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的故事没有完,还得继续。

随着改革的不断进步,殡葬行业也迎来了它的春天,一向都被人刻意忌讳的死人行,当竟然发展成新兴的暴利产业。在火葬场工作已不在是什么抬不起头的职业。用内部人员的话讲:“别看干我们这一行名声不太好,可死人的钱真是太好赚了。利润一般都超过300%,最高的甚至可以达到1000%~2000%”。

我们矿那小小的火葬场也不甘寂寞,自从新场长上任后,大刀阔斧的上马了不少名目繁多的收费项目,什么遗体一条龙安心上路、孝子贤孙灵堂.......等等一些大家都没听说过的花样。

二叔很是看不惯场里搞的这一套,他的想法是,谁家死人了都是丧气事,场里就不应该趁这个机会大发死人财。他总说的一句话就是:“死人钱,不好花,早晚到你家”。

但是这世上又有谁会嫌钱咬手呢?

自从场里新添了这些项目以后,又陆续的招来了不少新人,一打听才知道,这些人还都很有来头,基本上都是应届的大学生,其中不乏有市里领导家的亲戚。用时下流行的词就是,这帮货这是要逆天啊。现如今就连火葬场这种单位都有人托门子挖关系的往里进?二叔着实的想不通,想起当年自己进火葬场工作是无可奈何,实在是在外面没有啥他能干的,才入了这一行,渐渐的,他觉得这个世道变了。

二叔依然还是管理他的那个骨灰堂,还升了官,头衔是“骨灰管理处处长”。不过他这个处长管的不多,只负责打扫骨灰堂的卫生,原来兼任的登记放牌的工作已经被新场长他小舅子代替了。

这场长的小舅子姓苟,20多岁,以前是矿林业科的职工,因为干不了累活,这才被场子安排到这里上班的。这小子还算是说得过去,跟二叔相处的也还可以,并不是那种“高衙内”一般的嘴脸。也不抽烟也不喝酒,蔫了吧唧的,也算是个老实孩子吧。

二叔到不在乎自己是什么头衔,也不在乎平时多干点活啥的,他这人本就无欲无求,很随性,只要过得去的,他从不说三到四,自打他经受以来,骨灰堂让他打理的也是井井有条,虽说偶尔的也会有些散魂闹个鬼、做个妖啥地,也都被二叔镇下了,火葬场嘛要是没有这事那就真奇怪了。

在场干了这么多年,二叔总结出了一个经验,那就是每到初春的时候场里的生意总是特别的好,这个时候也是他特别警惕的时候。

这天,一大早二叔正在给堂里各寄主添香时,就听南边告别厅那里哭嚎声撕心裂肺。不用说,这肯定是哪家大人送孩子呢。这些年来,二叔练就了凭哭声就能判定死者的大概年龄。往往儿女在哭老人的时候,一般不会太久,很多都是装出来的哭声,用二叔他们的话就是“假嚎”大多都是在送入炉中的那一刻才悲天跄地,不过也有例外。而父母或是长辈在送孩子时则不同,那种哭声绝不会是装出来的,是真的发自内心的伤悲、如割肉般的痛,很多父母或是长辈甚至都昏厥数次。

果然,不一会,小苟来上班时一见面就跟二叔磨叨:哎,黄泉路上无老少啊,那么年轻就完了,真他妈没地方说理去。

二叔问他:你看见那孩子能有多大?

“顶天了也就20吧,要么着都不到,自杀的,听说是在家里跟爹妈闹了点气,跳井死的,你说你跳井死干啥呀?没法说。

“跳啥也不行啊,你以为老天爷给你这张皮是那么容易呢?这样的死法啊,呵呵,够呛啊。二叔,摇了摇头,往下不说了,转身该干啥干啥去了,小苟也开始收拾桌子准备工作的这些东西。

临近中午时,寿材商店的徐劲风,外号大疯,乐颠颠的跑过来了,一进门就告诉小苟:一条龙啊,待会烧完就送来,在一排给留个好地方,好几天了这下可算是宰了个大脑瓜子,王主任说了,这个月奖金又他妈翻翻了,嘎嘎。这B养的,好悬没乐背过气去。

原来这骨灰堂也被场里给列入了创收项目了,把存骨灰的架子重新又做的,分成了三排,每排的价位都不同。一排是大理石镶的台面,位置就在一进门的地方,高度刚好齐腰的位置,这样就便于后人祭拜,每个位子的前面还有私人放牌位、放供品、插香烧纸点蜡烛的空间,也就相当于活人的别墅吧。

二排呢就相对的差一点,三排就更别说了,直接就给整旮旯里面去了,那是给穷鬼预备的,能有个地方遮风挡雨的就不错了。

这些改动二叔是有心无力,别看他现在是“处长”那不过是个虚衔,本身他还不是火葬场正式的编制呢,说白了,就是个临时工而已。

大疯走后,二叔就跟小苟说:现在的人啊,都歪了,这样啊早晚出事。

小苟到不觉得有啥不妥的,反正现在都这样,再说了他家还是有钱呗,没钱还装这犊子?小屁孩伢子还告什么别仪式啊,要是我直接吹了得了,扯那犊子干啥,人死如灯灭。

小苟这一边说着一边到一排专区准备收拾一下,别等人家送骨灰来现收拾就不好了。

等他走到一排这一看,傻眼了,哪还有地方了,全占满了。平时迷的乎地也不排查,说是管理员,他几乎连边都不沾。二叔只负责打扫,其他的他才懒得管呢,本来他就看不惯场里搞这一套。

