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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村子都该有一条沟的,我坚信。不然,那该有多无聊呀。

我不知道别的村有没有沟,反正打我记事起,去过的所有村都有一条沟。

这沟不比山里的沟,首先是因为没那么多沟沟壑壑的纹理,就显得有点小家子气,其次,它太朴素了,朴素到往往就在一片农田里,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地就裂开了口子,毫不给人一丁一点的准备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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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沟藏着“狼”,藏着“疯子”,藏着会拐卖小孩的“逃犯”和动不动就偷食庄稼地的“野猪”,但这也阻止不了我对它的向往。

站在沟塄上往下看,虽然达不到深不见底,但也总能让人“虎躯一震”。那些所有关于小时候的愉快记忆,除了初学自行车,跟着村里孩子风风火火到处窜的时光,就是放学下沟去了。

不玩个浑身是泥,灰头土脸,是坚决不愿意回家的,即使知道因为野的太久,回去肯定得面临一顿数落或暴打,那也挡不住。对于彼时的我来讲,这沟就是电,是光,是唯一的神话。

沟里好玩的可真是太多了。

下沟的坡道上,碰到好时候,到处都是酸中带甜的野酸枣,圆鼓鼓红艳艳的一个个藏在长得歪七八扭的野枣树上,风一吹,哗啦啦扑棱棱的敲着响,近处一点的早就被卖枣核当中药的大爷婶子薅光了,就剩远处顶上瞅着太阳长的了,但那也难不倒我们,槐树枝子狠命拔下一根来,绑着从家里偷偷拿的奶奶勾槐花用的铁钩子,对着枣树头,一拧一拽一扯就到跟前了,蹭蹭蹭摘完,全塞口袋里,边吃边走边扔核,来年被扔过种子的地方就又都长起新的野枣树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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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悠悠晃晃到了半坡腰,能瞅见为数不多的几户零星人家,在同是缓坡的地势上刨上一块较平整的地,种着西红柿、黄瓜、豇豆还有绿辣子,红的绿的熙熙攘攘怪好看。那年头,稍微荷包鼓实一点的,都不住沟里了,早早就挪到上边村子了,但也有些“固执”或确实经济条件不太好的,继续住在沟里半坡上。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夏天的时候,每回下沟,遇到靠道边的那片菜地,我们几个就得拽上几颗黄瓜或西红柿扔进肚子,小时候不懂事,真的是“偷”菜,派个胆大的伙计(通常是男娃娃),有人望风,有人入地,有人捡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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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管人家弄的细竹竿篱笆,三下五除二就破坏掉了。不过因为毕竟是“偷”,心里就还是紧张,按人头乱七八糟摘上一通就赶紧跑。但也有失误的时候,碰上地里石块或草,一不小心被绊倒趴地上没起来,一看这情况,随同的人早就一溜烟躲了,望风的也不望了,跟着后边捡柿子的也不捡了,就留下负责摘的“犯罪分子”一个人捶胸顿足,悔不当初,然后这时候就会见到,屋子和菜地的主人,一个70多岁的婆,带着自家小黄狗到达“犯罪现场”,抓个“人赃并获”。

虽然一般情况还是会迎来一顿破口大骂,婆会问清是谁家调皮捣蛋的娃,糟蹋了她种的菜,再说着要拧着对方的耳朵去家里找大人告状,但婆不仅没告过状,临走的时候,还会把地上散落的西红柿装到娃的口袋,顺便说一句:“吃就吃么,偷人不好,你喊一声,婆给你摘(zei)更好的,你看你摘这绿(liu)蛋蛋,得是能吃到嘴里,纯粹糟蹋呢么!”

