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从建筑工地底下往上看,二十几楼外墙上站着的老刘就像一只大点的蚂蚁。
他站在二十几楼外墙简易搭建的跳板上,眼神呆呆的盯着楼下宽面条一样的街道。
像一个运动员选手做好了准备,要随时往下一跃。
太阳挂得很高,照得老刘背上像着火一样,他头也晕乎乎的。
整个人忍不住的想打盹。
就在这时,老刘别在腰间的电话叮叮当当的响起。
他摘了侵满汗的手套,拿手机一看,是微信语音电话。
来电的微信头像是灰色的,有一个女孩靠在墙角,一只巨大阴影的狗张着大嘴巴。
像随时要吞了女孩似的。
女孩两只眼睛空洞洞的,透着麻木。
一点夕阳洒在老刘黝黑的脸上,他心里一跳,顿时瞌睡全无。
老刘死死看着女孩的头像。
不敢伸手去点接听。
好一阵,手机声音才肯停了。
老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底下有工友收工路过,工友开玩笑扯着嗓子喊:“老刘,站那老高还敢玩手机,也不怕魂给掉了!”
老刘黑着脸,没理工友。
慢慢弯着身子从高架回到还没建好的楼层里。
进了楼层,他一屁股坐在一块断砖上,打开手机开始回女孩消息。
女孩在未接语音电话后,打了字问他:“你真的也是抑郁症患者吗?”
天闷热得出不了气。
老刘盯着那些字,半晌,他才回了个:是。
我也是抑郁症患者。
女孩很快回了消息过来,是一个哭脸。
她说:我猜到了。
因为我刚刚看见你的朋友圈发了一条从上往下照街景的照片。
看起来,你站的地方应该是楼顶。
女孩又问:“你不会是想今天就想死吧?”
老刘盯着女孩霹雳啪啦打来的字,慢慢伸出一个指头在碎了半边的手机屏幕上戳。
他文化低,小学也没读毕业,不会拼音只能一笔一画手写输入。
所以错别字很多。
他回消息说:“没事。”
“我还不想死。”
女孩很快又回:“那就好。也证明你对这个世界还没有真正的绝望。”
老刘看完消息,脑子仍旧木木的。
什么世界,什么绝望……这些词原本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可要说绝望。
他难道还不够绝望吗?
顿了顿,老刘摘掉安全帽准备往下走。
这个建筑工地虽然快竣工了,但电梯是还没有调试的。
不能用。
每天上工来回都只能跑趟子,二十几楼,一趟又一趟。
02
老刘常年干外墙,大半辈子下来,两只膝盖半月板磨损得厉害,一抬腿就开始沙沙沙的响。
后来,老刘也去医院看过医生。
医生说,再这样下去,等老刘再老点,腿也就不中用了。
医生让老刘歇着。
可老刘一转身,却看见自己的女儿刘婷从另一边的医院取了药出来。
百忧解几个字和女儿死灰一样的眼睛,刺得老刘浑身针扎一样。
他摆摆手,冲医生道过谢,他说:“没事,我还能干。”
好不容易从二十几楼下到平地,老刘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回的话有些不对。
他赶紧掏出手机,又慌张打出一句:“我也想死,只是还不能够。”
打完消息,他松了一口气。
对嘛,外人都说抑郁症这病,严重了就是想死。
他不能装得不像。
老刘回到家的时候,月亮已经挂到了树梢。
他拿钥匙开门,轻轻一推,旧铁门就像骨骼疏松的老人一样,满身骨头叮叮当当发出酸涩的
嗔唤杂音。
但屋里静悄悄的,一点灯光没有。
一点烟火人气也没有。
老刘蹲在门口,弯腰去解沾满水泥浆的鞋带。
