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秋的一个星期天，我们冒着细雨再次从奥尔良门驶入广阔的巴黎郊区。拐下汽车干线，在一条漫长的大街上飞驰。我们曾经纪念列宁学校在隆茹莫开校五十五周年。那提日达·康斯坦丁诺芙娜描写的状况是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乍一看，似乎一切都已面目全非。汽车干线抢走了公路供应巴黎的营生；漫桨的公路变成了外省偏僻的戈兰--柳大道，如今在这条路上，就是大白天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一辆向巴黎运送食物的大车，甚至根本就没有大车；最后，农村（如果不是那·康·克鲁普斯卡娅在描写中称它是农村，我们还不知道呢），也已经变成了城市。
可见变化是巨大的。然而，我们如果想象一下列宁——晚年的列宁——是如何把手插在口袋里，如何微微翘着小胡子，眯缝起眼睛观察周围世界，你就好像听到了他那充满讽刺意味的“是的，是的”，好像你已开始用他的眼睛观察事物，用他的观点理解一切。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了优秀的技术，欧洲建起了最出色的汽车干线。而隆茹莫——我们用列宁那微微眯缝着的眼光仔细看看，隆茹莫如何？隆茹莫怎样？今天隆茹莫的人们生活得怎样？
戈兰一柳是小城镇中一条普通的外省街道，在道路的中间，正对着往日的市政府（市政委员会）大楼，装点着一个简朴的纪念碑。我曾经写了法国的各个城市如何高度崇敬当地的名人。他们当中谁在该地出生，谁在该地生活过，谁又做过什么与该城有关的事情。而隆茹莫在对自己的城市的荣誉感上也毫不逊色。“用隆茹莫城居民的钱”修起的这座朴素的阿道尔夫·亚丹（1803一1856年）纪念碑，是纪念这位相当著名的巴黎作曲家，他以其歌剧《隆茹莫的邮差》而闻名于世。
其实，我们之所以选择一个礼拜日，是因为我们想到了克鲁普斯卡娅讲述的那个皮匠，他每到礼拜日就疲惫不堪地坐在自家院里的椅子上，两手托着头。今天这些皮匠在工作之余又是如何休息的？他们是否有什么地方可去？即使没有俱乐部，哪怕是有个小公园也好。我们走过整条街道，看到的全是一色年久失修的矮小房屋，破烂的招牌，肮脏的门槛，我们决心走进我们碰到的唯一一个公共场所——小酒馆。
在往里走的时候，我们不得不给自己开一条路，因为小酒馆里已经人满为患。人们坐在桌旁，一些人拿着酒杯喝酒，另一些人连杯子都没有。年轻人拥挤在墙边，那里有一群蓝色的和红色的小木偶在做推球比赛，一张小小的球台，上面有一个金属球在机械地向小坑里滚动。一些青年工人站在这些半自动机旁边，它们几乎不要求人们有什么技巧和费什么劲，也无需动什么脑筋，而只凭机会和运气，人们在不断地转动着手柄。
当时，人们在玩有彩游戏，彩头是一杯几个生丁的酒。不难想象这种自动机上的游戏会产生什么心理作用：培养一种根深蒂固的消极情绪和指望“碰运气”的情绪——你就这么呆着，呆着，突然幸福降临了，时来运转了，奇迹出现了，这就是我们所看到的隆茹莫城的一个角落。生活实际上是贫困的，好像没有未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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