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随着拜登当选美国下一届总统的消息越来越落地生根，一个段子开始在中国的上海流传。
尽管是上海话，但读懂这个段子毫无阻力。
我妈：拜登就是那个跑北京去吃炒肝的人是哇啦？
我：是的。
我妈：迭个人有本事的，伊当总统肯定来赛的，侬想，伊连界难吃的物事也好吃下去，还有啥事体做不好？
上海阿姨图样了。拜登当年虽然跑去了北京炒肝店，但吃的并不是炒肝。
根据2011年8月18日北京鼓楼大街姚记炒肝店的菜单，拜登一行人当天点的是5碗炸酱面，10个包子，拌黄瓜，凉拌山药，凉拌土豆丝以及可乐，总价79元。
用餐完毕后，拜登甩出一张百元大钞，告诉不用找零，与其他顾客合影之后离去，留下一堆美国副总统吃炸酱面的头版新闻。
当时68岁的拜登，对中国绝不是一无所知。
事实上，他可以算是现代美国政坛跟中国打交道最早的人之一。
早在中美刚建交的时候，他就来过这个当时在美国人眼中极其神秘的国家。几十年间，他和中国之间发生了许多不同寻常的故事。
对炒肝这种传统北京美食的本质，他想必是比较了解的。
如今问鼎总统之位的他，未来四年将会是一个怎样的美国总统，又会怎样处理与中国、与世界的关系？
或许能从过去的经验中窥见一些答案。
01
1979年4月，一群美国人来到北京中南海。
这是中美正式建交以来，美国国会派出的第一个代表团，旨在加强对双方的了解。
来访队伍中，就有时年37岁的乔·拜登。他是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参议员，30岁即当选，纪录一直无人打破。这个代表团里，他担任的是开路先锋的角色。
在这场会晤上，年轻的拜登感受到了中国主人的热情，也感受到了这个国家渴望发展的热切心情。
这个时候，“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已经势不可挡，全国上下正在实行对这句话的深入讨论；各地都在忙着给在历年政治运动中遭受错误批判的人平反。
也正是在这个月，邓小平提出了一个对中国来说振聋发聩的名词：经济特区。
关于这次访问，拜登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
尽管美国的保守派智库把中国视为潜在的敌人，而我完全反对这种看法，中国不是我们的敌人。
这次访问的结果，是中美双方决定加强经济贸易和文化交流上的合作。
这一年，中国对美贸易额为24.5亿美元。尽管今天看来微不足道，但也比7年前尼克松访华时增长了8倍。
不过，当时美国处于贸易顺差。它只从中国购买少量纺织品，而中国从美国购买的是农业、工业、高科技产品。
大批的棉花、化纤、大豆，还有美国总统同款的波音707飞机，纷纷进入中国。
同时，随着这次会晤，大量的中国大学生被送往美国留学。
抱着学习先进科技的想法来到大洋彼岸，他们很快就明白了，两国之间的差距，绝不仅仅是科学技术。
比如一位毕业于北大经济系的易同学就获得了公费出国留学资格，临出发前领到了两美元生活费，欣喜不已。
多年后，当上中国人民银行行长的他回忆：到了美国他发现，这钱刚够买两瓶番茄酱。
两个国家的差距，如同珠穆朗玛峰到马里亚纳海沟。而持续开放和交流，则是弥补这种差距最关键的基础。
拜登与中国的缘分不但没有结束，而是紧密相连。
22年后的2001年8月，年近六十的拜登又一次急匆匆地赶往中国。他的身份，也从代表团随员变成了美国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
他受美国总统布什委托，前来与中国最高领导层协商关键问题。
这个身份，说穿了就是救火队员。
四个月前，两国关系因为南海撞机事件降至冰点，急需协调。
此事的背景是，刚刚上任的布什政府，打破了克林顿时代对中美关系的合作惯例，将中美关系认定为竞争对手关系。
在美国，长期存在于在华盛顿官僚内部的一个争论是：
苏联已经解体，中国成为最大的社会主义国家，未来会不会威胁甚至挑战美国的国际地位？是否应该调整对华关系政策？
时任国会对外关系委员会主席的拜登，在国会上发表了他的观点：
美国欢迎一个繁荣、一体化的中国在全球舞台上崛起，因为大国要在核不扩散、人权和贸易领域遵守国际准则。
最终，国会以85比17的绝对优势，投票同意继续对华合作策略。
而这番一模一样的话，在他几个月后出访中国时，被带到了中国最高权力中心，传达了美国处理对华问题的态度。支持中国加入世贸组织，拥抱世界经济秩序。