其实是扯,因为水泥浆糊满鞋面。
根本解不动。
他脱了鞋,又悄声换掉工装,把大背心和家居裤穿好。
其实他是喜欢打赤膊,再套个大裤衩的。
凉快,舒坦。
可那样不行,屋里他闺女刘婷大了,做爹的不能不讲究。
老刘换好干净衣服后,摁开了灯就看见,餐桌上有一碗已经凝结的面。
面上还有碎肉末和酸豇豆,是老刘最喜欢的。
他眼睛一红,坐在桌边开始吃。
刘婷从小就懂事,老刘是知道的。
打刘婷八岁那年她妈病死后,老刘就把孩子放在了亲妹妹家养。
他为了救刘婷妈妈,医院里把整个家都烧进去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他没有办法,只能跟几个兄弟去工地上讨辛苦饭吃。
幸好,刘婷这孩子从小就懂事。
03
从八岁到十八岁,老刘一直心安理得的把孩子扔在妹妹家,自己埋头苦干,但老刘讲究,生怕刘婷寄人屋檐下,受人半点白眼,所以每个月生活费打得很富裕。
可老刘怎么也想不到,刘婷这孩子越长大,越寡言少语。
整个人内向到了极致,没朋友,和谁也不多说话。
到高三那年,老刘在工地上,接到学校电话。
说刘婷在寝室,割腕了。
老刘赶过去,在病房里看见被抢救过来的刘婷怔在输液。
他走进病房,看见刘婷脸上惨白,眼神空洞的躺在床上。
老大一条人,手杨到半空,不住的抖。
最后却一巴掌落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质问刘婷:“我供你吃,供你穿你到底什么不满意的?”
刘婷歪过头去一声不吭。
刘更加急眼了,他伸出双手,死死扭过刘婷的头。
逼她跟自己面对面。
“你倒是说话啊!说啊!”
刘婷死死咬着牙,就是不肯出一声。
老刘急眼了,一巴掌就要落下。
有医护人员上来扳开老刘的手,大吼道:“你干什么,她还是病人!”
“有你这样逼孩子的嘛?难怪会得抑郁症!”
老刘的手僵住,像具木头一样跟着医生到走廊。
医生告诉老刘说,刘婷的病,是重度抑郁症。
这病难治,搞不好一辈子的事。所以必须得家长配合,有耐心。
慢慢帮助孩子恢复。
老刘楞楞的看着医生:“啥是抑郁症?”
“咋就抑郁症了呢?”
医生大致跟老刘解释说,是情绪积压问题。
老刘听不懂,蹲在医院墙边下:“咋就得这病了呢。”
刘婷在病房里,慢慢睁开眼。
第二天老刘不上工。
老刘起了个大早去市场,买鱼买肉,还买了一堆水果。
大包小包提回家。
好不容易做好菜,端上桌喊了刘婷。
刘婷却只厌厌的坐在桌上,扒了两口,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动。
她已经厌食一段时间了。瘦得皮包骨头,眼窝深陷。
04
两分钟后,刘婷放了筷子。
碗里的米饭大半没动。
“我吃饱了。”
老刘看着越发急眼,“就吃这点?”
刘婷没有什么表情,“饱了。”
“你吃得还不如猫啊狗啊多,一小口,能饱什么!一天天的,小娃娃家别想着减肥!”
刘婷开始冷笑,起身挤开椅子,朝着卧室走去。
砰的一声,门被狠狠摔上。
老刘胸口一下子点了火似的。
老刘皱着眉,觉得医生说得话一点没有道理。
刘玲她有吃有喝,从小就懂事听话,从不让他操一点心,咋就会突然得了——精神病。
医生说,就是太懂事了。
隐忍,所有的情绪一点点深埋。
越是懂事越是敏感的孩子,越容易得这种病。
老刘还是不懂。
他只知道,他哭死苦活,把命拴在裤腰带就为了这个刘婷。
为了刘婷有的吃,有的穿,为啥她还会得抑郁症这种病?
