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有元、迎、探、惜四春,她们身边分别有琴、棋、书、画四婢。按曹雪芹的设计,这四名丫环的名字,各自寓意着她们小姐的专长。贾惜春身边的贴身丫环,便是入画。可惜的是,抄检大观园时,贾惜春却执意赶走入画,哪怕是凤姐、尤氏求情,这位贾家的四姑娘也毫无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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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贾家“四春”中,贾惜春的年龄最小,位列金陵十二钗第八位。有趣的是,贾惜春虽然经常出现在书中的各个章节,可曹雪芹却很少重点刻画她,甚至连相貌的细节描写都没有,仅仅有“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八字,至多借着刘姥姥之口,说了句“这么个好模样”。

贾惜春年龄虽小,却是个孤僻冷漠之人,许多红学家也为其贴上了倔强、负情的标签。关于贾惜春的冷漠绝情,集中体现在书中的第七十四回。这一回中,王熙凤带人抄检大观园,查到惜春处时,发现入画私藏有金锞子和男人之物。尽管入画一再解释这是贾珍赐给自己哥哥的,她只是代为保管而已,可贾惜春还是决意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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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房之中,发现男人之物,在旧时乃是大忌。不过,入画并非是与外人有染,所藏之物倒也能够说明来历。所以,王熙凤见贾惜春动了真怒,也从旁打圆场:

“这话若果真呢,也倒可恕,只是不该私自传送过来。这个可以传递,什么不可以传递。这倒是传递人的不是了。若这话不真,倘是偷来的,你可就别想活了。”

八面玲珑的王熙凤,张口就亮明了立场,说入画要是所言不虚,是可以宽恕的,同时还强调若是偷来的,便会重罚。有意思的是,凤姐的后半句话,倒是有些避重就轻,意在金锞子的事儿,反倒不提那些男人之物了。显然,这是在给贾惜春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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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入画的供词是否有假呢?这还真没有!

原来,入画的哥哥得了赏赐,担心这笔财物拿回家,会被家里长辈给挥霍了,所以才委托张嬷嬷带到了荣府,交给入画代为保管。这一点,后来也经尤夫人得到了证实:

“实是你哥哥赏他(她)的,只不该私自传送,如今官盐竟成了私盐了。”

按理说,尤夫人已经将真相澄清,也以主子的身份责骂了入画,贾惜春倒也应该就此宽恕了入画。毕竟,入画是自幼服侍惜春的贴身丫环,两人不说情同姊妹,倒也不至于毫无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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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尤夫人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反而激怒了贾惜春。这个年轻的四小姐,竟当着众人的面指责起了自己嫂子:

“你们管教不严,反骂丫头。这些姊妹,独我的丫头没脸,我如何去见人!昨儿叫凤姐姐带了他去,又不肯。今日嫂子来的恰好,快带了他去,或打或杀或骂,我一概不管。”

贾惜春劈头盖脸地斥责嫂子、哥哥“管教不严”,导致自己的丫头没脸,让她没法见人,以至于决意赶走入画。如此一来,事情彻底无法收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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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尤夫人难堪的是,贾惜春不仅不要入画了,还当即表示要和宁府、与兄嫂断绝往来:

“不但不要入画,如今我也打了,连我也不便往你们那边去了。况且近日我每每风闻得有人背地里议论什么多少不堪的闲话,我若再去,连我也编派上了……从此以后,我们有事别累我。”

贾惜春是宁府贾敬之女,也是贾珍的亲妹妹。贾敬死后,贾珍成了贾惜春血缘上最亲近的人。按理说,贾惜春本应十分亲近贾珍才是。可是,抄检大观园后,入画私藏哥哥财物之事败露,贾惜春不仅决意赶走入画,还要与兄嫂断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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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原本是颇为费解的。不过,一旦我们注意贾惜春的成长环境和贾珍夫妇的为人,便不难理解这四姑娘如此决绝的原因了。

贾惜春虽然是宁府贾敬之女,却是在荣府贾母身边长大的。贾敬这个人,很早就跑去炼丹、出家,对府里的事儿很少过问,更谈不上照料自己的小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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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年龄上看,贾珍足以做贾惜春的父亲了,而且贾珍是个好色之徒,爬灰秦可卿、染指尤氏姐妹,也谈不上好好照料自己的妹妹。

因此,贾惜春对宁府的一切都没有过深的感情,甚至觉得自己的兄嫂十分恶心。曾经,焦大的那番醉骂,在宁、荣二府传得沸沸扬扬,柳湘莲更是说宁府也就是门口那俩石狮子算是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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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贾惜春心里,贾珍是丑陋和恶心的化身,根本就不配做自己的哥哥。就是这样一个人,赏赐了入画的哥哥,而这些在贾惜春眼中无比肮脏的东西,偏偏又藏在了自己身边。所以,贾惜春无法原谅入画,归根结底是源于对贾珍的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