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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高级时装设计师,只是我恰好是以服装面料为载体的表达形式,就像是雕塑家使用粘土一样,并无区别。”

——Roberto Capuc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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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时常在思考,时装是否能够真正升华为艺术品?如果说,当时装创意发挥至极致的程度就能成为艺术品的话,Roberto Capucci 便是是率先完成这一进程的领路者。

引用一句非常当下的“出名要趁早”,出生于1930年的意大利设计师 Roberto Capucci 的人生经历或许是这句话的最好印证。他出生于富裕家庭,少年时期就读的又是罗马艺术高中,后迈入佛罗伦萨美术学院深造,本该踏上成为舞台设计师之路的他,却没想到最终决定成为时装设计师,并在18岁的时候开始推出处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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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出茅庐时的 Roberto Capucci 有着一副自信又不服输的神情

1950年,还不满二十岁的时候,Capucci 就已经在罗马的 Via Sistina 开设了自己的第一间时装屋,并在第二年开始正式对外正式展示自己设计。当时媒体称呼这位二十岁的年轻设计师为“奇迹男孩”。1956年,Christian Dior 将他评为“意大利最佳时装设计师”,还曾接受 Vogue 采访时公开表示:“意大利有位年轻的天才名字叫 Roberto Capucci ,如果他来巴黎的话,我希望能够和他见一面”。

这位年轻的意大利设计师从刚迈入时装设计师行列开始,展现出的才华就预示着他并不准备走上一条完全商业化的道路。从他最初的第一个亮相系列到他隐退前的闭幕之作,他的每一场时装秀都如同自身的性格一般:沉稳、内敛、厚积薄发,鲜少从不对外界大肆宣传,常常也只邀请部分的宾客来参观。

他的设计理念不同寻常。从目前已知的作品中,能够看到出,他的设计是将建筑学和空间理念融入其中。有很多件裙装都像是立体式的“折纸”,这是源自他将许多本身柔软的面料(如塔夫绸,绸缎,生丝等)通过褶皱等各种立体剪裁的手法,让作品具备了立体的质感,其中,他最著名的代表作是设计于 1958年的“Box Line”裙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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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berto Capucci, Linea a scatola / box line,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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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件类似 Box Line 的裙装的内部结构

经过剖析后,能看到里面是通过多层的布料折叠后支撑起来的

意如其名,他所设计的这条 “Box Line” 裙装的裙身处会显现出如纸盒般的棱角线条,整体由四个平面板构成,在前面、后面和两侧有明显的接缝,这是 Capucci 一个重要的标志,体现了他极具建筑性和雕塑感的设计天赋。

在制作衣服的过程中, Capucci 向来都是不遗余力,无论是挑选面料、服装设计到最后剪裁,他都事事亲力亲为。他热衷于挑选最好的面料去制作时装,即便是要在挑选面料阶段时花上数个月也在所不惜,他是当时是最后一名还在使用 Sarcenet Taffeta (16世纪的织机手工织出来的材料)的设计师,甚至曾经在一件衣服中,他就用了172种同色不同色调的超精细生丝、乔其纱等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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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ve gonne (Nine Dresses) Dress, 1956, silk taffeta

原材料是16世纪的织机手工织出来的

艺术评论家 Germano Celant 评论 Capucci 的设计是“中世纪的柔软铠甲”。得出这一结论的论据,来自他将立体感与服装结合后呈现出的力量与女性气质的碰撞,作品如同铠甲一般有着鲜明的线条,却又为女性服务。

若我们单从时装的角度而言,是无法将 Capucci 的设计阐述完整的。他的作品形式是在时尚与艺术之间的综合体,其设计基础是建立在廓形研究,三维立体构思的理念上,既遵循了几何的抽象形状,又受到自然界的启发。如果说其他设计师还在思考如何让时装与人体结合后呈现最完美的形态,那么 Capucci 已经倾向于“单线”的角度出发,他认为即便是没有身体作为支撑,时装也应该具备自己独立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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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pucci 的相关设计

谈及灵感来源,他常说:“自然是我的导师。在我的花园里,我可以像孩子般的幻想,这有助于让我寻找到内心的平衡,并以此不断寻求完美比例,最终达到和谐。“在20世纪60年代末,Capucci 还曾尝试使用过一些比较非常规的材料进行设计,如鹅软石、塑料、稻草、树脂和玻璃,甚至是装满了液体的塑料袋,并且从几何线条出发,故意脱离人体的结构、打造与女性身体全然不同的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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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Peter Knapp 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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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 Vogue Ita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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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的这条裙子是以雪纺和竹子为材料制成的