老刘觉得,刘婷的病就是生活太好了。
不知大人的难处,折腾闹出来的。
一连小半年,刘婷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老刘带她去三医院领药的时间也越多。
几次还直接住了进去。
这对于老刘来说,是件打脸的事情。
外头人都说,老刘是命不好,老婆老婆病死了。
就连唯一的女儿,现在也成了精神病。
老刘起初还和人急眼,久了就习惯了。
老刘在厨房做饭,油烟机又忘了。
锅烧老了以后,烟呛得满屋子都是。刘婷还是厌厌的,好像什么事都与她无关。
刘婷在三医院闹了几次,她渐渐的,知道医院可怕。
不愿住进去,住进去也不配合治疗。
她唯独求过老刘的就是,“爸,我只求你,别让我住那里。”
“那里,不是人住的地方。”
老刘硬不下心肠,又把刘婷接了回来。
还是一个护士告诉老刘,刘婷最大的病因,就是什么也不说。
实在不行,可以尝试以陌生人的身份和刘婷聊聊。
老刘回家就寻思了几个晚上,最后在一个年轻工友的帮忙下,注册了这个微信。
兜兜转转,想尽办法的接近刘婷。
最终,老刘以抑郁症病友的身份,加到了刘婷的微信。
刘婷说,她本来不想加。
但老刘的昵称里有个牛,忽然觉得很熟悉。
像她爸。
老刘假装着笑,我要有你这样的闺女,我也不至于抑郁。
刘婷却说,不,我爸最后悔的事,大概就就是生了我。
没用,还废物。
老刘呆呆的看着屏幕,心里沉着石头似的。
05
他第一次发现,他从未了解过自己的这个女儿
比如,她怎么就会觉得在自己眼里,她是没用还废物的?
来来回回,老刘假装病友和刘婷聊了大半年。
他也没闹清,刘婷的病因。
老刘觉得没意思,人有时候就得认命。
该是自己的命,摊上这个事。
他不想问了,也不想再怪刘婷。
病嘛,谁能说得清为嘛落在谁身上?
半夜,老刘起来,路过刘婷房间。
随手想起进去看看,他一扭门,门锁是锁死的。
老刘皱了眉,这孩子,总是这样。
转瞬,他想起抑郁症群里之前有人说,孩子自杀前,是把自己反锁在家里的。
老刘的心一下子吊起来,他在抽屉里翻了半天才找到房门钥匙,鬼使神差的开了刘婷反锁的门。
小夜灯柔和的照在刘婷的房间,刘婷躺在床上,有浅浅的呼吸声。
被子被她踢了半边在地上。
老刘松了口气,慢慢走到床边伸手揽了被子替刘婷盖上。
刘婷见鬼一样,突然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疯狂的从床上站起来,摸出枕头下的一把水果刀朝着老刘乱挥。
老刘傻眼了,上去夺刀。
却被刘婷刺啦一下,划到手臂。
“你疯了!”老刘抓住了刘婷手上的水果刀。
水果刀被老刘抢下,老刘手上一大道血口子。
“你真他妈就是神经病!”
刘婷从奔溃的边缘被拉回,认出是老刘的声音。
老刘一把摁开大灯,刺眼的白光照得眼睛一片生疼。
刘婷看清是老刘后,“爸!”
“你为什么要进我房间!”
“我……”老刘的手还在滴血,刘婷却止不住颤抖的大吼:“出去!你出去!”
刘婷下床,踩在老刘滴在地板上的血迹上,踏出一枚又一枚血脚印。
“我只是想看看你踢被子没有!”
刘婷身体一怔,继续疯喊大叫:“出去啊!”
老刘不得已,挪到了门口,才一背身。
门啪的一下就被摔上了。
紧接着就是反锁的声音。
06
老刘实在想不通,刘婷婷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躺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手机屏幕却忽的亮了亮。
是刘婷。
她发来消息问老牛:睡了吗?
老刘回:没睡着。今天心情不好。
刘婷回:我也是。
刘婷说:就在刚刚,我爸闯进了我的房间。
我拿水果刀误伤了他……
老牛安慰:没事的,你爸肯定不怪你。
刘婷回:不!
他只会觉得我不懂事。
我胡闹。
我折腾人。
他永远不理解我为什么怕黑,为什么要反锁门睡觉。甚至为什么要得抑郁症。
因为,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在黑夜里,被人捂住嘴……多少个那夜的夜晚。
那个人,那个人他还口口声声说,他是我的姨夫。
他……
我整夜整夜撕裂的痛着。
多么可笑。
手机屏幕的消息一条条弹出。
老刘晃眼一看,以为又是刘婷的牢骚抱怨。
顺手就回:是,人就得想开点。
消息还没发出去,老刘就看见几个刺眼的字。
黑夜……
被捂住嘴……
撕裂的痛着……
老刘一个激灵爬起来,手止不住抖:“你说什么?”
