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话“作佛”

陈业基

海南话称道场为“作佛”。

人死了,家庭里的人都会在“七”期里(七期,指的是人死后逢七的日子,男人的大七期为“三七”,即二十一天;女人的大七期为“五七”,即三十五天,“满七”为七七,即四十九天)择大七期为逝去的人做“作佛”。过去,我一直认为,海南方言所说的“作佛”其实只是道士所为,与“佛”无关。最近我在网上即海南方言进行漫谈时才发觉,“作佛”中的“佛”不但与道士有关联,与和尚也有关联。《现代汉语词典》中说:“佛老,佛和老子,也指佛教和道教。”而对“道场”的解释是:“道场,旧时和尚或道士做法事的场所,也指所做的法事。”通过这两点解释,我才觉得,道士能“作佛”,和尚也能“作佛”。但在海南农村,“作佛”的人往往是那种叫做“三父公”的“土”道士,根本就看不到有和尚来“作佛”。据说做佛的“三父公”是有“公函”“文书”的。这“公函”非政府所发,而是他们自己自创的,叫刻章的人刻上一两个方印,上为篆体文字,不知字刻得对不对,反正一般人也看不懂,意即什么帝什么皇之类,身上还携带一两张类似委任状之类的纸张,拿来吓人。他们自称自己授之于天,代表什么什么神,到人间为人们解忧解难,消灾除害。这种说法在农村还是很有市场的。说人们相信,那应该有点勉强吧。我看,大多数家庭都不想看到逝去的人在那边吃苦受罪吧,尽点孝心,“作佛”吧,免得外人说三道四。于是“作佛”的“三父公”就大有市场,就有钱“驳”(即赚)。据说,一个“佛脚”(即指做一次佛“三父公”所索要的钱)三十年前是两三千,现在几乎涨了一两倍,看“佛情”一般在五千到一万左右。“三父公”在“作佛”时,总会带来一班人,这些人帮他抄写“公文”(“作佛”时念的文字叫做“公文”,“公文”是按底稿抄写的,只是加上死者的姓名和家属的姓名而已),帮他摆置供案。当“三父公”起佛时这些帮手在旁边敲锣打鼓拉二胡,帮他烧香点烛洒佛水,有的还饰演佛中人物唱念,唱念时有如演戏,其腔调均来自琼剧唱腔;有的饰演逝去的人进行嘱誌。做“三父公”的人唱念功夫要好,起佛后穿袍戴顶,一边唱念一边跳神,手舞足蹈,往往一场“佛脚”做下来“三父公”就累的气喘吁吁的,整场“佛脚”“三父公”是主角。每当村里有人家“作佛”,全村人也会来看热闹,说白了,就像是看一场小琼剧。平时没人请“作佛”时,“三父公”即一个常人而已。不少做“三父公”的人自己也说,做那些“佛事”都是假的,你们也信。我父亲死于肺癌,我的伯父父亲的哥哥也请“三父公”来“作佛”。“作佛”时,“三父公”说请扁鹊来治我爸的病。只见“三父公”用一个簸箕,放进一把米筛了几下,就对我伯父说,你弟弟的病治好了。癌症,当代医疗技术这么先进都治不好,古代的扁鹊却用一个簸箕一把米就能治好,你信吗?反正我不信。不信归不信,但“作佛”过后,全家人都释然,大家都相信老爸的病已经治好了,在那边没有病痛折磨,过着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海南农村人“作佛”的具体“行程”(即程序)我不是太清楚。好象有:招魂,做“佛”的人将主家人带到水边(或路边)将逝去的人的魂魄招回来;治病,请华佗扁鹊等名医为先人中有病的人进行根治;嘱誌,叫做“三父公”(道士)扮演先人嘱咐家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对身后的家事一一嘱咐,使听“嘱誌”的人泪流满面,点头称是;“作佛”后,全家人便抬着事先花钱请人绑制竹架用纸张裱糊的纸箱纸柜纸床柜纸电视电脑纸摩托纸小车以及纸衣裤衣料等集中在一起,拉到三角路边处烧掉,然后连续三个夜晚在烧纸箱的地方点上煤油灯和香烛,以便“鬼子鬼以”(即小鬼)帮忙将其运走。

我觉得,“作佛”,本身就是迷信,但这又好像不是迷信。因为大家都不迷不信。每次“作佛”需要好几天的时间,对主家来说是既耗时又耗钱,但大家都乐于去做。因为大家都在做,于是许多人家也就是随大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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