三个月后，中国成功加入世界贸易组织。
这一年，中国对美国的贸易额迅速攀升至805亿美元，与建交时相比，增长32.8倍。
2008年，刚刚上任的政治新星奥巴马选择了65岁的拜登作为副总统，就是看中了他几十年来和世界各国打交道的经历，委派他全权负责美国对外关系事务。
这一年，次贷危机在美国爆发，华尔街刮起金融风暴，蝴蝶震动的翅膀触及亚欧，各国证券市场一时间持续崩盘式下跌，全球范围内失业和破产带来的衰退，世界感觉末日将至。
而大洋彼岸的中国，这个刚刚加入世贸组织仅仅7年的国家，则凭借金融市场尚未完全开放，国内市场需求旺盛，在这场危机中幸免于难。
之后的两年中，中国政府甚至持有了超过8600亿美元的美国国债，成为美国最大的债权国。
拜登的工作重心，在这场剧烈震荡中更深地转向中国。
2011年他去北京街头吃炸酱面，只是一个姿态的开端。
2011年到2013年间，他数次出访中国，与中国领导人前后8次见面，独处时间超过25小时，称得上私交甚笃。
拜登无疑是个有外交天赋的人，只要他认为这种投入值得。
他能叫出伊拉克库尔德武装领导人巴尔扎尼每一个孙辈的名字。曾经有人问过他，为什么要去记这些呢？他的回答是：因为我知道他所有孙辈的名字，我就可以让他做一些困难的事情。
巴尔扎尼拥有10万余人的私人武装。
02
当然，一直负责跟中国搞关系的拜登恐怕从未想到，中美贸易额在他第一次来中国后的40年里，涨了近200倍。
以2018年数据为例，美国从中国进口了价值5396亿美元的货物，向中国出口了1201亿美元。
这其中，美国主要从中国购买机械、电子产品和纺织品，中国则从美国购买大豆、飞机、汽车和部分高科技产品。
跟几十年前比，美国在贸易中是无可挽回的逆差。美国人花出去的钱，比中国人花的多得多。
对于这种情况，历任美国政府的处理办法是：对某个特定品类的商品予以高额关税和反倾销调查，但始终难以解决两国贸易逆差不断拉大的现实困境。
没办法，中国的东西就是物美价廉。
所以，特朗普竞选上台之后，不久便公开宣布：减少逆差，要求对等。
2018年以来，特朗普政府已经宣布对中国3000亿美元的输美商品加征25%关税，对2500亿美元的输美商品加征10%关税。
双方博弈了一年，美国向中国出口降低了300亿美元，进口减少了700亿美元。
这一年，据国家工商总局统计，中国有1.8亿人直接从事外贸行业，占据全国人口的八分之一。
而中国外贸行业最大的客户，正是美国。
跨国资本最先感受到了这场大国博弈的危险和不确定。2019年，富士康、三星等企业相继宣布削减中国工厂产能，裁员关闭工厂；在越南、马来西亚等地建设新工厂。苹果产品开始出现越南制造。
在深圳，媒体报道，每天有不低于500辆大型挂车从各大厂区驶出，经广西搬家前往越南。在那里的用工成本仅需要中国的三分之一。
2020年7月，一条诡异的消息从越南传出：21名来自中国广西的非法入境者被抓。他们偷渡越南的原因是，失业找不到工作，无奈选择偷渡打工。
贸易战的后果是由企业和纳税人买单。不少美国人的利益在这场贸易战中确实遭到了损害。
华尔街日报调查显示，美国中部的农业州中，超过三成农民收入减少20%以上，75%的农民利益受损。
相应的，是过去两年里中国进口美国大豆的市场份额从50%被挤压到10%，原本每年百亿美元的市场，被缩水到仅有二三十亿美元。
中国买美国的大豆主要是做饲料用的。由于贸易战，饲料价格上涨，加之当时受到非洲猪瘟疫情影响，国内猪肉价格大幅上涨，最大涨幅达到103.6%。
换句话说，猪肉涨了一倍。越来越多的人感叹吃不起肉了。
中国的解决办法，是向世界第二大产区南美购买大豆。
而为了给中国种大豆，自2018年以来，南美多国相继开始大面积砍伐森林，加大土地开垦面积。
开垦一般都要烧荒，最终引起亚马逊雨林大火，超过90万公顷森林被毁。据巴西环境部统计数据显示，最近一年来，亚马逊雨林地区火灾发生率上升84%，绝大多数为人为造成。
美国的农民，中国的猪，亚马逊的热带雨林，竟然都在中美贸易战中受到了剧烈影响。
这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世界。
和特朗普截然相反的是，拜登未来的解决方案，反对将中国视为敌人。
在美国民主党和共和党普遍倾向对华强硬的一片喧嚣中，他倾向于奉行多边主义，与盟友一起，共同要求中国回到正轨，遵守规则。
毕竟，中美的交情是他四十年来亲身参与，勉力促成的事业。
