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世海带醉意道:“嗨,卢总老弟,酒是活神仙,喝了上九天。再喝一杯……再说,那个郭雅心……”卢家风愈加疲惫:“区区小姑娘,咱们就免了吧,啊?”用眼一扫旁坐的助手,方明立即低声吩咐身边一人说:“下去备车。”卢家风站起来,伸出手道:“那么,海哥,感谢了,再会。”马世海愣着,不知咋办。

雅间门柔和地拉开,映出乔云娜笑容可掬的粉脸:“卢总经理,礼仪小姐第一名的候选人郭——”话未说完,郭雅心自己从她肩后超越进来:“马总你好!”她微微颔首,然后明亮的双眸一下便从众多男人中盯住了卢家风,“请问这位一定是卢家风了?”

卢家风微眯的双眼一下打开,疲倦的神态被略感诧异所代替。一屋人都有点愣,小小一个工厂女工敢直呼卢副省长的公子的大名?郭雅心走前两步,向毫无精神防备的卢家风伸出颀长好看的右臂,十分大方地说:“我叫郭雅心,你好!”

卢家风坐在原地,一刹那间,不知该如何处置。按理说,任何场面都该是他主动,他控制气氛局势,以他为圆心。可今天不同了,怎么一个初次见面,并且是有求于他的姑娘竟在他面前挥洒自如,如入无人之境。但这个姑娘气质确实非凡,身上有一股强烈的磁力,使他不愿怠慢。

卢家风慢慢坐直身体,慢慢伸出手说:“你……好。”郭雅心一握,屈回手,僵直地竖在空中道:“这手不能洗了。”乔云娜问:“为什么?”郭雅心调皮地说:“沾了卢家风的仙气,回去要给我们厂所有的人都握上一圈,把恩泽普降大伙儿呀。”卢家风先露出笑意:“没那么高贵吧。”他的随从和马世海一方的人才都笑出声。

郭雅心认真道:“怎么不高贵,连美国总统克林顿我们都隔三差五的从新闻里看见,但要想隔三差五地看见卢哥们儿你,那是太不容易啦,所以我觉得你比美国总统更珍贵。”

一屋人又有些愣,小心翼翼看卢家风。独有方明露出赞赏的神态。

卢家风似感到了话里的骨头,也更似感到了这话对他的警醒,正考虑应对,郭雅心又说话了。她在屋中间活跃地一转圈说:“诸位女士先生,我有一件私事要打搅这位卢家风先生两分钟,请诸位给我一个小小的面子,”两指一量,“小小的。”卢家风注意地看了一下这位操纵事件进程的美丽姑娘,向其余人挥了一下手。全体人员鱼贯而出。乔云娜最后离开,看看卢家风,又看看郭雅心,神情里是说不清楚的担忧。郭雅心向她宽心地做个鬼脸,把门从她身后拉上了。

郭雅心笑吟吟地坐在卢家风对面,柔声说:“假如你觉得我的请求是给你出难题,那就对不起你了,卢总经理。”她故意把后四个字咬得很重。卢家风神情随和多了:“怎么不直呼卢家风了?”郭雅心道:“呀,我看你先前当着人的神色,以为你好看重总经理那个虚衔呢。”不等卢家风接口,她站起来踱着步嘻嘻哈哈往下说:“其实这全市的总经理有好多,全国有好多,恐怕真是多如牛毛吧。货多不值钱,人多命就贱。最稀有的还是你的本名,‘卢家风’,全市就一个吧?大熊猫,珍贵。以后你死了,也不会让人在悼词里写上‘总经理安息’。谁知道那总经理是谁,而一定会写成‘卢家风同志——安息’……看,还是自己的本名叫起来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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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家风难得地笑了:“好久没人这么直率地在我面前这样说话了,啊,这也是一种愉快。”谁知郭雅心抹去了脸上的顽皮,变得认真:“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卢家风点烟道:“也不,不是那个意思。”郭雅心讥讽道:“我觉得你刚才那话深深包含伟大的气概呢。”卢家风半眯着眼:“是吗?”似乎是默认了。

郭雅心一下翻了脸,说话又激烈又快捷:“给你个梯子你还真想摘月亮!你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穿了这身名贵的皮尔卡丹,如果我们都到洗澡堂里去脱了衣服洗澡,我的体形比你更漂亮!”旋即一下意识到这话有违常情,自己“哗”地下笑得灿烂如霞。

卢家风想生气,生不起来,想绷紧一下脸,谁料却忍不住跟着郭雅心一起笑。郭雅心直起腰说:“好了,你是伟人,我冒犯了你的自尊。”卢家风充大度地道:“无所谓。”郭雅心说:“真的无所谓?我又要乱开你的玩笑啰,卢家风?”他在外表爽朗风流、骨子里又极有分寸的姑娘面前还真无办法,他始终不能维持“上流绅士”的尊贵,“你开嘛。”他说,“我不计较你。”

郭雅心叫道:“嗬,嗬,又来了。大人不计小人过,你的骨子里还是觉得你高我五等,我今天蒙阁下接见应该感到三生有幸。可反过来你想过没有,我今天也是屈尊接见你呢。想与我交朋友的人多得数不清,火车上偶尔碰见的北京的大记者,大演员,本市的一些富豪权贵,名流青年。我知道我的局限,我一点不会经商,也不会电脑呀计算机呀什么的,可我人见人爱,为什么?因为我能给认识我的所有男人带来愉快,他们都说我是一幅独立的风景,不同于其他众多的普通风景。这就是我的存在价值,哈!就是我的伟大之处。”

未完待续……

本文选自田雁宁、谭力的文学小说《都市放牛》,1995年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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