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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全军评定军衔时,总干部领导向毛泽东呈送授衔报告。当毛泽东看到皮定均按资历拟申报少将衔时,当即表示:“皮旅有功,由少晋中。”此后在审阅全军将帅授衔名单时,毛泽东又在皮定均的名下注了6个字:“皮有功,少晋中。”不久,皮定均被破格授予中将军衔,时年41岁。

1976年7月7日,福州军区司令员皮定均从漳州乘直升机去东山岛三军演习现场视察。不幸的是,直升机撞毁在漳浦县灶山上,皮定均以身殉职。在其追悼会上,毛泽东送了他一生中最后一个悼亡花圈。

解放军开国将帅千余人,毛泽东为何对皮定均青眼有加?这是因为在解放战争期间的中原突围中,皮定均任旅长的中原军区第一纵队第一旅立下了奇功,让党中央和毛泽东刮目相看。

临危受命,在30万敌军面前扛起了主力的大旗

1946年6月,中原大地战火再起。国民党军挑起内战,蒋介石调集30万重兵,向中原解放区发动进攻,企图在48小时内全歼中原解放军6万官兵。

敌强我弱,军情万分危急!党中央命令中原部队“立即突围,愈快愈好”。大部队突围,谁来掩护?谁来假扮主力迷惑敌人?这个艰巨的任务落在了中原军区第一纵队第一旅(简称“皮旅”)肩上。大家都明白,担任掩护任务意味着牺牲,是不得已的“丢卒保车”之举,皮旅凶多吉少。

那么中原军区具体面临什么样的困境?皮旅面临的又是什么样的险境呢?

抗日战争胜利后,蒋介石蓄谋发动新的内战,具有重要战略地位的中原解放区以及中原军区李先念部,因阻挡在蒋介石向全国部署兵力的咽喉要道,成为首要进攻目标。

中原军区部队6万人,按照党中央和毛泽东的部署,以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坚守中原前哨,牵制了国民党30万军队,为华东、华北、东北等解放区做好反内战准备,赢得了宝贵时间。

此间,国民党也完成了发动全面内战的部署,在中原解放区周围先后调集了11个军26个师30万兵力,挖通战壕10万余条,构筑碉堡6000余座,将中原解放军6万人重重围困在以宣化店为中心、南北纵横不到200公里的狭小地带,妄图在7月1日发起总攻,48小时之内全歼中原解放军,为发动全面内战扫除障碍。

内战一触即发,中原解放军万分危急!在完成牵制敌人,延缓内战爆发的战略任务后,中原局、中原军区请示党中央和毛泽东,决定于6月26日主力兵分南北两路向西突围,以第一纵队第一旅向东佯动,伪装主力吸引敌人,掩护大部队跳出包围圈。

远在延安的党中央和毛泽东,时刻关注着深陷虎穴的中原军区。6月23日,毛泽东电复中原局:“同意立即突围,愈快愈好,不要有任何顾虑,生存第一,胜利第一。”

第一旅旅长皮定均,安徽省金寨县人,14岁参加红军,在鄂豫皖苏区四次反“围剿”斗争和创建川陕根据地的斗争中,作战勇敢,不怕牺牲,后随红四方面军长征到达陕北。抗日战争时期,皮定均率豫西抗日先遣支队跨过黄河天险,在日、伪、顽的层层包围下,创建了豫西抗日根据地。抗战胜利后,率部南下桐柏山,后编为中原军区第一纵队第一旅。

一旅下辖3个团,6000余人,驻扎在光山县泼陂河地区的白雀园,位于中原部队驻区的最东面,守卫着中原解放区的东大门。

国民党判断中原部队主力会向东突围,故将主力布置在东、南、北三个方向,仅在一旅正面商城潢川一线,就猬集了4个正规军和3个保安团、3个民团,并在一旅阵地的东南面构筑工事,构筑了纵深二三十里的封锁区,又在东北面的潢川平原留一缺口,妄图当解放军突围时诱我进入其设下的陷阱。中原部队主力向西突围,一旅防区就成为保障主力突围侧后方安全的主要屏障,也成为国民党军的重点进攻目标之一。

