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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细雨流光,万千风情,他一身白衣分花拂柳穿行而来,占尽天下风采,却是一壶浊酒尽醉,难得一场糊涂。

山河榻下,锦绣成堆,君王意气风发,亦是挥笔兴文,奈何屡试不中。

温柔乡里,呢喃儿女语耳旁回荡,才子佳人本应皆无恙,怎知世事由来最为无常,终落得个散场。

满腹经纶,惊才艳艳,若得时机当是名冠京华,齐家治国平天下,岂料只能与烟花柳巷做了一生的纠缠。

他叫柳永,才华横溢,却是一生失意。平生时光,总是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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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咸平五年,潮起潮落的光阴里,柳永由钱塘入杭州,那个烟柳满堤,细雨迷蒙,留下无数美丽传说的地方。

浊世才子,旖旎风光,一切的相遇都再合适不过。楼上有姑娘长发轻挽,云裳飘飘,步摇声中用一口吴侬软语唱着婉转的小曲,月光日复一日重复着不变的清辉。他举杯朗笑,在春风里沉醉,于杭州一待就是一年。

赏心乐事,倒也没忘了正经事。次年,他便去拜谒了杭州门禁极严的知州孙何。一首望海潮,自此天下知了柳永二字。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掩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杭州的繁华恢宏,烟霞美景及西湖的十里荷塘,妩媚风情,一下子就都跃入了世人眼中。盛世天下,笔底卷书,尽是赞扬与期盼,铁画银钩落下,就着少年鬓角在春风里扬起的一缕发丝,在他转身的一瞬,成全了一世白衣。

且歌且行,他带着盛名一路行至开封。都城繁华极盛,花灯夜暮雪一夜白头,才子佳人相约,灯火阑珊处伊人早已在悄悄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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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杏花,绝胜春景,在春回大地之时肆无忌惮地蔓延。你折一枝花,我斟一杯酒,灯影里是一场又一场沦陷的温柔。等走过四季,踏过春秋,还有人在纸迷金醉默默停留。盛世繁华,天下艳羡。柳永一提笔,一挥袖,凌云辞赋,将帝都的承平气象,形容曲尽。

这便是年少的他,落落少年,累累风华,耀眼夺目

春风一夜过了大地,惊了桃花,红了枝桠,柳永负手而立踌躇满志,如此的名声定能高中。谁知真宗突然下了诏书,属辞浮糜皆受到严厉谴责,他词里的万千风情便被当作了罪证,因此落第。少年怎能甘心,愤慨之下作词发泄对科举的牢骚和不满。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游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不如同你行云过此生,赢了浮名何能。有佳人在侧,歌喉轻起,如珠玉落入盘中,仿佛穿越诗词歌赋锦绣山河,世间所有的明媚盛景而来。可奈何俗世不由身,心事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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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有满身的才华,未展的抱负,怎能流落市井,就此一生。可他不知,他的一生或许就不属于那功名卷上。那长长的榜单容得下无数人的名字,但单容不下他柳永。

再考上时,“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早已传入了皇帝耳中,话是实话,可其中对官场的批判却是不好听。皇帝言道,不如就弃了浮名,浅斟低唱去吧。他再次落榜,自嘲奉旨填词。勾栏瓦肆,曲尽春浓,相比官场的失意,这便是他人生的得意之处。可是他是柳永,他怎能一辈子都在社会底层,把所有抱负化作浅斟低唱,不过一时牢骚罢了,竟无意中得罪了君王。

如此反复,再无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阴似流水般从生命里悄无声息地走过。

直到仁宗亲政,对历届科举失意之人宽待,柳永才得以及第。此中艰辛不必多说,更重要的是,多年前的春风一路吹至今朝,少年易老,早已白头。本该一生顺遂,却惊起无数浮沉。

这天下再大,终归负了他。

3

流年落花,千年时光掩蒹葭。

可缠绵的宋词会记得他,温柔的春风会记得他,还有那如诗如画亦如酒的女子,也会记得他。

她的身份,世人亦能轻易知晓——虫娘,一个多次出现在柳永诗词和人生里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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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袖折腰,舞不尽这世间的繁华,和着轻扬悦耳的歌声,是她款款而来的步伐。

美人且如玉,公子当翩翩。一眼万年,就此沦陷。

可我们都知道,这样的故事不管再美好再加多少的深情与不悔,都只会是昙花一现,不会成为千古佳话。

柳永他是世家子弟,他愿意在底层和她们在一起,他更愿意,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入仕是每一个读书人的梦想,比起莺歌燕舞,重要的多。

而虫娘,永远无法成为和他比肩而立,共沐风雨的那个人,她只能默默支持他,看着他远离,再远离。在追逐梦想的路上失败了再爬起来,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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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柳永,虫娘深知他从来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白衣卿相,他是属于天下的,怎能一辈子困宥于此,被岁月把风光尽掩。

她再不舍,也只能亲自送他离开。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酒醒之后,他要走了,奔向属于他的人生。一字一句,尽是悲愁,这世间可有个双全的法子,江山美人,皆不相负。可他们之间从来都是选择题,没有并列关系。轻而易举的,美人总会被遗弃。

他不想,他不能,他不愿,但他必须得这么做,他们的人生,从来就没有重合。

可若是一开始他不受冷落,今日或许也不须如此拼搏,闲读之时亦会有人灯下相伴红袖添香,守一个地久天长。不会落到最终,只能相负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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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细观柳永的词,多的是缠绵悱恻悲情意,适合女子歌唱,少了苏东坡的恢弘大气。一个大江东去,一个浅斟低唱,前者似登高望远千里壮阔,后者低首垂眸,惨惨戚戚。

总有人觉得不可同日而语,一家婉约,一家豪放。也总有人不以为然,觉得柳永缺了那么几分气概,指点江山似乎就不适合他做。

可是,这个人他从不缺的就是气概,不然怎会在年少时为美景滞留杭州,眉宇间尽是风采,又怎么会在字里行间替歌姬鸣不平,更不会在年老为官时,仍有年少的心思,倾尽全力造福一方百姓。

他缺的,只是一个时机。而平生时光,总是相负,一负就是一生,直到他老去,才给了那么一个渺茫的希望。太多太多,都已来不及。

当千年后有人临窗而立,素手翻开宋词时,透过漫漫时光,厚厚尘埃,愿你懂得他。诗酒天下,美人如花,苍天易妒,终究作罢。

也愿于世间有才之人,平生时光,再不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