他努力平静的克制自己。
“是谁?对你干了什么!”
刘婷没回消息。
老刘继续颤抖着手打字:“是龙贵他干了什么!”
刘婷很快回了消息:你是谁?你怎么知道他叫龙贵?我从来没有说过他的名字!
老刘沉默着,胸口又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他快步走出,几下到了厨房,拎着菜刀出了门。
到门口的时候,手机微信视频提示音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全是刘婷发来的。
她问: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
老刘没回,握着刀要走。
卧室猛的门开了,走出干瘦得鬼一样的刘婷。
刘婷看看老刘的脸,握菜刀的手。又自己的手机,看看老刘的手机。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了。
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刘:“爸!”
老刘扔下手机,身影往外一闪。
死命扣上外面的铁栏杆防盗门。
他几下反锁死防盗门。
刘婷意识到了什么,隔着门死命的拍打。
“爸,你要做什么!”
“爸,你听我说!”
“爸……爸!”
老刘握着菜刀的手越发紧,一句话没有回刘婷。
老刘下了楼梯,忽然回过头,刘婷还在拍门,嚷嚷叫叫。
老刘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只对着门,似对刘婷说,又似对自己说
他说:“爸走了。”
“你医病的事,你记得听医生的话。好好治。别担心钱,这么多年,爸挣够了。本想留给你做嫁妆……往后,就靠你自己了。”
说完老刘噔噔噔就下了楼。
07
他把菜刀别在身后。
一路冲到小妹刘兰家。
到的时候,刘兰和龙贵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刘兰看着老刘,起身招呼:“大哥,你大半夜咋来了?”
老刘红着眼,上去一把拽起龙贵。
咆哮问他:“你对刘婷做过什么!”
龙贵吓得浑身哆嗦,“什么,做过什么……我不知道!”
是老刘妹妹刘兰冲过来,拉着老刘。
“哥,你有啥话好好说!”
“你不要吓我!”
龙贵扭动身体,拼命想逃,“我没……没……”
老刘把腰后面的菜刀拔出来,架在龙贵脖子上:“我再问你一遍,你对刘婷都做了什么!”
龙贵哆哆嗦嗦,裤子里一阵湿热。
他禁闭双眼结巴回道:“不关我的事,都是刘婷她……她太浪了!天天在家里进进出出,还穿着短袖短裤!”
老刘恨到了极致,锋利的刀口已经刺破龙贵的脖子。
刘兰跪下来,拉着老刘哭道:“哥!”
“哥你饶了他吧!饶了他吧!”
“我也知道,他是个畜生!是个畜生啊!可家里家外,我的两个孩子都还指望着他啊!”
刘梅死死抱着老刘,她满眼都是泪水。
她摇着头,泪流满面说:“哥,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先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成吗?”
“你都知道?”老刘猛地转头,鬼一样看着刘兰。
“我知道,知道……刘婷和我说过,那时候她还小,就十一二岁那两年。她和我说,龙贵老是偷看她,从换衣服到洗澡……我当时就想,咋可能的事嘛。”
“一定是小婷她叛逆,龙贵平时对她好,经常半夜还盯她写作业。整晚的陪她……我说她是白眼狼,分不清好赖。”
“直到后来有一次,我和别人换班回家,第一次发现龙贵居然趴在厕所的地上。里头有水声哗哗的……我瞅了一眼,是婷婷在洗澡。
我才知道……婷婷说的都是真的!”
老刘越听,心就越痛。
像刀绞,像斧劈。
刘兰边说边哭,几度接不上气。
她死死抱着老刘的腿:“哥,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离婚也想过……可龙贵他,毕竟是我男人。是我两个娃的爸爸啊……”
“再说,再说,这事真传出去了,对婷婷她也不好啊!”
