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穆圣:“对部里间的义务是什么?”穆圣道:“他向你借债,你借给他,他向你请求,你答应他;他生病时你去探望他;他向你求助时你帮助他:他遗受患难时,你慰问他;他取得成绩时,你恭贺他;他去世时,你为他送葬;他出门时你保护他的家眷;无他的许可不能把你的修建伸到他的墙上。”--《古兰经》--题记

我的家在距离县城很远的一个小山村。小时候家里穷,能吃上一次白面馍馍都觉得奢侈。父母亲那时候好像有忙不完的活,多半时间都是被母亲收拾得干净整洁的三孔窑洞陪着我。邻居家是一户回民家庭,姓马。他家有个孩子叫马尔利,跟我年纪相仿。我俩就在一起玩泥巴,打烟盒叠的三角形,弹瓶盖,用玉米秸秆做打架娃娃,到河里游泳捉泥鳅,一起放牛时,用牛类烧洋芋,唯独没有掏过鸟窝。我感觉和他在一起时满是欢乐。

记得每逢回族开斋节,我总能在邻居马叔家吃到最好的馓子和罐头。父亲平时不让我吃别人家的东西,马叔家例外。

开斋前一个月,回民要封斋。这一个月每天早晨六点吃完饭,直至当晚六点都不能进食。那时候人们没有手表,只能听附近清真寺里的梆子响声。梆子一响,回民才开始做饭。早已填饱肚子的我,一心想着着让平日里的玩伴们早点吃完饭一起玩耍,就自己在家找来一根粗木棒,试着用爸爸的凿子凿空,专拣他们门前使劲儿敲这假梆子。一等到有人从半扇木门中探出脑袋,我就立马偎在墙角,只听见孩子们在屋里嚷着要吃饭。不一会儿,一家家的炊烟渐渐升起。我自己则像打了胜仗一样高兴!

事情最终败露。父亲发现并没收销毁了我的“作案”工具,二话不说还狠狠地揍了我一顿。我不明所以,哭着跑去问马叔叔,我为啥会挨打。马叔叔告诉我,封斋是一种信仰,是做好事,我破坏了做好事的规矩。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事。

青春期的孩子就像健壮的牛犊,撒着欢儿往前跑。在清清的小溪边,在柔柔的草滩上,我和尔利一起谈天说地,一起憧憬来来,一起分享自己的小秘密。

初中毕业后,尔利没考上高中,我考上了本地的师范学校。那年暑假,我没有告诉他我要去外地上学。我怕他不舍,也怕他失落。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年也是我最难过的一年。

到了新的学校,我和一位学长渐渐熟悉起来,他是我的同乡。巧的是,他也是一位回民。我们一起阅读汪国真、舒婷,一起订阅《散文诗》、《人民文学》、《杂文选刊》,一起练楷书、魏碑、隶书,一起听音乐班的学姐学妹们唱歌弹琴,一起逛旧书摊。充实而自在学校生活似乎让忘记了尔利的存在,甚至都没有给他写过一封信,寄过一张照片。

就在我最惬意的时候,灾难突然降临。那年夏天,大姐突然被查出患有严重的心胜病,需要四万多的治疗费。因为我的学习,两个姐姐和母亲都要外出打工,家里本来就已经捉襟见肘,这个不幸的消息对于父亲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为了给姐姐凑足医疗费用,父亲找到了我们的好邻居、热心的马叔叔、尔利的父亲,答应借给父亲两万元应急。如山一样压在父亲心头的医疗费用总算凑齐了,最终姐姐的病也得到了积极治疗。而我则像重新恢复了记忆一般,想起了尔利。

谢谢你,我的好兄弟!

岁月总是无情地将我们瞬间的美好击得支离破碎。尔利外出打工,我也在别的村开始了长达十三年的教育生涯。我们一年只有短暂的见面机会,彼此也没有电话。身边也有回民同事跟学生,可我总会想起尔利。我阅读了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更使我对这个神秘而古老、有着坚定信仰的民族充满了崇敬和感激,我开始接触穆罕默德,易卜拉欣,试图去走进他们更深的内心世界,去感知这个正直、勇敢、有着强大忍耐力的民族的的文化底蕴。我也经常和阿訇接触,和他们探讨道释儒与伊斯兰文化的相通之处,听他们讲解经典的阿拉伯故事。

现在,我在老家工作。今年初,趁着尔利在家的功夫,我去看他。他说他前几年在西安的货场扛货,虽然辛苦但报酬还行,还能添补家里生计。他很高兴的约我去他家转转。 这些年,在国家政策的扶持下,尔利已摘掉了贫困帽子,住上了二层楼房。三个孩子已上学,妻子还在学校的食堂做饭,小日子有滋有味。

我和他聊了好一阵,可似乎没有了小时候那种畅所欲言的感觉了。

妻子收拾了好多件孩子只穿过一两次的衣服,她说孩子不喜欢了又舍不得扔,最后她决定送给尔利家。我亲自送了过去,感觉就像亲人彼此挂念。如今的他与我家一个街道,不知道是他离不开我还是我高不开他,我们搬了三次家始终是邻居。

窗外的雨下得淅淅沥沥。我心里想:等我俩白发苍苍时还做邻居吧!

(尚海龙 曹亚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