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晗翌/文

最近,“神童”有点多。

从“1岁徒步暴走,5岁开飞机绕行北京野生动物园,11岁南京大学毕业”的男孩小何,到“研究‘抗癌项目’荣获全国大奖”的小学生小陈,再到“3个品牌创始人,一天能写词300首、诗2000首、小说15000字”的16岁少女小岑……

这些远超同龄人,甚至秒杀大部分成年人的惊人“成就”在引发围观的同时,也让质疑声相伴而来。很快,事情进一步明晰: 原来11岁南京大学毕业是通过自考专科毕业,抗癌项目是父母“深度参与”的产物,日均作诗2000首比的不过是打字速度。

公众的神经被瞬间点爆。他们原来不是“神童”,只是“神童人设”,还是过度包装,甚至作弊得来的人设。这些刚被供上神坛的孩子们又瞬间被舆论口诛笔伐。

按理说,前世之事,后事之师。一个个被戳破的谎言尚且殷鉴不远,为何包装“神童”之事还在继续上演呢?这背后无疑隐藏着足够可观的利益:有人借由孩子的神童人设,四处兜售自己的教育方式,获得滚滚财源;有父母通过打造神童人设,投机取巧,钻选拔制度的漏洞……归根到底,社会上每隔一段时间出现的“神童热”,不过是成人欲望的扭曲表达。

然而,且不说上述行为扰乱了社会秩序和教育公平,就本着对自己孩子好这一初衷,成为神童真的是一件幸事吗?

人人皆可成“神童”

一般来说,神童是指在智力发展方面显著地超过同年龄常态水平的儿童。最早对天才进行系统研究的英国学者弗朗西斯·高尔顿(Francis Galton)指出,天才在人类的分布上,严格地遵循正态分布,在4000人中只有1人是天才。

但只要愿意,人为表现出“高”智力也并非不可能。由于大脑具有可塑性,只要正确勤加练习,甚至我们的大脑结构都能发生变化。比如,相较普通人而言,专职司机的海马区(海马区对于空间导航十分关键)更大;多年从事音乐工作的音乐家们的听觉、躯体感觉以及运动皮层的厚度也更优。

在可塑性方面,儿童则比成人更加具有优势。“我们之所以聪明,是因为我们能够学习,而儿童是天生的学习者。”清华大学心理学系长聘副教授、清华大学脑与智能实验室首席研究员、THBI儿童认知研究中心创始人 Stella Christie告诉笔者说:“以语言学习为例,对于成年人来说,学习一门新的语言往往困难重重,多年练习也难以和母语一样熟练。然而,同样需要从零开始学习的孩子,即便没人特别指导,就能轻易地学好语言——3岁的孩子就能说完整句子,4岁的孩子通常能掌握基本语法。”

量产与异化

我们看起来越来越“聪明”了。

科学家詹姆斯·弗林(James Flynn)在20世纪80年代发现,过去的几十年里,不少年轻人的智商平均数出现了增长,为了保持智商分数均值为100,每隔一段时间智力测试得分的转换公式就要进行更新,否则将会出现“智商膨胀”。

然而,人类智力在短期内出现群体性显著提高是几乎不可能的。弗林对上述现象的解释是:智力测验主要考察的是个体的流体智力(比如抽象思维等),由于工业革命,科学抽象思维方式变得突出,抽象思维充斥于所有课程,以至于普通人也变得更倾向于假设性思维,做抽象概括。

或许,“神童”频出的现象能对上述现象增加一个解释维度,那就是一场“智力”的军备竞赛试图操控我们的世界。由于高智商背后带来的实际利益,人们希望在智力维度上保持相对优势,因此或是刻意练习,或是弄虚作假,人们想方设法让自己看起来更“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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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而来的,是社会对于神童的想象也在不断膨胀:十年前我们塑造天才是宣扬其“3岁能背唐诗三百首”,而今却到了“1岁徒步暴走”“小学解决癌症难题”“16岁能日更300首词牌”之类荒唐又夸张的说辞。

也许有人会问,抛开作弊的情况,让孩子们争先恐后越来越“聪明”难道不好吗?“但它的代价是牺牲了孩子真正的天赋!”Stella说,“每个孩子都具有自己的天赋,当孩子还小的时候,父母以自己的意愿强加训练孩子,会使得孩子失去探索自己喜好的机会——他一直忙于训练,以成为父母‘定制的天才’。”

不仅如此,沉迷于特定赛道的竞争甚至会将人异化。一个个可量化的智力测评标准,给参赛者提供了一个参考指标,引导其不断奔跑。在成长的道路上,竞争者不仅忘了欣赏身边的风景,也忘了关怀自己,只顾着巡视四周,看有没有前进点,而这个看似有终点的标准,却也在众人争相加速的同时悄悄地前进,使得参赛选手永远无法达到这个终点。

原本,人是标准的制定者,后来,标准成了人的主人。

神童的不幸

一个更值得讨论的问题是,神童就意味着人生的成就将大概率地高于常人吗?

在很长一段时间,科学家们的确持有这样的假设。他们认为人类具有一种“一般智力”,这是完成其他活动的底层智力。因此,从大概率上来说,“一般智力”突出的个体在各个方面都将更容易取得成功。

但心理学家刘易斯·特尔曼(Lewis Terman)通过筛选并追踪了1528名高智商儿童的未来发展发现,事实并非如此。这些儿时(平均年龄11岁)智商超群(平均智商151)的孩子,长大之后都变成了普通人,有些甚至连大学都没读完就辍学了。相比之下,部分童年在智力测试中表现一般而落选的孩子,在成年之后反而取得了卓越的成就,比如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威廉·肖克利(William Shockley)。对此,主流的解释之一是,智力只是众多导致成功的因素之一,与此同时,智力还是多元的,传统的智力测验并不能完全反映一个人的全部智力,甚至有些智力还在研究的黑箱中尚未被发现。

不仅如此,天才少年们也并不快乐。英国杂志《1843》曾经刊发过一篇名为《天才的诅咒》的特稿,作者通过对数位天才儿童家庭的调查发现,天才少年的日子过得比我们想象的糟得多:他们卓越的天资往往招致嫉妒,甚至被当作异类对待,人们会故意给他们制造难题,只是为了看他们出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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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选择,天才们或许并不希望自己是天才。曾被誉为“第一神童”的宁铂就明确给出了这样的答案。1978年,年仅13岁的宁铂因为天赋过人,被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少年班录取。同年,他与时任国家副总理的方毅对弈围棋,两局全胜后更是声名鹊起,成为家喻户晓的神童。但神童的光环带来的是不自由的枷锁,他不能选择自己热爱的天文学,被安排学习物理,因为是神童所以害怕失败,三次尝试考研,却都在考前临时弃考。虽然本科毕业后留校任教成为最年轻的大学讲师,但宁铂却变得越来越自闭,终于在2003年出家五台山潜心佛学。

“研究表明,虽然家长对孩子的成长是存在影响的,但这种影响又是有限的——最终孩子们会遵循自己的喜好、兴趣、强项,避免他们不喜欢的东西。”Stella说,“学习能力与许多事情相互作用,最明显的是,与孩子是否有动力真正开始学习有关。作为父母,我们的工作就是尽自己所能帮助我们的孩子,让他们发现他们想要学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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