刘兰说完,试着就要去拉老刘手上的菜刀。
龙贵一用力,就要逃。
老刘扑上去,死死把龙贵压在地上。
刀就悬在龙贵的头上!
老刘冷眼看向死死抱着自己大腿为龙贵求饶的妹妹。
“你都知道……”他不可置信的呢喃。
“婷婷找我说过。可那时……我真的不知道 。”刘兰哭着解释。
“哥,婷婷那时候是不该来我们家的!错是我开始的……龙贵他,他只是没控制住自己。”
老刘一刀宰在地板上,大骂:“你住口!”
“婷婷和你说过,可你却……到现在,你还护着这个畜生!打今儿起,你别再叫我哥。”
“我也没你这样的妹妹。”
“如果说他是不折不扣的畜生,你就是畜生的帮手!他杀人,你帮着擦血。他吃人,你帮着踢骨头!你……”
老刘暴怒崩溃着,话哽在喉咙。
目光又落在死狗一样的龙贵身上。
一切错,都是龙贵这个杂种的错!
08
老刘的刀朝着龙贵脖子的大动脉就要砍下。
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爸!”
是刘婷。
她看着老刘,意识到一切事情,都由她而起。
刘婷一步步上前,看着老刘哽咽喊道:“爸,不要。”
“不要啊……”
刘婷带来的警察也都进入戒备状态,拔出配枪对着老刘:“放下凶器!”
刘婷一看警察拔了枪,立马又拿身体去挡。
“不要!我爸他不是坏人!”
“滚……”老刘红着眼睛,菜刀聚得老高。
“滚啊!”他冲刘婷大喊。
婷婷不住的摇头,朝着老刘直直跪了下去 。
“爸,我什么都不怕了。”刘婷朝着老刘伸手,“可我不想,不想因为这么个人渣,失去你。”
老刘还是举着刀,死死摁着龙贵。
“爸!我从小就没有妈,现在……你难道要我亲眼看着你,看着你成为杀人犯,进入监牢。”
“亲眼看着你从身边被拷走,从此失去你吗?”
“爸!”
老刘的刀哐当落了地。
热泪,从他的浑浊的双目滚滚而下。
他苟着腰,浑身抽搐着,
头深埋在双臂,他的银发斑驳,一双手上厚厚的茧壳。
脸上是太阳狠狠晒过留下的斑驳,老相无处可藏。
“是我……对不住你。”老刘颓在地上,不住的用手拍打自己的头。
“对不住你啊。”
刘婷早已泣不成声,跑上前,死死拉住老刘的手。
她声音沙哑,不住的摇头。
“爸!”
“不要这样……”刘婷摇头,死死拉住老刘的手。
老刘却因为情绪难以支撑,仍奋力挣扎,要挣脱手惩罚自己!
jing察在刘婷后面,冲着老刘说:“你千万不要犯糊涂!这个时候收手,法律一定会根据情况,从轻处罚。只要你现在收手,是可以争取缓刑的。
你还可以和刘婷一起,一起重新生活的!“
老刘举刀的手,开始微微发颤。
“爸!”
刘婷一声长喊。
周围的人都静了下来,老刘也静了下来。
刘婷跪在老刘面前,伸出手替他一点一点擦拭脸上的泪水。
她对老刘说:“不怪你。”
“爸,真的不怪你。”
“是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我……我应该相信你会相信我的。爸,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
老刘听着刘婷的话,一下子揽过刘婷,他咬着牙压抑着内心翻涌的痛苦。
一只手轻轻拍着刘婷的头,像刘婷小时候一样。
刘婷也第一次,坦然的在老刘面前,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
把多年来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嚎啕而出。
似乎所有难以化解的痛,都可以从那撕心裂肺的喊声里,消散而去。
09
窗外,夕阳已经昏黄。
一点火红的光,照在老刘的头上,刘婷的背上。照出他们两个人的影子,也紧紧相拥着。
旁边的警察也都松了一口气,冲上去先铐住了龙贵。
老刘的妹妹要上来护,被警察一句话堵在了半边。
警察说:“刘婷在的路上,已经报案。报的是龙贵,多年来种种恶劣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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