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片尾曲《三毛钱爱情》
文 | 木笔客
避开了几个话题之作，抽时间到电影院把《第十一回》给刷了一遍。
说实话，本来是冲着饰演中年妇女的周迅和演她女儿的窦靖童去的，但电影的质感着实令人着迷，各路选角恰到好处，荒诞故事嘲讽现实，戏剧的张力在这部架构精巧的电影里大放光彩。
《第十一回》，加上处女作《一个勺子》收获的良好评价，陈建斌的导演口碑，可以说稳了。
不过，《第十一回》的质量虽然不低，但本质上他显然更偏文艺片而非商业片，有着浓厚的导演个人风格，存在一定的观影门槛。看片时，有人和我一样笑得特别愉快，也有人中途就开始刷手机，甚至听到有人吐槽，已经到第几回了？好无聊啊。
就在这一刻，大鹏饰演的导演耍着酒疯，一拳敲碎保安室的玻璃，大喊着：“我冒犯了强者的什么权利?我冒犯了虔敬的什么要求?我冒犯了无视规则者的人的什么规则?”
这句台词来源于彼得·汉得克的戏剧——《冒犯观众》。
所以，这其实是一部很挑观众的电影，如同《地球最后的夜晚》一样，如果以为它是一部剧情商业片，或者是喜剧片，那也许，你就是被冒犯的那批观众。
从A面到B面
《第十一回》的故事是围绕一部话剧展开的。这段戏中戏改编的是主角马福礼在三十年前犯下的一宗杀人案，因为拖拉机的溜坡，害死了村里的拖拉机手李建设和自己的媳妇赵凤霞，但由于两人死亡时的不雅状态，让真相变得扑朔迷离。而如今马福礼家里又面临着未婚先孕的女儿这样一个大麻烦，种种利益的交错围绕着这台话剧产生，不停地停排、改编、再停排，逐渐走向失控。
陈建斌因为个人经历，对戏剧有着很深的感情。除了这部戏中戏的话剧之外，整部电影也带着浓厚的话剧味儿，表演方式夸张舞台化，台词量大且隐喻性强，各种“掉书袋”出现的戏剧大师名言，带着不少先锋话剧式的意象表达，甚至在叙事架构上，也有着工整的层层递进和线索交织。
对于喜爱话剧的观众来说，会比较容易理解故事所表达的各种情绪，但对不吃这一套的人来说，隐喻太多就会导致一种支离破碎、不知所云的观感，觉得无聊也就是理所当然了。
《第十一回》的故事核心实质上隐藏在一句台词中。电影里，话剧团团长在解释话剧和真人的关系时提到，真人原型是A，艺术创作的角色是B，B从A衍生，但并不等于B。简单来说就是艺术诞生于生活，却高于生活。
然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A面和B面，一面是真实，一面是想让人以为的真实。
AB面的逻辑贯穿着整部电影。而最凸显这层意义的，就是镜子意象的运用，尤其是大鹏和春夏在排练厅的一段长镜头，环绕满房间层层叠叠的镜子，每个镜子里都有不同角度反射的人像，看久了，你甚至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
就如同这一部电影里，每个人都在解释杀人案的“真相”，每个人都在维护一种面子。
从假梅姨，到贾梅怡
《第十一回》的大量隐喻手法还体现在一些名字玩梗上，大鹏演的导演叫“胡昆汀”，春夏演的小演员叫“贾梅怡”，就是胡来的昆汀和假的梅姨。
这两人的故事是电影里的另一条主线，懵懂却热爱艺术的文艺女青年被油腻已婚男导演欺骗暧昧的故事，看起来充满了狗血和俗套，却在最后来了一笔极致的反转和爆发。
这也是我对这个角色，和这部电影非常欣赏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春夏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她有着怯生生的眼神，却又带着致命的性吸引力，她灵动又纯真的眼神撑起了贾梅怡这个角色，也成为了这部电影真正的女主角，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在前半部分，她是懵懂而迷惘的，崇拜着满嘴戏剧大师名言的导演，听着他给她讲戏，在红布上暧昧地调情。但当你以为她会陷入受伤和狗血的感情线时，她的角色却开始逐渐挣脱了这个固定形象的束缚。
我之所以认为贾梅怡是真正的女主角，是因为电影里，每个人在意的都不是真相本身，除了贾梅怡，而原因正是在于她始终对艺术创作和表演诚挚的追求，她想真正理解她扮演的角色。
而巧合的是，贾梅怡扮演的赵凤霞，在所有人的描述里也是一个“失声”的角色。就像一个工具人，在每个故事里充当着红布下的性符号，不管是主动勾引还是被动受害，没人真正从她的角度去思考“为什么要这么做”。
唯一产生追问的，只有同样身为女性的贾梅怡，也是她在时代的火山灰里找到了赵凤霞对爱情的追求和勇气，找到了那个鲜活的“人”。也是在这一刻，贾梅怡也完成了自我觉醒，超越了曾经崇拜的男人，真正完成并撑起了这部戏中戏。
从这个意义上说，《第十一回》反而比同期另外一部电影更彰显女性意识，包括周迅和窦靖童的角色，几乎所有女性都有着各自的角色高光，而这一点，对于一个男性创作者来说，是非常难得的。
从一到十一
《第十一回》这部电影，在叙事上很大胆，采用了古典小说里才会出现的“章回体”。在短短一部电影里，设置了十一个篇章。
从一到十一，是一个轮回，也是一个开始。
巧的是，陈建斌导演的两部戏，亦是从《一个勺子》到《第十一回》。
陈建斌饰演的主角马福礼，是一个非常隐形主角，在所有的故事里，他的存在都仿佛是一个旁观者，而不是这个事件的主角。他的一生老实本分，始终都在被推着走，没有深度的思考，没有自我的意识，只是努力地活着，把日子过下去。
在影片最后，马福礼终于做了一回属于自己的选择，走出那辆困扰他半生的拖拉机，拿下那一块蒙住双眼也蒙住了天的红布，独自淋着时代的血雨。
真相重要么？重要。生活重要么？也重要。
第十一回，是新生活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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