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一篇名为《（没有咒任何人的意思）被强奸后是否应该报警》的帖子引起豆瓣一片哗然。有人为女孩感到心碎和愤懑，有人仍在恶意质疑女孩的描述。
这一切源于发帖的女孩表达了自己被性侵，报警后的无力感并流露出「后悔报警」的情绪。迫于压力，她删除了大量细节，留下了一则无法回复的个人陈述：
图片来源：网络
「一个女孩要自证清白，需要粉身碎骨。」女孩这样说。
然而，在全世界，性侵报案率也很低，我国的统计显示严重性侵犯的报案率仅为7.3%。
遭受性侵后要成为「沉默的大多数」，不报警吗？我们的态度是：不鼓励保持沉默。因此，我们今天梳理了辨别性侵、自卫和保护受害者权益的注意事项，希望大家提前知晓，并分享给更多人。当然，没有人希望有一天用上它。
阅读本文之前，我们需一再重申两点：
- 遭受性暴力、虐待可能被疗愈，这需要勇气和耐心。请温柔地对待自己和身边人，不要指望一蹴而就；
- 我们并不孤单，我们能够获得支持
首先，我们需要明确什么是「强奸」。
根据我国《刑法》的界定，强奸是指违背妇女意志，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行与妇女发生性行为，其中「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是行为方式，「违背妇女的意志」是实质，也就是说，强奸罪保护的是妇女的性自主权。
此外，《刑法》第236条明确规定，强奸是一种犯罪行为。强奸案中，公安机关接到报案、控告、举报和自首的材料后，迅速进行审查，认为有犯罪事实需要追究刑事责任的时候，应当立案。
对已经立案的刑事案件，公安机关应当进行侦查，收集、调取证据材料。对现行犯或者重大嫌疑分子可以依法先行拘留，对符合逮捕条件的犯罪嫌疑人，应当依法向检察院申请批捕，检察院根据公安机关递交的资料决定是否批捕。
检察院认为犯罪嫌疑人的犯罪事实已经查清，证据确实、充分，依法应当追究刑事责任的，应当作出起诉决定，按照审判管辖的规定，代表国家向法院提起公诉，并将案卷材料、证据移送法院。
同时，受害人可以聘请律师同时进行民事赔偿诉讼。
罗翔老师曾简要清晰地阐明，强奸的本质是违背妇女意愿，在判断违背妇女意愿的时候有两种标准：
- 「不等于不」规则：适用于女方清醒的状况下。女方言语上的拒绝被视为对性行为的不同意，法律应当尊重女方说「不」的权利。要真正保护女方的性自主权，必须赋予女方说不的权利。如果你持有「半推半就是同意」等偏见，就要为你的偏见付出代价，受到法律的严惩；
- 肯定性同意规则：适用于昏睡、醉酒、女方不清醒的情况。如果女方没有充分的肯定性的表达同意，那依旧属于强奸，而人在迷醉的时候根本无法自由地表达性同意。
▲图源：网络
所以，对于受害者来说，如果你感受到了别扭、不舒服，应当相信自己的感觉。而我们在理解「不同意」问题时，因强奸罪被害者是女性，所以一定要从女性的角度去思考什么叫不同意。
遭受强奸后，为何有人选择「不报警」？
研究者讲到了一些阻碍受害者报案的关键因素：
- 怕公开情况给自己带来麻烦
- 认为警察的态度会很粗暴
- 感到尴尬
- 施暴者可能进行报复，使自己陷入困境
- 对相关责任部门能否进行积极干预抱有怀疑态度
遭受性侵后噤声的人很多，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受害者有罪论」屡见不鲜，并且它可能让被性侵的女性更不敢报案。
▲一种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
图源：《印度的女儿》
令人难过的是，「荡妇羞辱」无处不在，比如：
「被『侵犯』了这么久才报警，是为了钱吧？」
「这是不是情人反目成仇的故事？」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不是她大晚上在外面晃荡能有事？」
这种「受害者有罪」的羞耻感，不仅来自陌生人，来自亲人，还会变成受害者难以摆脱的心魔。
对于施暴者来说，通过抹黑受害者，将暴力合理化；对于吃瓜群众来说，通过羞辱别人来标榜自己是洞悉人性的高手；这些羞辱，让受害者轻则保持沉默，重则陷入二次伤害。
▲图源：《印度女儿》
性侵受害者的报案意愿较低、从立案取证到判决也困难重重是另一原因。
根据《中国性侵司法案件大数据报告》显示，综合2014-2017年的51447份性侵犯罪样本来看，全国各级人民法院审理的性侵案数量为2881件和1117件，约为2014年的2-3倍。
