束,时任华东野战军参谋长的张震,冒着刺骨的寒风专程来到半城镇,看望久别的父老乡亲,凭吊牺牲的战友。当他目睹彭雪枫墓和烈士陵园遭受敌人疯狂破坏后的惨景时,无比愤怒,泪流满面。张震当即指示重新修建彭雪枫墓和淮北烈士陵园。重建后的彭雪枫墓和淮北烈士陵园,庄严肃穆,烈士纪念塔巍峨高耸,纪念室宽敞整洁。1999年,85岁的张震从中央军委副主席的岗位上离休,1999年5月15日,张震在夫人马龄松和次子张连阳的陪同下来到安徽宿州。看到整修后的彭雪枫烈士公园和彭雪枫纪念馆内容丰富,整齐有序,他感到十分欣慰。站在彭雪枫烈士塑像前,张震久久肃立,表达对老首长老战友的敬仰和思念。

张震在南京军事学院工作时和老搭档王平政委的感情也很好。1958年,中央军委任命王平为南京军事学院政委,张震已经担任副院长三年多了。1962年,张震接任院长,与王平作为搭档相处得很好,配合默契。在南京军事学院时,王平除负责学院工作,还经常承担军委交给的临时任务。其间几次大的政治运动,王平都率团出国访问,由张震在家主持工作。“文革”中挨批斗时,张震说过一句话:“南京军事学院百分之七十的工作是军事,军事工作中的问题我负完全责任,就是政治工作,因为几次大的政治运动是我在家主持,如有错误,我也要负主要责任。”1966年“文革”爆发后,王平被关起来,长达五年。张震也被关了起来,多次批斗。1971年初,张震得以“解放”,任武汉军区副司令员,但负责葛洲坝水利工程指挥部工作,不得过问军区的事情。“九一三”事件以后,王平到军委炮兵任政委,张震也回武汉军区机关,分管军事训练。1975年夏,张震听说王平要调到武汉军区工作很高兴。中央军委在任命王平为武汉军区第一政委的同时,调张震到总后勤部任副部长。1977年底,中央军委决定调整总后勤部领导班子,准备由张震接任部长。张震深感责任重大。正在此时,邓小平同志找张震谈话,说军委在考虑总后政委人选,有两个对象,其中一位是王平同志,问他有何意见。张震表示完全听从军委的决定,如果征求自己的意见,王平同志能来更好一些,因为他们共事多年,比较熟悉。不久,军委任命王平为总后勤部政委、党委书记,张震任部长、党委副书记。这样,张震又有了和王平在一起工作的机会。1985年,王平退居二线,任中顾委常委。六十多年的相处、共事,张震深感王平文武兼备,军政皆优,原则性强,刚正不阿,领导经验丰富,遇事决心顽强,善于抓大事,老成持重,关心同志,作风艰苦朴素,是自己的良师益友,是一位可亲可敬的兄长。上世纪九十年代,王平因年事已高,多次生病住院,张震多次到医院看望。1998年2月8日下午,张震突然接到电话,说王平同志病情危重,正在抢救。张震和马龄松急忙赶到医院。这时,王平的心脏在仪器和药物的作用下,还在微弱地跳动。张震夫妇陪着王平的夫人范景新静候着王平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刻,直到心脏监护仪呈现出一条长长的直线。张震走进病房,沉痛地说:“老王,我在最后给你告别啦,送行啦!”

甜蜜的爱情

七七事变爆发后,张震被分配到八路军太原办事处担任少校参谋,负责联络和接待工作。1938年1月,八路军太原办事处彭雪枫给张震来电报,要他带人去豫南竹沟。

1938年9月,中共河南省委在竹沟组建了370多人的新四军游击支队,9月30日从竹沟出发挺进豫东。10月11日,在西华县杜岗,新四军游击支队与豫东抗日游击第三支队先遣大队会师,整编为新的新四军游击支队,彭雪枫任司令员兼政委,吴芝圃任副司令员,张震任参谋长,肖望东任政治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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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10月11日,张震(中)出任新四军游击支队参谋长,彭雪枫(右)任司令员兼政委,萧望东(左)任政治部主任。

1938年11月22日,游击支队向睢杞太地区前进。这里临近开封,也是豫东抗日游击三支队的发源地。1939年元旦,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游击支队补给出现了严重问题。鹿邑县长魏凤楼(后来被发展为中共秘密党员)带人到游击支队司令部来慰问。

