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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小丑》

学生课堂上,怕的是政治立场、政治意识形态的弥漫。在韦伯看来,“真正的教师会注意,不要在讲台上,把某一种立场灌输给学生,无论其方式为明讲或暗示。因为以‘让事实自己说话’的方式,把政治立场灌输给学生,是最欺骗性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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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政治不属于课堂

选自[德]马克斯·韦伯《学术与政治》

01

政治不属于课堂

现在,我们回到离我最近的学科:社会学、历史学、国民经济学、政治学与目的在于诠释上述学科的各种文化哲学。有人说,在大学讲堂中,政治没有立足之地;我同意这种说法。

在学生这方面,政治不属于讲堂。举个例子来说,倘若反战学生在我以前柏林大学的同事舍弗尔(Dietrich Schäfer) 的课堂上,围住他的讲台,大声叫嚣,一如传闻中主战学生对佛斯特(Friedrich Wilhelm Förster)教授的行径,我会同样感到遗憾,虽然佛斯特教授的看法,在许多方面,与我有莫大的距离。

然而,在教员这方面,政治一样不属于课堂。如果老师对政治的关心,是基于一种学术上的兴趣,就尤其不该在课堂上谈政治。因为在现实政治中采取某种立场是一回事,而对政治结构与政党立场进行学术分析则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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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浪潮》

当一个人在公众集会上谈民主,大可不必隐瞒自己的立场;甚至我们可以说,站好清楚明确的立场,是他无可逃避的责任。在这类集会上,人们所用的语言,并非科学分析的工具,而是一种政治诉求,为的是争取他人的支持。它们不是犁头,锄松静观思想的泥土,而是对付敌人的利剑,是武器。

但在讲课时,或是在课堂里,用这种方式使用语言,却是一项卑鄙的行为。举例来说,如果主题是“民主”,你可以讨论民主 的各种形式,分析民主运作的方式,比较不同形式的民主对生活状态的影响,然后你将民主形式与非民主政治秩序的形式对照来看,努力让听者进入一个能够找到出发点的状况,以便他可以根据他自己的终极理想,确定自己的立场。

真正的教师会注意,不要在讲台上,把某一种立场灌输给学生,无论其方式为明讲或暗示。因为以“让事实自己说话”的方式,把政治立场灌输给学生,是最欺骗性的做法。

02

为什么政治不属于课堂

为什么我们的确应该避免做这种事?我先声明,有许多深受敬重的同侪认为,这种自我抑制,不可能彻底办到;即使能够做到,避免表示立场也不过是个人口味的问题。是的,我们不能以科学方法证明大学教授的职责是什么。

我们只能要求教授们具有智识上的诚直去看清楚:事实的确定、数学或逻辑上的关系的确定,或文化理想之内在结构的确定是一回事;回答有关文化的价值及其具体内容,以及人在文化共同体与政治团体中应如何行动的问题,是另一回事。这两种问题,是完全不同性质的问题。

如果现在有教授问我,为什么他不能在课堂上讨论第二类问题,我的回答是:先知与群众鼓动者,都不属于教室的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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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小丑》

对先知和群众鼓动者,我们要说:“到大街上去,把你的话公开向群众说”,也就是在他人可以批评你的情况下讲话。在课堂里,教授座前的听众必须保持缄默,教授侃侃讲课。学生为了前途必须上课,在课堂上也并没有教授来向教授提出批评。如果有教授利用这种局面,用自己个人的政治见解来影响学生,而不是利用这种环境,本着自己的职责,让听课的人从自己的知识和学术经验中得益,我认为是不负责任的。

当然,教师个人很可能无法完全排除个人主观的政治倾向;在这种情况下,他将受到良心最严厉的谴责。但这种过失,绝对不能证明什么。别的错误一样可能发生,譬如在陈述某项事实时犯了错误,但这并不证明,追求真理的职责因此便有理由松懈。

我的批评,也是基于学术本身利益的考虑。我可以举出我们的历史学家的著作来证明,无论何时,一旦学者引进个人的价值判断,对于事实的完整了解,即不复存在。但这已超出今晚的主题,需要长篇的讨论。

03

美国年轻人对教师的态度

关于这些牵涉深远的问题, 我们说的已经够多了。对这一切,我们有一部分年轻人会回答:“不错。但我们来上课,就是想在分析与事实陈述以外,体验一些别的东西。”他们的错误,在于想在教授身上,寻找和站在他们面前的人完全不同的东西——他们要的是领袖,而非教师。但我们仅仅是以教师的身份站在讲台上的。这两种身份截然有别。大家其 实很容易就明白事实便是如此。

由于在美国可以观察到这类事体最实在的原始形态,请诸位让我再次举美国为例。美国年轻人学到的东西远比德国青年学到的少;在这同时,虽然在美国学校里,考试次数多得令人难以置信,但由于校园风气使然,他们并未变成像德国学生那样的考试动物。

官僚体制的先决条件,便是要把文凭当作进入官职俸禄世界的入场券;这种官僚体系,在美国尚属发微阶段。美国的年轻人,对任何人、任何事、任何传统和任何官职,都了无敬意;他们只为当事人的个人成就折服。美国人把这称为“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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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小丑》

不论在这种民主观念的对照之下,美国民主的实况显得多么扭曲离奇,美国人便是这样来了解民主的;而这种对民主的了解,才是我们现在的关心所在。美国年轻人是这样子看站在他面前的教师的:他把他的知识与方法卖给我,赚我父的钱,与卖菜妇把包心菜卖给我母亲,完全没有两样。事情这就了了。

当然,要是这个教师正好是个足球教练,那么在这个领域里,他便是这学生的领袖。但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物(或者不是在另 一种运动里担任类似的角色),那么他只不过是一个教师而已。没有美国青年人,会让他的教师卖给他一套“世界观”或者一套操持自己生命的标准法则。当然,这样的情形,如果用这种方式表达,我们也会拒绝接受。我这样说是有意夸张到极端,然而,问题是这种看事情的态度,是否也含有一份道理。

04

教师不是领袖或生命导师

诸位男同学、女同学!各位来上我们的课,要求身为教师的我们具备领导才能,事先却不曾告诉自己,在一百个教授之中,至少有九十九个人,不曾,同时也不应该,自居为生命场上的足球教练,或者更一般地在如何操持生命的问题上,以“领袖”自命。

诸君请思索一下:一个人的价值,并不在于他是否具备领袖特质。同时不管怎么说,使一个人成为卓越学者与学院教师的那些特质,并不是使他在实际生活取向的领域——或者特定地说,在政治的领域——成为领袖的那些特质。倘若一个教师同时具备后面这类特质,那是纯粹偶然,而如果每一位站在讲台上的教师,都感觉到学生在期待他表现这类特质,那情况就非常堪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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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浪潮》

不过更堪忧虑的情况是,每个学院教师都让自己在教室里扮演领袖的角色。事实上,那些自认为最有领袖才能的人,往往最没有资格担任领袖。更重要的是,不管有没有这种才能,讲台上的情境,绝对不是证明一个人是不是领袖的适当场所。做教授的,若是觉得自己有义务去当年轻人的顾问,并且也能够得到年轻人的信任,愿他在与青年们的个人交往中,坚守这份岗位。

假如他感受到召唤,觉得应该介入世界观或党派意见之间的斗争,让他出去到生活的市场上去活动:报纸、公开集会、社团,任何他想去的地方。毕竟,在一个听众——甚至连持相反意见的人——被迫保持缄默的场合,表现自己坚持信念的勇气,是太方便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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