那边钱已经给了,这边怎么地也得给人腾出了地方来呀,这小子有点蔫主意,都没跟二叔商量,直接就把靠紧边上一个装老太太的盒子给撤了下来。不管了,先应付过去再说吧。

二叔只顾着在里面干活,也没注意到他在外面挪盒子,等他都弄完了二叔出来这才发现。

这还得了?二叔赶紧过去就要阻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孩子的家属一行人已经抱着骨灰走到门外了。小苟冲二叔挤了挤眼,小声说道:别说话了,等他们走了我再挪回去。二叔见状也只得作罢。

骨灰就位后,一切办理妥当,家属又哭嚎了好一阵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小苟围着台面上骨灰盒转了一圈冲二叔说道:二哥,你说大疯这B养的是咋忽悠人家的 ,你瞅瞅这盒、这灵牌啥地这些东西全他妈是最好的啊,不说别的就这两样怎么地也得小一万了,这全套我看没两万下不来,啧啧,你说这没钱还死不起了是不?

二叔闷头抽烟,半天才冒一句:你别得瑟了,赶紧给我把原来的盒子复位!别惹事。

小苟嘬了半天牙花子,把老太太拿回来,这孩子往哪放呢?再咋说人这小孩家里也是花了钱的,怎么地也得让人先住两天别墅再搬呐。寻思了半天,仔细一看这骨灰盒,突然有主意了。原来这存放到一排的骨灰盒都用的是最高档的那种,款式、颜色都一样,只要把照片与灵牌一调换谁也看不出来。此刻,小苟觉得自己太聪明了,他简直已经疯狂的爱上了自己。

其实,他在那忙忙活活的二叔早就看在眼里了,只是他懒得管,让他弄,年轻人不吃点亏永远长不大。

要不说这老天有眼呢,第二天,这老太太的儿女就来请骨灰来了,家里爹也死了准备着老两口并骨。一大早上,小苟也没个心理准备,人家这边拿着场里开的交款票据和寄存证直接就找他办理退存手续。他也不能告诉人家说,你妈那个盒里装的不是你妈,是别人的灰。他要是说了,人家老太太这帮儿女还不得揍他一天一宿啊。

没招了,小苟硬着头皮把心一横!最后把贴着老太太照片的那个盒子取了下来,其实里面装的是那个小孩的骨灰。就这样,骨灰是顺利的拿走了,可是,小苟这心里开始打鼓了。后来再一寻思管他呢,反正都是祭拜,你他妈拜谁不一样啊。还好,二哥不在,要不就他那傻了吧唧的,还不把我给兜出去啊。趁他没回来,赶紧把藏起来那个盒子再摆上。

二叔下午回来就发现一排台子上的盒子换了,就问他:老太太那个取走了?

“啊,取走了,早上来取的。

“你没给人家弄混吧?二叔有些不相信他。

“没有,我能拿这事闹着玩吗?

“嗯,就是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以后可别这么干了,宁惹恶鬼,不惹怨鬼,弄不好小命给你搭进去。

小苟这人本身不怎么相信鬼了神了这些东西,再加上他来的时间短,有时候他总觉得场里有些人是替二叔吹牛逼,说心里话,他没觉得二叔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件事过去以后,很快就到了清明节。平时略显冷清的骨灰堂,来祭拜的人就一下子多了起来,其中,就有那个自杀死的小孩的家人。为了防火,二叔他们把祭拜的人都领到外面那个专门烧纸的水泥池子那边。所以每个家属都抱着自己死去亲人的灵牌,就是怕烧的纸钱被孤魂野鬼抢去。当这孩子他妈妈抱着灵牌往外走的时候,突然!一下就把怀里的牌子摔出了门外!玉石做的灵牌当时就摔的七裂八半,紧接着就听她开口骂道:王八犊子的,谁他妈跟你们走!送我回家!XX你妈的!

大伙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呢,她这突然的一骂全都愣了,本来闹哄哄的人群立刻就鸦鹊无声。二叔也在人群中也是一愣!心想:这是哪个?大白天的也敢出来做妖?不过 ,他没马上过去,听了一会,他心里这才明白了。那天取走的根本就不是老太太的骨灰,这下麻烦了。

这时小孩他妈一直也没停了的骂着,他家里人开始还劝她,不过越听越不对劲,这声音根本就不是她,这说话的是个老太太的动静!

二叔站在外面冲屋里的小苟招了招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赶紧出来。这货还不知深浅呢,过去就想拽这女的,意思是劝她别骂了,没想到,他的手刚搭到她身上,就听这女的“嗷”的一声!反身就冲他扑了过来,一口就把他手给咬住了。别看二叔是残废,但是动作一点不慢,就在小苟往这女的身边凑乎的时候,二叔就发觉不对劲了,但是再想喊小苟,已经迟了。等这女的咬住小苟的手时,二叔也到跟前了,他抬手就给了这女的一巴掌,用的当然是他那神奇的右手。

结果,这女的连哼都没哼就躺下了,怪的是,她刚躺地上立刻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话的声音也柔和了,脸也不似那么KB了。

当时在场的人都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二叔,都张着大嘴,老半天才都缓过来。

很快,这件事就在全矿传开了,当然,人老太太的儿女也知道这事了,人家肯定是不干的。为了息事宁人,场里这下算是陪的裤衩子都凉出来了,这才把事压下去。

小苟的下场就是,开除、滚蛋!就连大疯都捎带脚的给炒鱿鱼了。二叔没有受到处分,不过,场长说他学油了,越来越不是东西了。

至于小苟被咬的那只手,一直都没好,打针、吃药根本不管用,最后还是二叔告诉他,去找到老太太的坟,烧点纸,多磕几个头,要不然你这只手就得烂掉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