在乡间大路上,几十辆满载棉衣棉被和猪肉、粉条、面粉的马车顶风冒雪,艰难地行进着。坐在车上的押运人员,个个都缩着脖子抄着手,冻得瑟瑟发抖。彭雪枫、吴芝圃、张震带着一大群身着夹衣的新四军游击支队战士跑出来迎接,前呼后拥地将车队迎进一座大院里。

张震看到魏凤楼非常高兴,亲切地说:“同志,冻坏了吧,请进屋里烤烤火,喝杯热茶暖和暖和身子!”彭雪枫称赞他说:“老魏,你简直就是新四军的后勤部长了!真是雪里送炭呀!我们十分感谢魏县长和鹿邑人民!”

张震与车队负责人在屋里说着话。他一抬头,无意间往外一瞅,看见屋外雪地里站着一个模样俊秀的年轻姑娘,边跺脚取暖边扑打身上积雪。张震招呼说:“警卫员,请那位小同志进来烤烤火!”姑娘进来后,张震抱歉地说:“真不好意思啊,小同志,让你受冻了!”

姑娘脸冻得通红,军装领口露出的红衬衣,与盆中炭火相映,增添了少女的羞涩和美丽。车队负责人介绍说:“张参谋长,她叫马凌嵩,是河南宜阳人,今年才16岁。别看她年龄小,可手巧心灵,能写会算,工作很棒,人见人爱。”马凌嵩(后改马龄松)公开身份是鹿邑青训班的音乐教员。张震对马凌嵩印象很好,后和她结为伉俪,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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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张震与马龄松在新四军游击支队结婚照。

马龄松参加革命后,曾任新四军游击支队竹沟教导队学员、新四军第四师司令部直属队指导员、八路军第四纵队司令部直属队指导员、华东军区司令部直属队指导员、华东军区司令部直属队协理员。新中国成立后,马龄松任江苏省轻工业厅计划财务处处长,第四机械工业部计划财务处处长,与张震携手相伴,伉俪情深,度过了70多年的风雨人生。

张震和马龄松生有4子2女(大女儿在一次突围中牺牲)。1949年7月16日,张海阳出生时,时任三野参谋长的张震刚刚进入上海,就接到马龄松打来的电话,说又生了一个男孩,“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张震很惊喜,思忖片刻,为纪念上海解放,便给儿子取名“张海阳”。

母子亲情浓

张震原名张祖寺,先祖是从广东梅县在清咸丰年间移民迁居湖南平江的,平江土著人叫广东来的移民为“客姓人”。在旧社会,土著人歧视“客姓人”,客姓人势单力薄,常遭受欺凌。张震的父亲张继纶虽有蔑工技术,会做包装茶叶用的茶篓,但收入微薄,艰难度日。

1928年参加平江农军后,张震戎马倥偬,一直想念母亲。1938年,张震从武汉八路军办事处请假回长寿街,匆匆见了她一面后,多年来杳无音信,生死不知。张震曾写过几封家信,打听母亲的情况,因地点变动,均无回音。每想起少小离家,从军远行,戎马疆场,而不能照顾她,尤其在母亲最困难的时候,作为儿子,却不能在她身旁,令张震抱憾终生。但作为一名军人,在党的培养教育下,一生在人民军队里度过,努力为劳苦大众的翻身解放而战,自认其中就包括为了自己的母亲,这也是张震惟一可以感到慰藉的。

新中国成立后,张震给湖南省委书记黄克诚写信,请他派人帮助查寻母亲吴命媛的下落。不久,黄克诚回信了,说是从一个破碉堡中找到了,但母亲已沦为乞丐,讨饭为生,而且精神有些失常。黄克诚要家乡派人将她送到武汉,托付给华中局书记邓子恢。一天,邓子恢亲自给张震打电话,说已派人买好船票,将他母亲送往南京。

