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生墨

那时候是夏天,清早,他记得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出现,然后快速地消失。半个钟头后赶到公司,他和她才开始有一两次若有意若无意的对视,不过仍旧半句交谈也无。

他们是公司里不同部门的新职员,相互间并不认识。由于上下班走的是同一条道,经常“被超车”,他发现自己有点喜欢她了。当然也可说是,他先就喜欢她,才留意到时常在路上越过自己的她的座驾——那辆彪悍的“电马儿”。

载她的骑手戴着遮光头盔,看不到面容,不知是男是女,只知道那人也同在公司上班,但一定不是新近入职的,毕竟能骑电瓶车通勤,其经济实力一定有些储备。像他,每天雷打不动骑共享单车出勤,走得早、到得晚,被超车已成常态,但更是他所甘愿。因为他在暗中努力存钱,计划给她一场花费不菲、物超所值的告白,实现隐匿的爱愿。

准备好鲜花、巧克力、大杯奶茶以及一个红包,差不多就可以行动了。他的耳朵塞着耳机,一边听歌一边这么甜蜜地想象着。当歌声切换到“如果这都不算爱,我有什么好悲哀”时,他又转瞬感到了忿忿不平。

不知为什么,时间走得飞快,存钱的进度却慢如蜗牛,他想不表白心意就无法和她在一起,那么平日里与之“四目交投”的意义何在?暗恋这回事儿,当然不花钱,也无任何风险,单单驳斥掉“情深不寿”这个粗浅道理,来归咎于“人穷志短”。

随着入夏愈深,他的爱恋梦也做得越加深切、长久。存钱准备表白,其实只是他一方面的考虑。另一边需想尽办法实现的,是撩拨开眼下隔在二人中间的那层面纱,与她说上话,正式认识起来。不过,这好像要找借口或机缘才行。

天气越来越热,每天载着她上班下班、风驰电掣的那名骑手,仍未有将头盔取下或是戴得不那么严实的丝毫迹象,使得卖力蹬车、远随其后的他始终瞧不出那人头发长短、男女性别。他心里的石头,老这么悬在空中,落不下来。

终于,有一天傍晚,他的好奇与不满达到顶点。他决心冒冒险,奋力追上去,揭开这不像谜面的谜底。

砰的一声,有点像意外但更多还是有意,他以超常的速度撞向一旁的石阶槛,只差不到50厘米就“吻中”了她的电瓶车。然而,所差的那一小段距离,只保持了片刻便即迅速拉大、扩展,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原本的陌生模样,甚至不如从前。

他连人带车、狼狈异常地摔在她面前,载她的骑手停车回身查看,她也好奇地盯住他打量,神情恐惧、陌生愤然。他只注意到了那名骑手的喉结抖动,却听不见他的说话:“好险,要骑得稍慢点儿,就给这厮撞上了、祸害了!”她不迭地点头附和。

他心里却反复想,要是不急刹车、不急转方向,撞上你固然有机会“不撞不相识”,但很可能伤到你身,“伤心”那就无可避免,所以从这暗恋末尾走向“明恋”开端的最后距离,总归不到50厘米。

那骑手哪管他这些胡思乱想,愤愤几句后,载上她绝尘而去。后来,他摔伤的医药费用,还是靠了那笔爱情的存钱。

如果这都不算爱,也没什么好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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