然而，根据《2019-2020年全国大学生性与生殖健康调查报告》显示，大学生在遭受性侵后选择向公安报案的只有3.88%。
万一发生不幸，如何更有效地保护自己？
- 如何报警？
（1）鼓励及时报警、及时检查
建议在 24 小时内报警。「强奸案件」属于刑事案件，一般拨打110报警后，警方会立刻出动，对强奸发生现场进行勘察。这时请保持手机畅通。
尽快进行法医检查。为了避免检查结果、鉴定结果因送检程序或检查、鉴定机构资质不符合要求等问题导致效力瑕疵，建议是报案后，由办案单位出具鉴定委托书，受害人去办案单位委托的鉴定机构鉴定尽快检查、鉴定。
否则躯体损伤的愈合、处女膜损伤愈合、与侵害人有关的血液和精液证据消失，会让举证更难。
通过法医鉴定后可以搜集到以下证据：
- 被侵害人是否曾遭受到殴打、捆绑等暴力行为；
- 性侵案中的双方是否发生了生殖器接触；
- 被侵害人能否给出有效同意，比如被侵害人是否是精神病患者、被侵害人是否被下迷药或者灌酒至不省人事等。
（2）在律师陪同下报警
被性侵后最好能找亲友陪同及时报案，提取证据，同时委托亲友与律师沟通。
当事人可以委托律师作为自己的代理人参与到案件中。但在公安机关讯问当事人时，需要单独进行。律师虽无法代替当事人去陈述案件事实，但TA可以为当事人梳理出与案件有关的事实、便于当事人接受询问时，直接讲述重点。
此外，刑诉法113条也有相关法律保护受害者请求立案的权利。
刑诉法第113条规定：人民检察院认为公安机关对应当立案侦查的案件而不立案侦查的，或者被害人认为公安机关对应当立案侦查的案件而不立案侦查，向人民检察院提出的，人民检察院应当要求公安机关说明不立案的理由。
人民检察院认为公安机关不立案理由不能成立的，应当通知公安机关立案，公安机关接到通知后应当立案。
如果公安机关不立案，可以要求出具「不立案说明」，然后向检察院提请「立案审查」。
▲图源：《前程似锦的女孩》
根据我国刑诉法44条，律师可以陪同报警。当事人可以委托律师作为自己的代理人参与到案件中。但在公安进行讯问当事人时，需要单独进行。
律师虽无法代替当事人去陈述案件事实，但TA可以为当事人梳理出与案件有关的事实、准备书面控告材料和证据材料，便于当事人接受询问时，直接讲述重点。
此外，刑诉法46条也有相关法律保护受害者请求立案的权利。
刑诉法第46条明确，在案件移送审查起诉之日起，被害人可以委托「诉讼代理人」。此前的立案审查阶段，可以委托律师作为代理人。如果公安不立案，可以要求出具「不立案说明」，然后向检察院提请「立案审查」。
▲律师鼓励女孩报警
图源：《难以置信》
（3）如何保证警察执法有效？
- 保存证据：根据《公安机关现场执法视音频记录工作规定》第十三条，现场执法视音频资料的保存期限原则上应当不少于六个月。对于作为行政、刑事案件证据使用的，记录现场执法视音频资料，应当永久保存
- 警察在你家或其他场所时，确保警察出示证件，确保警察「执法记录仪」打开，必要时以手机记录执法过程
- 在公安机关：在律师的帮助下，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询问、签署相关笔录。重要的是，在完成笔录后，拿到「受案回执单」，后续相关证据查找都会以这份「受案回执单」为准
- 任何问题都可以拨打电话12389（公安督察）或在网站12389.gov.cn在线咨询。
（4）保存所有可能有侵害人 DNA 以及能证明暴力的物品或痕迹
不要清洗皮肤、指甲、阴道、肛周，不要刷牙、漱口，更换干净衣物需妥善保留原衣物。
▲同学们、甚至母亲都未帮助被性侵的女孩，在法庭上，被侵犯的其他人帮教授掩盖罪行
图源：《不能说的夏天》
（5）接受其他医疗干预
受害者为防止性病，要做一些检查（感染科或皮肤科）：
- 检查性传播疾病：梅毒、淋病等；
- 检查乙肝问题：我国是乙肝病毒感染高发区，乙肝病毒可以通过性接触进行传播，所以，性犯罪受害者至少应该接受乙肝疫苗强化注射。如果施暴者是明确的乙肝病毒感染者，则受害者还需要注射抗乙型肝炎病毒免疫球蛋白；
- 抗HIV药物：请咨询当地疾控中心；
在此期间，可以查到性侵者传染病信息。这是受害者权益，但公安局可能不会及时答复（等待排队进行提交证据，检验科检查），可以强烈要求知道答案。
- 宫颈HPV刷片，检查是否感染HPV病毒。（HPV可能有潜伏期，可考虑间隔3个月再查）
做完这些检查，另一件紧急要做的事情是，服用紧急避孕药（72小时内服用），越早效果越好。避孕药有一定的失败概率，因此，受害者还要定期复查。
