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载于《中国青年》杂志2021年第4期
@文 / 缪冬
夜深了，我仍然在灯下读书写稿。此时的夜晚分外静谧，连白天常常在一旁捣乱的毛孩子也趴在沙发上睡着了。手机里没有恼人的消息来干扰，我飞快地敲打着键盘，将脑中的灵感转化为词句，任文字像水一样缓缓流出。
夜更深了，我的思绪却依旧亢奋。对写作的人来说，这是难得一见的高光时刻。灵感女神在白天苦苦追索而不见踪影，却在夜晚悄悄不期而至。
恋爱时的甜蜜被日常生活的琐屑占满，快节奏的生活和忙碌的工作将时间切割成无数碎片。道过晚安之后，我说：“你先睡吧，我等会就来。”有时候我口中的“等会”，在现实中变成了几个小时。直到我紧盯笔记本荧幕的双眼开始酸痛，直到我变形的颈椎转动后开始咔咔作响，直到我杯里的茶凉掉，又续，又凉掉，直到不知不觉中窗外的颜色从浓墨一般的黑，变为深蓝，再到淡白。
保存好新鲜出炉的文字后，我满意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挪动因久坐而发麻的双腿，走到阳台上。在晨光熹微中眺望远处的河流和山峦，感叹自己是如何文不加点倚马可待，如何文思敏捷堪比曹子建（曹植），这时枕边人揉着惺忪的睡眼，带着埋怨的语气出现在背后，说: “等了你一晚上，你都没上床……”
他的作息比我更规律，况且他未必不清楚我昼伏夜出颠三倒四的习惯。白天的时间常被琐事占据，夜晚的空暇显得格外宝贵。我之前也反复解释过，一家人不一定要在同一个时间上床睡觉，还会自认体贴地把卧室的门关紧，戴着耳机听音乐以免吵到他。但无论如何，他都还是在我丢开他独自写稿后近乎固执地抗议——我等了你一晚上。
身体里有两个我在拉扯。一个我深知“烟士披里纯”之傲慢，倘若稍稍有所怠慢又不知何时才能大驾光临；另一个我在他的抱怨中愧疚感徒然而生，为自己的不近人情而羞愧，只好火速洗脸上床，紧闭双眼放松四肢。听着他柔和而均匀的鼻息，直到自己的意识也渐渐沉重。
家里的第三位成员，是一只可爱的猫——毛孩。毛孩是我提议要养的，想着二人世界枯燥，有了毛孩生活能灵动一些。毛孩是灰色的，刚来的时候两个月大，用文学语言来说就是“形容不足，身量尚小”，过了十个月，渐渐长成一只身躯柔软灵活的大肥猫。虽然是我提出来要养的，但说来十分惭愧，到头来他比我照顾得更多。
毛孩的干粮和湿粮，正餐和零食，猫砂和玩具，都是他负责下单，平时打疫苗和看病也是他带着去，在毛孩失足打烂了我的瓷花瓶和烟灰缸的时候，他还会负责“灭火”，眼看着我的怒气正要发作，他立即将顽皮的毛孩一把抱走，或者当着我的面假装打两下以示惩戒，一转头又和毛孩玩得不亦乐乎，把脸贴在毛孩的额头上。
有人说，养小动物可以判断一个人是否适合为人父母，因为抚育婴孩的责任太过神圣沉重，万万不可交到毫无责任心的人手上。他和毛孩的互动让我确信，他是优秀的父亲，我却不是一位合格的母亲。好在毛孩的心灵并不曾如人类婴孩那般敏感细腻，只要能够自由自在地玩耍，它也不会因为缺失的母爱影响了成长。它习惯了母亲忙碌和沉默的背影，在需要关注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去寻找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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