得到这个消息,张震整夜不能成眠,儿时的种种磨难及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情景,一一浮现在眼前。他不会忘记,父亲张继纶一年四季靠做竹蔑子活养家糊口。母亲整天挑担子,做豆腐,养猪种菜。4岁时,母亲为着让他快长身体,还常向正喂养幼儿、奶水多的女人讨点奶水给他喝。5岁时,母亲便送他进学堂,先生说孩子小不能收,母亲要求先生说:不是让孩子学多少字,只要给看着就行了。私塾上了一年,父母又送他进了隔壁的万寿宫小学。母亲常趴到梯子上,隔墙看着。一次老师看到他做体操不用心,用小木棍向头上打了一下。母亲看到了,从梯子跳下跑到学校,抱着孩子就哭,对老师说:“我的儿子,自己都舍不得打,你为什么打啊?我们不上学了!”母亲拉着张震就走,校长也劝不住。母亲信佛教,还领着张震去西溪桥迦蓝庙上烧香,并拜迦蓝菩萨为师。战争年代革命军人的家属受到国民党残酷的迫害,革命战争胜利后,许多同志虽又重新与家乡取得了联系,但有的已经完全失去了家,父母早已不在了。自己的母亲讨饭为生,还活到今天,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1949年12月22日清晨,张震早早地赶到南京下关码头,等候客轮的到来。船缓缓靠岸时,母亲由张震表兄吴诞生陪同,手里提着印花被,正是张震儿时盖过的那一床被子。此时,张震不禁泪如雨下。这是悲喜交加的眼泪,喜的是分别十余载,战乱之中,流离失所,母子终于得以团圆。悲的是她老人家憔悴苍老,神情呆滞,连张震都不大敢认了。张震跳上甲板,紧紧拉着母亲的手。母亲没有多大反响,许久才说了一句话:“你的话好懂啊。”张震急忙说:“我是你的儿子呀!”此刻,母亲双眼一亮,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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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张震与母亲、妻儿全家合影。

张震把母亲背上岸,回到家里后,马龄松把自己的衣服给她换上。母亲的衣服已破得没法再洗,轻轻一搓,就成了条条布丝。从交谈中张震得知父亲病故后,家境更加困难,张震与童养媳解除婚约后,只剩母亲一人,孤苦零丁,亲友接济也难以为继,先是靠变卖家中用具为生,最后,连父亲去世时准备留给张震作纪念的一把蔑刀,也被债主拿走了。她不得不离开一贫如洗的家,住在破碉堡中,过着流浪的生活。

和母亲团聚后,张震想留她住在南京过晚年。但母亲不习惯城市生活,只住了半年多,就闹着要回家。精神病发作时,母亲到处乱跑。当时,三野正在筹划解放台湾、准备进攻舟山和再战金门,马龄松工作也十分繁忙,除节假日外,也没有更多时间陪伴老人。张震很担心母亲跑出去有危险,只好同意她回平江老家,住在表兄家中,由公家给一些养老费,自己每月也寄些钱物。母亲临走时,张震一直送到船上,由表兄吴翼生、吴诞生接其回家。三年困难时期,农村粮食紧张,张震和马龄松也节省点粮票寄给她。

就在母亲来到南京后不久,平江地方政府给张震来信,说前不久来宁的母亲吴命媛只是张震的养母,并非他的生母。张震的生母是余朵莲,现居平江长寿街上。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张震不知所措。他不便问刚来到身边的老母亲吴命媛,忙写信让平江当地乡政府切实帮助弄清真实情况。在痛苦中,张震想到儿时一件往事。一次,一位邻居大嫂对张震说,“你不是你娘生的。”张震回家问母亲,从不打骂他的母亲这次却重重给了他一巴掌,还生气地说:“你不是我生的,是谁生的?这么一点点儿把你抱大的……”不久,平江政府给张震回信,确认了张震生母是余朵莲的事实。当年由于家境不好,才把刚出生不久的张震给了养母吴命媛抚养。余朵莲也给张震来信,诉说了40年来生离之痛。十月怀胎母子情,养育16年的母子恩,让张震都一一写在心坎上。革命人把百姓都当成父母,何况是生、养自己的两个女人。

当张震回到故乡平江时,和养母吴命媛一同去探望了生母余朵莲。张震含泪叫了两声:“妈妈!妈妈!”生母只是流泪,久久无言。对两位老母亲的晚年生活,张震都尽到了做儿子的孝心。他在回忆录中写着:“不管怎么样,我的两位老人能够活下来,都看到了新中国的诞生,看到自己的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也确实是一件庆幸的事。她们生前曾对我说过,能活到现在,过上几天好日子,全是托共产党的福啊。从这个意义上讲,她们又都是幸福的母亲。”