对于这场让世界感到不安的贸易博弈，拜登在竞选过程中多次提及：
如果我上台，就将暂停贸易战。
03
拜登与特朗普政策上的最大差异，恐怕在于两个字。
退群。
这两个字的适用范围，不仅适用于美国国内，也适用于美中关系，以及美国和世界的责任与义务之上。
2015年12月在巴黎气候变化大会上，来自全球178个国家和地区的代表团达成共同协议，自愿根据自身情况减少碳排放数量。
这个会议的背景，是多年来严峻的环境污染问题，和多国科学家在南极和格陵兰岛地区的科考结论。
由于全球二氧化碳排放造成的温室效应加剧，极地地区冰川正在加速融化，南极冰川的融化速度达到了上世纪的七倍。
相应的，如果气温上升1摄氏度，全球海平面平均将上升2.3米。未来100年内，如不减碳将导致全球升温4℃，使得全球海平面上升6.9米到10.8米不等。
届时，伦敦、香港、东京、上海、纽约等城市都面临被海水淹没的风险，不再适合人类居住。
这份协议，在2017年特朗普上任后被他质疑为耸人听闻的骗局，他给出的理由是：
等过一段时间，天气就会再转凉下来。
听我的，没人比我更懂气候了。
之后，他宣布美国退出巴黎协定，不再颁布和实施削减碳排放的法律和行政令。
背后的经济账是，使用化石燃料和无需为其付出处理成本，每年能为企业省下数百亿美元的经济支出，以获得更多的支持。
他等来的，是2017年加州有史以来最凶猛的森林大火。
当年，加州发生超过8700起山火，直接经济损失超过100亿美元，专家认为主要原因是气候变化引起的高温干旱。
这种灾难性的影响，也不仅仅影响了美国，同时也在威胁着世界。在数万公里外的中国，2020年出现的北方严重干旱、南方洪水肆虐，也与气候变化脱离不了关系。
中国和美国是全球碳排放最多的国家，加起来占据了世界总量的42%。解决人类碳排放问题的阀门，很大程度就捏在中国和美国手上。
在今年11月4日美国正式退出巴黎协定的当天，拜登宣布：如果他当选，77天后新总统就职后将第一时间重返巴黎协定。
这将是美国有史以来为期最短的一次退群。
他的主张是，在一切可能的风险和危机面前，大国必须履行职责。而在这个方面，应该与中国就气候变化、公共卫生寻求合作与共识。
多数气象学家认为，如无有效干预，2020年初澳洲大火式的案例将在全球成为常态。
回想那场席卷了整个澳大利亚的山林大火，与气候变暖带来的持续炎热天气直接相关。超过五亿生物在这场火灾中化为焦炭。
那时候，我们还以为这场大火会是2020年世界上最大的新闻。
04
当地时间2020年11月9日，在众多国家元首纷纷祝贺拜登当选下一届美国总统的时候，美国辉瑞公司宣布：
我们研究的新冠疫苗在III期临床试验中能有效阻止90%的感染！
这意味着，困扰人类整个2020年的新冠疫情大流行，将有望得到攻克，距离胜利的曙光又近了一步。
席卷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不仅使得中美关系降至冰点，美国内部的分裂更是难以愈合。
对这场疫情，拜登和特朗普也采取了完全不同的应对策略。
特朗普从最初宣称戴口罩无用，不过是一场小感冒；到消毒水可以治疗新冠病毒，大搞选举集会，最终自己感染了新冠病毒。
截至今日，新冠病毒在美国已造成1042万人感染，24.4万人死亡。
拜登的应对措施则完全相反。恳请民众佩戴口罩，保持社交距离，按照传染病学专家意见取消公共集会；一旦有疫苗，就将保证美国全民免费检测、免费注射疫苗。
发明新冠疫苗的消息，无疑是拜登上台的重大利好。消息一出，特朗普就连发三条推特：
辉瑞公司没有在大选前公布这一数据！
如果拜登成为总统，你们等4年都拿不到新冠疫苗，官僚主义害人！
美国食药品监管局没有提前公布这一消息，影响了我的选情！
许多人认为，辉瑞公司是特意等到选举基本尘埃落定、拜登获胜之后，才选择性公布疫苗的好消息。
不过，川普目前还没有承认选举失败，反而要告遍拜登获胜的27个州。如果不是他的律师团队负责人感染新冠正在隔离治疗的话，备不住已经提起诉讼了。
也就是说，美国跟中国的关系、跟世界的关系，还有它跟自己的关系，究竟会向着何等方向变化，还有赖于接下来发生的事。
备不住，在这个全世界人民共同见证历史的2020年末尾，美国将出现有史以来第一个败选以后赖着不走的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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