后来沟里去的勤了,婆也认得我们这些娃的脸了,有时候我们见婆坐在门口,就想着赶紧溜,还会被婆叫住,说跑啥跑,婆又不吃你,碰到婆心情好,还会给我们几个娃一人塞个冰糖。我们也怪不好意思,就把口袋里装的酸枣给婆拿一把,婆才不要酸枣,不仅不要,还说自己么牙,咬不动。

婆一直一个人住,也么见有个伴,不知道婆现在还在不在了。

这是个插曲,继续说沟吧。

下沟的路上已经很好玩了,沟底就更不用说了。我们沟底有“冒水cuai”,我也不知道那个字咋写,反正后来知道就是“泉眼”的意思,泉眼不大,但老有又清又凉的水往出滋,谁碰到了都得趴地上用手掬着喝老半天,因为泉眼小,泉眼下的小水潭又不及个脸盆大,所以一个人趴住就围满了,剩下的就得排队,一个掬完轮下一个,得轮好几圈,我手太小,也并不拢,每次还没等递到嘴边,水就顺着缝子漏完了,只能干着急,后来还是小伙计想了办法,找了一大片树叶子洗干净,卷成小圆锥当杯子,这才把我喝美了。当然喝完也不忘再用泉水洗洗手洗洗脸,毕竟跑了一路出了汗,泉水冰冰凉的既解渴又解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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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老有传说,说这沟里的“冒水cuai”是神泉,喝了能治病,能美容,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泉水甜,比自家屋里水缸的水好喝很多倒是真的。

喝饱喝足了才继续行进,终于到沟底了,沟底的水渠就不多说了,脱了鞋脚放进去,小鱼苗四处乱窜,痒痒的只往脚心跑,但没一个人对鱼苗感兴趣,因为都跑去掀石头了,石头掀开,全是刚生下来没多久壳子都是透明的小螃蟹,不过这玩意太小了,得找大的,也就是小螃蟹它爸妈,都藏在石头缝里呢,塑料袋撑开,不一会就能逮好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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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也没有意识吃这些玩意,就是图个好玩,带回家养在盆里,桶里,每天瞅每天看,看着心里就开心。后来也不知道听谁说可以吃,但家里也没人会做,记得老妈把一堆活蹦乱跳的螃蟹放进炒锅,结果一个个都往出爬,锅盖都盖不住,可吓惨她了,不仅那锅螃蟹没吃到,后来也不许我们把逮来的螃蟹带回家了。

对了,除了螃蟹,运气好了,还能钓到小龙虾,一根棉线,一点诱饵就好,得是荤的,听人说,鸡肠最好钓了,但我们哪能搞到这玩意,都是在家看有啥带啥,猪肝,蚯蚓,都成为过男娃娃们的工具,当然,那时候也不会吃,钓上来也是玩一会,就又放回去了。要是搁现在,麻辣,蛋黄,蒜泥,我非得把它做出十几个花样来。

这些打打杀杀跟螃蟹龙虾搏斗的事情是男娃娃玩的,女娃们通常都是在河边过家家呢,懂事的还会揪好多水芹菜带回去让家里人做腌菜,我属于不懂事的那波,啥都感兴趣,但啥都没弄好,回家也几乎都是空着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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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除了薅水芹菜,女娃娃还可以蹚螺蛳,扒河蚌,这活没啥技术含量,水渠小河道里到处都是,看见了拾起来就行,不是我吹牛,真的是特别特别多,河蚌一个个比手掌心大多了,我们带的塑料袋都不够装,记得同行的一男娃娃干脆直接把衣服脱了,下边扎紧,都往衣服里扔,最后那一堆河蚌是两个人抬着回家的。

但我没吃上,因为我妈拒绝做这些东西,现在想想,真的是太太太可惜了。

长大后,回村子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回去了也不会想着下沟里玩,过年疫情的时候,因为出不了村,就又拉着姐姐跟弟弟去了沟沿上转,本来想下沟的,但因为小时候经常走的路都被草盖完了,所以下到半坡那就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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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了的野酸枣树上还孤零零的挂着几个枣子,看着依旧红艳艳的,但摘下来一捏,全是干巴巴的枣皮,不过还能砸吧出点味,突然就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变,但是什么又都变了。

注:图片系三木小子拍于冬天

作者 | 三木小子 | 蓝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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