1960年春节期间,张震带全家回家乡探亲。看到孙子、孙女都长大了,吴命媛非常高兴,紧紧拉着孩子们的手,问长问短,有说不完的话。张震特意把母亲接到长沙住了两三天,为她购置了棉衣、棉被、暖水瓶等衣物,留了生活费。没想到,这竟是母子的最后一面。1961年10月,78岁的母亲因病逝世。由于工作太忙,张震未能回家奔丧,他给表兄吴诞生写信说:“母亲身故,心中很悲痛,但因工作不能分身,只能尽忠报国,难以尽孝,请代为安葬。”生母余朵莲晚年也是四世同堂,99岁高龄时因病去世。

1992年秋,张震的老同学郑楷蔚和平江长寿区委书记郑德武去看张震养母吴命媛的坟地,只见荒草凄凄,断壁残垣。张家的几座祖坟还被平为农田,农民在上面种菜。郑楷蔚和郑德武商议,由区里拨出一笔经费好好修整。他们与平江籍的台湾国民党“副总统”李元簇的祖坟进行了对比,说:“李元簇父母的坟修得多么壮观,我们中央首长的祖宗坟墓也应该修得像个样子。”郑楷蔚、郑德武拟了一个计划,画了几个图样,将区乡的打算一并致函张震将军。不久,张震回信说:“谢谢各位对我家祖坟的关注。对11月4日来函,特明确如下:(一)不同意公家出钱修坟,不要占乡亲们一分地。(二)不同意另立墓碑。我已寄回1000元给吴诞生表兄,由他负责把碑照原样将字刻清即行。(三)已种菜的就种好了,这样对乡亲们还有点贡献,不要死人和活人争地。如果乡亲们要在坟地上种菜,就将我父母深埋,上面种菜。(四)我是共产党员,是为人民服务的,不要与李元簇去比,他是国民党,他有钱修祖坟,那是他的事,我们不能学。我们应该保持艰苦创业的革命本质,不要讲排场,不能因私事动用公款。那种旧社会的光宗耀祖是最低级的,最不光荣的,受到人民唾骂的。”

涓涓桑梓情

张震的家乡平江是革命老区,是国家级贫困县。参加革命后,张震一直惦挂着家乡的发展,时时关注着家乡的变化。他不止一次地叮嘱来京的地方领导,老区人民过去为革命付出太多,现在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凡是从平江来北京开会的地方领导,他都要挤出时间亲自接见,关切地询问老百姓的生活改善了没有,收入提高了没有,农民负担减轻了没有,五保户的生活解决了没有,并语重心长地嘱托他们说:“你们要多到群众中间去走一走,要和群众打成一片,千万不能脱离群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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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张震与夫人瞻仰江苏淮安周恩来故居。

上世纪八十年代,平江电力供应严重不足,成为制约老区经济发展的一大瓶颈。1992年,平江县委县政府决定在平江黄金洞乡修建一座大型水库,以灌溉为主,结合防洪、发电、养殖等。工程耗资巨大,需要申请国家立项。县委领导找到张震,呈上修水库的报告。张震看后,首先想到的是群众负担问题,他严肃地告诫地方领导:“你们搞建设可以,但不能向群众摊派。”在张震的努力下,国家计委将此项工程列入了计划。为减少群众投工投劳,水库开工后,张震又派工程兵前来协助施工。在张震的亲切关怀下,1997年,黄金洞水库竣工,该水库投资3500万元,库容8000万立方米,一、二、三级电站总装机8000千瓦,可灌溉农田10. 2万亩。黄金洞水库的建成,解决了平江老百姓常年因电力不足,停水停电这一老大难问题。张震从家乡带去的录像带中看到群众欢呼的场面,欣慰地笑了。

张震的嫡系亲戚不多,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四个弟弟没沾过他的光,连侄子也没有一个因为他而跳出农门。侄子吴加清曾在村上担任会计兼保管,张震曾经给他写过很多封信,要求他负担起建设老区和建设现代化新农村的光荣职责,并给他寄去一本《毛泽东选集》(第五卷),这就是他送给侄儿最珍贵的礼物。有一年,吴加清写信告诉张震,想加入党组织,请张震帮他找地方党组织说说话。张震说:“这是地方组织的事,我无权干涉。”1985年,吴加清又一次要求张震解决两台柴油机和一辆自行车指标,张震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顿:“柴油机、自行车国家都有计划,这个事我不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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