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杰：汉画像石惊现园林置石|于杰|画像石|石刻|置石|高逸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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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汉画像石，是指汉代地下墓室、墓地祠堂、墓阙和庙阙等建筑上雕刻画像的建筑构石。它是汉代大多没有留下名字的民间艺人以石为地、以刀代笔的石刻艺术品，其本质上体现的是汉代一种祭祀性丧葬艺术。

我国汉朝时期，人们信仰和崇拜神灵，在思想观念上是奉死如事生，生前怎么样，死后仍然要保持生前的样子，因此厚葬之风盛行。除陪葬物品外，为了再现死者生前的生活场景，汉代人发明了以石作画的方法，即把所要表达的内容用线条刻画在造墓的石头上，来展现墓主人生前的辉煌，同时希望这种富贵享乐的生活能如石头之不朽，永远伴随着墓主人，并祈望能升天成仙。

东汉画像石“庖厨”（徐州汉画像石艺术馆藏）

汉画像石所表达的内容非常丰富，几乎再现了汉代政治、经济、文化、信仰等各个方面。这块带有园林景观石的汉画像石，发现时位于徐州苗山汉墓前室前壁下门东侧，尺寸约90cm×80cm，为东汉早期墓葬石刻制品，现收藏于江苏省徐州市汉画像石艺术馆。

汉画像石《庖厨宴饮图》拓片

私家园林、居所置放景观石或者叠石成山，是我国造园艺术的传统内容。古人颇为注重居所环境，喜欢把封闭的个人居所与开阔的大自然糅合在一起，移天缩地，把自然的山水景观植物引入居所，营造一种天人合一的生活环境。这是古人的生活理念，也体现了古人的审美情趣。

这块被业内研究者名为《庖厨宴饮图》的汉画像石，描绘的就是墓主人生前在自己充满山林之趣的住宅庭院内宴请宾客的场景。

这幅图像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下部是庖厨图，描绘了庖厨们忙碌的工作场面。画面详细刻绘有庖丁宰杀牛羊、妇人汲水、燃柴烧灶等场景，炉灶上放着体形高大的甗。厨间的墙壁上还悬挂着火腿、鱼干。甗是汉代风格独特的一种大锅，为鬲、釜连体，下部是鬲，上部是釜，中间用有孔的箅子隔开。

图的上部是宴客图，描绘的是墓主人生前在庭院亭榭中宴客的景象。亭中墓主人与宾客相对席地而坐，把盏言欢，身后仆人在斟酒端菜；亭外左侧有两个仆人手持烤肉串等候进献，右侧是扶桑树，树下为一块庭院景观置石。

徐州汉画像石艺术馆内景（俞莹摄）

依笔者分析，因苗山汉墓与吕梁的距离非常近（直线距离不过一二十公里，现在同属于徐州市铜山区），而吕梁就是《尚书禹贡》所记述“泗滨浮磬”的产地，因此推断这块庭院景观置石为吕梁石的可能性较大。此外，从石上刻划的类似卷云纹的线条纹饰特征来看，与吕梁石的外形风格也比较接近。当然，也可能是工匠们就地取材，用普通的岩石凿刻修饰而成。究竟是什么石种，是天然还是人为，现在已无从考证。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一块汉代庭院景观石，是有图可考的确切的物证。而且从石头的形态看，这应是一块完整独立的景观置石，不是人工堆砌而成的假山。

东汉画像石“建筑人物”（徐州汉画像石艺术馆藏）

有人或提出，该景观石可能是堆土而成，因为《汉书》中有“采土筑山，十里九阪”的记载。汉代一度采用堆土成山或半土半石、土石相间的造园置石之法，不过那往往是营造占地面积很大的园林，不是通常居所的庭院。笔者分析，一般来说，堆土而成的山丘形态比较平缓，底部也比较大，不会这么突兀隆起，如果像画像石中图案这般直立高耸的话，几场大雨就给淋坍了。其次，如果是堆土而成，则树会生石上，以固其土，而不是立于石后。再次，从体积上来看，以亭中坐着的人为参照物，该石半人高左右，宽度应也相差无几，且边缘陡峭，这样体量大小的石头在自然界很容易找到，似乎没必要堆土而成；相反，如果是堆土而成，那看上去简直就像一座小型坟丘，会非常难看，也很晦气，有身份、考究人家的庭院里是断不会出现此等之物的。

在发现这块刻有庭院置石图案的汉画像石之前，现存史料最早出现记载庭院置石的，是唐李延寿所著《南史到溉传》，书中记述了南朝梁代文学家到溉（公元477——548年）和他的“奇礓石”、也称“到公石”之事。《南史到溉传》中是这样写的：“溉特被武帝赏接，每与对棋，从夕达旦。……溉第居近淮水，斋前山池有奇礓石，长一丈六尺，帝戏与赌之，并《礼记》一部，溉并输焉。……石即迎置华林园宴殿前。移石之日，都下倾城纵观，所谓到公石也。”

以上为文字最早出现园林景观置石的记载。而园林景观置石最先以图像的形式出现，则是在唐代孙位的画作《高逸图》（上海博物馆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