如果受害者是孕妇，或者受害前可能妊娠，则需要权衡预防性病的药物对妊娠可能的影响，以及感染性病对胎儿的危害等各方面的利弊。
- 遭受性侵，受害者如何进行情绪、行为上的自救？
受害者有时会被大量情绪淹没，可能体验到难以描述的混乱的感觉。
首先，要释放自己的内在情绪。另外，选择一位对你表达善意并努力理解你的朋友或家人交谈。
▲女孩一开始认为因性骚扰而报警是小题大做的事，
后来，她因性骚扰事件崩溃，决定去警察局报案
图源：《性爱自修室》
另外，注意自己身体的反应。受害者的身体可能出现来自强暴或性虐待带来的应激创伤。每个人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反应都不同。
一些常见的对强暴、性虐待的身体反应包括：
• 肠易激症（一种慢性功能性肠胃病，特征是慢性腹痛、排便状况改变如腹泻便秘）
• 疼痛
• 紧张
• 头痛
• 肢体语言发生改变
如果出现以上症状，可以听从专业医疗人士的建议，或是看看在家里能做些什么。如果不愿意去男医生处就诊，你有权要求看女医生。对任何你不喜欢的检测，你都可以拒绝。所有的专业人士都应该先得到你的允许，才能碰触你、对你做检查。
▲图源：美剧《难以置信》
作为旁观者，我们能做什么？
及时帮助受害人寻找靠谱的律师、陪伴她，以及给予情感支持。
另一方面，在发表言论时，我们可以避免指责和猜测她的想法。关注她是否有自残念头，告诉她这些经历的事情不是她的错。这可以让受害者感到被理解和支持，接受和重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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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含曾说，「我原谅了他，因为这样我才能活下去。你们不能原谅他，因为这样其他女孩子才能活下去。」
一些受害者选择站出来勇敢发声，确实鼓励了更多的受害者站出来。而我们能做的，就是让社会多一点这样的善意和鼓励，让受害者的后盾更坚实一些。对于受害者来说，只有把性侵的人绳之以法，才是对自己的救赎。
参考文献：
[1]Somerset and Avon Rape and Sexual Abuse Support.
https://www.sarsas.org.uk/wp-content/uploads/2020/03/SARSAS-Self-Help-Guide20.pdf
[2]Sexual Violence Research Initiative[EB/OL](2007-08)
[3] Victims of Sexual Violence: Statistics | RAINN. (2020). Retrieved 2 July 2020, from https://www.rainn.org/statistics/victims-sexual-violence
[4]Barbie Latza Nadeau, TheDailyBeast：Panty Protests Across Ireland After Victim-Blaming Lawyer Cites Rape Accuser’s Thong
[5]TIME: Casey Quackenbush,You Have to Look at the Way She Was Dressed.' Ireland Protests After Lawyer Cites a Thong as Consent
[6]罗翔.刑法中的同意制度：从性侵犯罪谈起[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20:12
[7] 田刚. (2017). 性犯罪人再次犯罪预防机制——基于性犯罪记录本土化建构的思考. 政法论坛: 中国政法大学学报, 35(3), 57-68.
[8]中国计划生育协会,清华大学, "LoveMatter ".中国性侵司法案件大数据报告,2019.
[9]中国计划生育协会,全国大学生性与生殖健康调查报告,2020
图片：Dribbble | 撰稿：发电站 | 责编：蜜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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