灵感来自他在1970年的印度之旅

Capucci 热爱旅行,曾说道:“我会把在旅行途中记录下来的灵感,从纸张幻化为时装的思想。”同时,二十世纪的未来主义、理性主义和流行艺术的艺术运动都影响了这位设计师,他在1965年设计的“Omaggio a Vasarely” ,顾名思义,其灵感就是向上世纪的欧普艺术家 Victor Vasarely 致敬。大部分的时候他都钟情于把自己的主要兴趣与设计结合,譬如从几何图形、生物学和植物学出发,以时装设计的方式对它们进行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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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aggio a Vasarely(向欧普艺术家 Victor Vasarely致敬),1965年

不过,比起时装设计师这个头衔, Capucci 更喜欢以艺术家“自称”:“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高级时装设计师,只是我恰好以服装面料为载体的表达形式,就像是雕塑家使用粘土一样,并无区别。”事实上,他本人对艺术的喜好,我们在作品中能够感受得到。譬如那些夸张的廓形和浓烈的色彩、以及多重面料的叠加使用,都有着强烈的现代主义艺术作品的视觉风格,他的作品也激发了 Oscar de la Renta,Alexander McQueen 等设计师的灵感。

20世纪60年代末到70年代,Capucci 设计过一系列的电影服装和舞台服装,譬如在1968年,Capucci 为 Silvana Mangano 和 Terence Stamp 在1970年的电影《定理》(Teorema)中的角色设计服装。片中,Capucci 为 Mangano 创造的服装象征着中产阶级的身份认同,后者的人物形象恰巧就是设计师心目中理想女性的完美化身。在后来接受采访时,Capucci 回忆起当时的往事,说道:“ Silvana Mangano 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为她设计服装是我的一个梦想。她是如此美丽,迷人。”1986年,他为在维罗纳竞技场上演的 Vincenzo Bellini 歌剧 Norma 制作了女祭司角色的服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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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定理》(Teore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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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lvana Mangano 在电影《定理》中的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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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pucci 为 Vincenzo Bellini 歌剧 Norma 制作的手稿和戏服

八十年代开始,高级时装界开始牺牲创造力以满足市场,这让向来以创意和艺术为驱动力的 Capucci 苦不堪言。在后来的一次采访中,Capucci 提到:“我最快乐的时刻是创造的时刻,......但是现在创作者已经不能自由地设计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是非常令人难过的。”1980年,他正式宣布退出高级时装界,不再进行商业模式的时装设计,如今他的很多作品被作为永久展品在许多博物馆里面展出,譬如纽约的古根海姆博物馆、威尼斯Fortuny博物馆(Museo Fortuny in Venice)、伦敦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 (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Kunsthistorisches Museum)等。有意思的是,在他将时装屋 House of Capucci 出售后,品牌于1988年到1990年期间聘请了Giambattista Valli 作为品牌的设计师,所以我们能够发现 Valli 在当下的许多设计中或多或少也能够捕捉到 Capucci 的影子。另一件有趣的是,我发现 Roberto Capucci 曾在1995年被邀请到北京,西安和上海等地的大学(什么学校还未查到,如果有人知道敬请告知)担任过时装设计客座讲师,从某个角度而言,当时的中国的时尚学术界环境看来是非常的开放了。

尽管退出了高级时装界,但 Capucci 从未在设计上有所停滞不前。2007年,他在佛罗伦萨举办了一场名为 Ritorno alle origini (Return to Origins) 的展览,其中展出了八件当时他设计的作品,进而诠释他的事业生涯中的不同灵感呈现形式,他以不同的材料和技术创造了充满天马行空想象力的许多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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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torno alle origini (Return to Origins) 的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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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的作品之一 以天鹅绒和绸缎制成

许多人认为,服装的本质在于实用主义。如果从这一标准去评判 Capucci 的设计,显然后者无法占据什么优势的,因为他的每一件作品几乎都像是建筑一般,有着庞大的体积和夸张的造型,无法满足我们所谓的“日常穿着”。但是反过来想,从现在的角度而言,我们的高级时装界在热衷于追求好看的市场报表时,如 Roberto Capucci 这般在剪裁和创意上拥有着杰出表现的设计师已经越发罕见,尽管我们明白这是时代的进展,我们谁也无法阻拦,但是当戏剧性的时装设计某一天真的从时尚界消失,这难道真的不是一种遗憾吗?

时装的本质、或者说时尚的本质究竟是什么?这个答案或许每个人有着不同的答案。但是创新,一直以来都是这一行业不停前行的动力。人类的发展进程是人类智慧与思想的进程,如果有一天时装不再需要戏剧性的表达,那么我们该如何去呈现那一个个遥不可及的梦?

撰文 - 徐小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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