6月24日下午,一旅旅长皮定均和政委徐子荣接到纵队急电,从旅部驻地白雀园疾驰40多公里,到达泼陂河纵队作战处。纵队司令员王树声向他们传达了党中央和中原局的指示精神,命令一旅从即日起,想尽一切办法拖住敌人,向东行动,迷惑敌人,掩护主力向西突围,使敌人三天之内找不到中原军区部队主力的行动方向,待掩护主力越过平汉铁路后,一旅即可根据具体情况自行选择突围方向。

当晚,皮定均和徐子荣赶回白雀园,迅速召开旅党委会议,制订作战计划。皮定均当夜即布置一团、二团向东、东南、东北方向移动,摆出与敌决战姿态,以吸引敌人的兵力,造成大部队向东集结的气势,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东面来,便于主力向西突围。

皮旅的声东击西之计果然奏效。6月26日拂晓,国民党军对中原部队发起围攻。由于被一旅的行动搞得摸不着头脑,不知中原军区部队主要意图是什么,西进的部队是少数还是多数,是主要的突围方向还是佯攻方向,所以东线之敌尚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试探性地进攻,大大减轻了向西突围的中原军区主力的压力。

到了下午,国民党军察觉第一纵队主力已向宣化店移动,攻势骤然猛烈起来。敌人兵分三路,从正东、东南和东北方向,向一旅阵地扑来。

面对强敌的多路进攻,一旅各团沉着应战,利用工事、丘陵、山沟、稻田、河道等有利地形,坚决阻击,节节抵抗,敌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重大代价。至傍晚,国民党军在一旅的顽强阻击下,未能越防区一步。

在一旅于东面顽强抗击进攻之敌的同时,6月26日晚,中原军区又命令鄂东军区独立第二旅秘密接防中原军区司令部,伪装成中原军区司令部,为一旅减轻了压力。

瞒天过海,6000余人突围方向与主力背道而驰

6月24日下午,皮定均接到王树声命令后,就在思考,为了中原军区的大局,“丢卒保车”全旅上下毫无怨言,但“保车能不能不丢卒”呢?一旅官兵都是他从抗战中出生入死拉出来的战士,这个“卒”可是6000多条生命,6000多名抗日精英啊,他不甘心也不忍心!于是,他和旅党委接受任务后,一面部署部队阻击敌人,一面思考在完成掩护主力任务后的生存问题,研究如何创造“保车不丢卒”的奇迹。

完成阻击任务后呢?主力越过平汉铁路,一旅背后没有了依托,四面全是敌人,又将向哪个方向突围呢?

“西进,去追主力!”有人在旅党委会上提议说。但这个建议被否决了,理由很简单,如果尾随主力西进,势必把敌人全部引向西,这对主力极为不利,而且把自身置于30万敌军的围追堵截之中,有被前后夹击的危险。

向南,有长江天险,一支孤军要突破它是绝对不可能的。

向东北或向北?黄淮平原和纵横交错的河流,眼下正是黄梅雨季,要连续渡河是不可想象的。

那么只有唯一的方向———东面,与主力背道而驰,把追兵引向东,减轻主力的压力,但东面有敌四个军,还有反共老手顾敬之的地方武装。面对十几万敌军,历时半年,打下的几十道铁箍,以区区数千人之旅、疲惫之孤军闯如此雄关,无疑是以卵击石。

然而,“敌人守备最坚固的地方,也有可能是最薄弱的地方”。皮定均思考,主力西进可以瞒住敌人一时,但无法长久隐瞒,敌人一旦得知主力西进,东部兵力会拥向西部,东部就会转变成为敌人守备的薄弱环节。

就这样,一旅突围的方案确定了,皮定均和徐子荣商量后决定向东突围。但是如何突围呢?这确实是个难题,向东突围,这时敌人主力还没有离开,现在向东突围是自投罗网。

旅党委有人提出:“集中火力,选择敌人两军的间隙强行突破,劈开一条血路,沿着大别山脊向东插。”这个方案一提出来,马上有人反对:“这样一来,就马上暴露了我们的企图,我们很难脱身。”

还有人说:“向东南,直奔大别山腹地,这样走还可以避开顾敬之的土顽势力。”这条路,皮定均也考虑过,还派人去实地侦察过,但是那里地形复杂,必须强占高地,而且很难做到避实击虚,只能硬突,敌人十几万人马,怎么也能把你堵住。“可以化整为零分散突围。”还能化零为整吗?这是逃命为主的无组织行动,是绝对不能采取的。皮定均态度严肃,会议有点僵。

