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见习半年，感觉看尽了人性善恶。”
这是我朋友，一个三甲医院见习医生，工作半年后的感慨。
这工作干久了，人会变得分裂。
她有时发誓：我这辈子绝对不当医生。
有时又会被病人感动的泪流满满：还好我选择了这个职业。
医院这个生死之地，每天都在上演人生悲喜荒诞剧。
比如，女朋友怀孕了，男朋友却说，他们还没睡过觉；
再比如，刚高考完的男孩，放纵一夜后，得了艾滋......
以下，是一位见习医生半年来的所见所闻：
2019年7月，我去西安一所综合性三甲医院见习。
第一天，导师带我们几个见习医生，在二楼的骨髓门诊熟悉流程。
突然听到外面乱哄哄吵成一片，很多人边跑边尖叫。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导师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就赶紧跑过去把门反锁，对我们说：
“先别出去，外面有人拿着刀子乱跑呢。”
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很懵。
第二反应是，持刀伤医！
在此之前，我看过不少网上的医闹事件。
但是没想到，我实习第一天，一门之隔的外面，就发生着这种事。
见我们几个见习生太害怕了，导师又安慰说：
“没事，没事！保安去处理了，马上就没事了！”
但是我们能听出来，他也很紧张。
直到听说那个持刀的人，被保安控制住带到警局了，大家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工作。
据说，那个人的家属手术不顺利，冲动之下，他就举起了刀。
导师在医院待了很多年，见过很多医闹。
他后来很感慨地说：
“你永远不知道，哪个看起来正常的人，会突然从包里拿出一把刀，捅向身边穿白大褂的大夫。”
19年年末，发生几起严重的伤医事件。
我们医院也人心惶惶，保安增加了好几个，每天巡逻。
而每次路过之前出事的大厅时，我还是会想起第一天实习的情景，心有余悸。
医院，真的是一个很容易致郁的地方。
人性在生死病痛面前，恶的一面就会显露无疑。
我记得有一次，几个子女带父亲来做检查。
老人七十几岁，走都走不动，需要家属配合，协助做CT。
这本来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老人的儿女却觉得，检查室里有辐射，对身体不好，不陪同、不配合。
我给他们解释好几遍，这个辐射只是轻微的，对成年人根本没有影响。
但是他们几个，好像觉得进去就会死一样，到最后也没进去。
大家就僵持在门外，老人在椅子上垂着头，叹了一口气。
我曾经以为，一个人生病，亲人无论怎样，都会尽力去陪伴。
更何况生他养他的父母呢。
但是，事实并不是如此。
一个比较心酸的现实是——
一般要是子女生病，父母一定始终陪伴左右；
但父母生病，能陪伴的子女并不多。
亲情尚且如此，爱情在生死面前，更显得苍白。
有一次，遇到一对中年夫妻来检查身体，聊天得知他们是二婚。
做完检查，丈夫确认得了急性白血病，临床表现很明显，症状挺严重，但还有治疗的可能。
确诊报告交给妻子之后，妻子却想放弃治疗。
医生劝了很久，觉得她丈夫也年轻，并且还有治疗的希望。
但妻子就是铁了心不治病，再怎么劝也没用。
最终，妻子对她丈夫说：
你身体没什么大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我们都知道，拖下去，估计丈夫也活不了多久。
到现在我都想不通，妻子拒绝治疗的原因。
不知道是没钱还是没爱，反正挺令人唏嘘的。
而且，这种关乎生死的大事，真的有人可以瞒着至亲，擅自决定别人的生命吗？
当然，在医院这么久，遇到的也不全是些乌七八糟的事。
反倒是在这些事的映衬下，一些温暖的、甜蜜的故事，让我印象更加深刻。
有一次，一对六七十岁的老爷爷老奶奶来做检查。
老奶奶登记信息时，老爷爷在旁边殷勤地递水，替她整理衣服，忙前忙后的。
老奶奶像个小朋友一样，撒娇地问：一会我得一个人去拍片呀？
老爷爷说：没事，我一直在外边呢。
等老奶奶推进去检查时，老爷爷就趴在玻璃窗那里看她。
偶尔扮个鬼脸，逗老奶奶笑。
我们看到这些，整天的心情都变好了。
原来在爱的人面前，无论多大年龄，都可以做个小朋友啊。
还有，之前在骨髓科，经常遇到白血病患者来化疗。
你知道化疗有多痛苦吗？
严重呕吐，疯狂掉发，体重骤降几十斤，动不动就会晕倒，磕破脑袋。
而最难忍的，就是剧烈的疼痛。
很多成年人痛到在病床上求医生：让我快点死掉吧。
有个十几岁的小男孩，病情比较严重，身体特别瘦弱。
但是每次化疗之前，他都会笑着轻松地问医生：
“这次能不能快一点呀？”
“这次会比上次痛吗？”
我不知道他的小身板怎么承受这么大的疼痛，也不知道他的观念里，怎么面对未知的死亡。
但是，真的很感谢这个小太阳一样的男孩。
因为，他让很多一起来化疗的白血病患者觉得，一切都有希望。
除了这些，我还想说说大家都关心的医患关系。
说实话，几乎每个医生都碰到过医闹。
比如因为没按医嘱吃药，引发别的病，跑去医院投诉主治医师；
因为医生没扎好针，直接一巴掌扇过来。
就连我一个见习医生，也被患者指着鼻子骂过，回去哭了一晚上。
但医闹并不是全部，更多的病人，也是很理解医生的。
我有次中午值班，正在吃饭，一个大爷推门进来，看见我在吃饭，立马缩回去。
我听到他和外面的人说：
“人家医生在吃饭呢，我们等等再进去。”
虽然有些矫情，但我当时鼻子一酸，立马放下碗，先给大爷办理登记手续。
疫情期间，医院爆满，有患者主动站出来，维持秩序；
元旦那几天，值班到很晚，患者给我们点奶茶和烧烤......
这些暖心的小事不胜枚举，真的很感谢他们。
某种程度上，我们都是普通人，相互释放善意，相互尊重彼此，不是吗？
医患关系，其实也没有那么妖魔化，反而更像《人间世》的一个短评：
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
最后，朋友说，在医院实习大概就像举着放大镜。
她发现，自私的人是真自私，善良的人是真善良。
人性善恶显露无疑。
但还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喜乐。
而他们作为医生，见了再多的生离死别。
也还是会为新生命的到来而兴奋，会为鲜活的生命离开而难过。
朋友至今记得，不知道在哪里看的一句话。
大意就是，生命如浩瀚星河，有星星黯然陨落，也有星星骤然发亮。
医院，就是星空背后的那片夜幕。
彼此见证，彼此守护。
END
作者：无尽
来源：ONE文艺生活（ID:one_hanhan）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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