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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红楼梦》,叫做红学,这是百余年来的老话了。

自从白话文兴盛以来,《红楼梦》一跃成了文坛上的上客,谈红学的就越发大张旗鼓的干了。

因为这个原故,《红楼梦索隐》《石头记索隐》《红楼梦考 证),纷纷的出世。等到有了胡氏的一篇考证,又把一个红学的考据家打倒。把一个续后四十回的高兰墅,从矿山里挖出来,重现于人世。胡氏为人,尽多谬妄之处,这一件大功,值得凌烟阁上标名,我并不因为我向来不信任胡氏的学说(他的《哲学史大纲》,就不如这一篇考证靠得住),抹杀他这一点

我们既信任后四十回是高兰墅所作的,我们且另开红学蹊径,先谈一谈高氏的续作。自然,高氏作这四十回书,比曹雪芹自己作上八十回,还要难上几倍。因为他要体贴曹氏的原作,根据他下的线索,造一个结果,在这一层,先要把那八十回读得滚瓜烂熟,把各人的性情举止,都放在脑海,然后随手掏来就是,靠着这点,就不容易,更无论其他了。

上八十回的文笔,和下四十回的文笔,溶化得没一点痕迹,我们若不是知道这书是两个人做的,决不会疑心是两种笔墨,这也是自古有续书者以来不常见的事。这些好处,都不必去细说。而第一件,就是高氏能猜得曹雪芹的意思,打破中国小说团圆的旧套,用悲剧来作终局。因为这样,惹了天下痴心儿女不少的眼泪,抬高《红楼梦》不少的价值。

高作之第一缺点,当为写史湘云并无下场史湘云在林薛之间,本来没和宝玉发生恋爱之余地,但是曹作金麒麟一段文字,是毫无意义的吗?史湘云醉眠芍药圃那一段事迹,又是没有隐射的吗?

许多红楼后梦续梦之类,也都不曾理会到此层,硬写史湘云已经嫁了人。这种办法高兰墅对之怎样,我不敢说,若是和曹雪芹说,他就很伤心的。宝钗的金锁,是影射宝玉那块玉。史湘云那双金麒麟,又何尝不是影射宝玉那块玉呢?

(此文原载于1927年9月3日、4日北京《世界日报》,

收录于《水浒小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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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小札》

中国青年出版社

张恨水/著

【作者简介】

张恨水(1895—1967),著名作家。原名心远,安徽潜山人。早年任《皖江报》总编辑。1919年去北京,先后任《益世报》《世界日报》等报编辑,并开始写章回小说。1929 年发表《啼笑因缘》。抗日战争期间创作大量以抗日为题材的作品。

新中国成立后,主要工作是改编优秀的传统民间故事。他一生致力于通俗文学创作,以传统章回小说形式描写现代社会的人情世态,著有《春明外史》《金粉世家》《八十一梦》等一百多种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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