一直没怎么发言的徐子荣说话了:“来个回马枪:完成掩护任务后,我们全线出击,然后一收,在哪儿藏起来,等敌人出击,他追过去,我们再往东插。问题是一个旅,防守20多公里宽的正面,怎么收?向前一个佯攻,这好办,可紧跟着收下来,在敌人的眼皮底下藏兵,谈何容易?”徐子荣的话提醒了皮定均。他立即想到了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刘家冲。

皮定均的儿子皮效农回忆说:“父亲对山川地形地貌的把握有着惊人的记忆力。抗战时他在一二九师刘伯承手下当团长,有一次骑马去师部见刘师长。一到师部,刘师长问他一路上经过几座山、几条河、几个村庄,叫什么名字,什么地形,把他问住了。他只顾骑马赶来,没有想到其他的。但从那以后,他就多了一个心眼。凡是走过的山川河貌,他都一一默记在心。部队一到宿营地,他就去看地形地貌。中原突围时,皮旅隐蔽在刘家冲那个小山沟里,就是父亲在白雀园驻地附近的一个地方,他早就看中了这个隐蔽之地,这片黑松林里最终隐藏了皮旅6000人马。”

刘家冲是个小山村,只住有六户人家,小丘陵地带,树木茂密,位于敌军主力的接合部,在敌军运动的两条公路之间。这里没有大山,在敌人看来是不可能隐藏大部队的。别说敌人没想到,就是一旅的官兵也没有想到旅长会下这步险棋。皮定均正是利用敌人的这种麻痹心理,做出了这个大胆的决定。

6月26日一整天,一旅顽强阻击敌人,炮声隆隆,杀声震天。皮定均采取了支撑点式的防御体系。每个支撑点都是一个山包,每个山包都自成一体,但相互之间又火力交叉,阻击着敌人的推进。皮定均在指挥所里注视着敌人的行动。望远镜里,敌人进攻的队形像潮水一样,一浪退下去,一浪又涌上来,但一次又一次被一旅击退。

“敌人盯得这么紧,怎么才能把部队收回来呢?”皮定均在思索着。到了中午,突然出现了转机。原来忽紧忽慢的阵雨骤然变成了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一片混沌,几米之外不见人影。

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出击!把敌人赶得远一点,撤下来,前面留一个营。”皮定均果断地下了命令。随后,他又对作战科科长许德厚说:“你马上去一团,让他们完成掩护任务后,立即去刘家冲。记住,要在2点钟赶到。”

这是他第一次透露隐蔽点。不久,隐隐响起了冲锋号声、机枪声、步枪声。枪声减弱后,只有风雨在狂虐地呼啸。一个旅防守20多公里,只用了半个钟头,就收起来了。皮旅的几千人马悄然无声地撤下阵地,与风雨融成一体。

6月26日晚,皮旅冒着狂风暴雨出发了。除了几个旅、团领导,没有人知道将要去何方。被踩得稀烂的路面转眼间就被暴雨砸平,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将近黎明时,皮定均收住了脚。一夜强行军40多公里,终于到了刘家冲。

一轮朝阳,照着近在咫尺的东、南两条公路。国民党军十几万人,几百门大炮,上千辆汽车,向西紧追,藏在树林里的6000多名指战员都能感觉到地面在颤动。

倘若敌人的行军队伍有侧方搜索队,倘若敌人对沿途经过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树林射击试探,倘若有几个战士溜出队伍去抓鸡,倘若有奸细去告密,情况又会怎样?那样一旅将插翅难飞,陷入四面受敌,被彻底围歼的境地。皮定均的胆量是超人的,他的这一招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当然,皮定均采取了周详的措施,四周布置了严密警戒,骡马全部扎紧嘴巴拴在百姓家里,部队隐蔽在树林里,不准生火不准吸烟,甚至连咳嗽都必须用手捂住。深夜,担负阻击的三营也悄然撤到刘家冲与主力会合。

——摘编自《党史博览》2017年第三期

作者:焦予玲、杨凤霞

编辑:蒋楚婷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