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深秋的一天黄昏，一位面容清秀但神情迷惘的姑娘，徘徊在市郊的一座小桥上。她呆滞的目光注视着向东流的河水，突然失声大喊：“上调！上调！肮脏的交易！”说罢，纵身跳入河中……
上调，一个特殊时期的特殊名词，下乡的人想要返回城市，只能用尽各种方法求得一个上调的机会。然而，上调也并非万能钥匙，不会解决一切问题，有人因上调逃出生天，有人因此坠下深渊。
这个跳河的姑娘，就是被“上调”逼上绝路的一员，一切都要从她几年前的经历说起。
在某个农场的小路上，一个男青年紧追着一个身材苗条、容貌姣好的姑娘。他边追边喊：“小芬，别拿老眼光看我，我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姑娘并不理会，径直走路。
男青年赶到她面前，继续说：“我现在痛改前非，你可得刮目相看。”
李小芬侧过脸，微蹙秀眉说：“张艾明，你改不改跟我无关，你为啥老缠着我！”
“因为我爱你，白天看到你，种田有力气；晚上一闭眼，梦里全是你……”
张艾明轻浮的话让李小芬很反感，扭头就跑。
张艾明是农场里的社交红人，他就喜欢钻在姑娘堆里嬉笑打闹，被姑娘们骂了，也不当回事，还说自己是女人的奴仆。凭着老练的手段，他果然使两个姑娘上了钩，其中一个还怀了孕，为此，他受到了农场的严厉批评。
如今，张艾明又缠上了李小芬，但李小芬是个有头脑、有追求的好姑娘，不会爱上张艾明这样的浮浪子。不过，张艾明不怕李小芬的冷淡，因为他有秘密武器——上调名额。
农场里陆续有人上调回城，张艾明也获得了顶替回城的机会，他找到李小芬说：“小芬，你知道我爱你。我现在要回城了，但又舍不得你。”
见李小芬毫无表情，张艾明继续展开攻势：“现在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回去后也能把你上调回城。”
这句话一下触动了李小芬，她没有关系，更没有背景，所以上调的事总是轮不到她，在可以预见的日子里，她大好的青春都要荒废在无所事事的农场里，可她不甘心。
张艾明看出了李小芬的兴趣，拍着胸脯说：“我爸爸就是管给农场送原料的，可以跟农场提个条件，把你调回市区的原料加工厂，那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真的？”
“我怎么会骗你，等着吧。”张艾明趁机拉住了李小芬的手，姑娘想抽走，但挣扎了几下后，犹犹豫豫地放弃了。
不久，农场来了一位干部，他就是张艾明的父亲，他答应支援农场的建设，唯一的条件是农场放人，让李小芬回城里的加工厂，他直言不讳地对场长说：“小芬是我未来的儿媳妇，你可要照顾点！”
不久，李小芬果然被调回了城里的加工厂，她全家都很高兴。此后，张艾明不断出入李小芬家，俨然以李小芬的未婚夫自居。
李小芬此时仍旧十分厌恶张艾明，讨厌他的轻浮、油嘴滑舌，但考虑到他是自己的“恩人”，她也没有阻止张艾明的纠缠。
后来，张艾明又动用父亲的力量，把自己和李小芬的爱情跟李小芬的工作挂上钩。一旦李小芬对他态度好，原料加工厂就能得到源源不断的原料，只要李小芬对他态度不好，加工厂的原料就会减少。
厂长找到李小芬，要她为大局着想，全场所有人都指望她了。李小芬这个人心软，看不得同事们唉声叹气，只能强颜欢笑去陪张艾明闲逛。久而久之，他们就像恋人一样了。
当李小芬答应当张艾明的女朋友后，张艾明发誓：“我过几天就找媒人到你家提亲，咱们马上结婚。”虽然李小芬很向往婚姻，但是张艾明这个人靠得住吗？她一直在纠结中。
两个人相处久了，经不住张艾明的软磨硬泡，李小芬有一次彻夜未归，她本以为二人有了进一步的发展，结婚就会顺理成章，然而，张艾明却再也不提结婚两个字，并渐渐疏远了她。
突破了关系的底线，二人的身份立马调换了过来，李小芬变得主动，整天去找张艾明，要求赶紧结婚，但是张艾明却始终避而不谈，顾左右而言他。
一天夜里，李小芬下班回家，她看到张艾明搂着一个陌生的姑娘从自己面前走过，她看到了张艾明瞥向自己的得意眼神，出于自尊，她没有吵闹，只是默默朝回走，刚到家就扑倒在床上大哭。
第二天，张艾明找到李小芬，戏谑地说：“你吃醋了？我从来都喜欢跟姑娘们玩儿，再说你也不是第一个了。”
“你答应过我，爱我以后不再爱别人！”李小芬涨红了脸。
“是的，我说过，但是我现在不爱你了。”张艾明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地看着李小芬。
李小芬强压怒火，边哭边劝张艾明迷途知返，表示自己可以不计前嫌。
张艾明冷笑着说：“别太痴心，痴心会要人命的！”说罢扬长而去。
李小芬眼睁睁看着张艾明离开，心如死灰，她责怪自己的软弱，为了上调而中了张艾明的圈套，又恼怒自己没有守住少女的底线，成了一个被抛弃的玩物，但她最恨的还是张艾明和他依仗自己老子的那点权力玩弄自己。
李小芬又羞又愧，她不想把痛苦说出来，那样只会让自己的尊严再次被践踏，于是选择走上绝路，跟这个世界做最后的抗争。
李小芬跳河后，张艾明没有出现，张父几次到李小芬家道歉，并送去了一笔钱，用他多年宦海沉浮练就的话术，软硬兼施地警告了李家人，不要深究此事，对谁都不好。最终，李小芬的名字被人们遗忘了，仿佛从来没有来到世上。
“上调”，一个决定命运的词，一个人们都期望的机遇，然而机遇的背后却隐藏着深深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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