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生活美学叫成都。这种美学魅力,不仅在于成都的美食、美景令人流连忘返,更重要的是它的包容与宜居,让越来越多的外地人因为难以抗拒最终选择成为“蓉漂”,成为新时代的“新成都人”。红星新闻特别策划推出“蓉漂诗人(作家)——参与生活美学的新成都人”系列,推荐他们的新诗、新文与新书,以飨广大读者朋友,共享成都生活美学。

来自四川苍溪的“蓉漂作家”马平,现任四川省作家协会创作研究室主任,一直以小说家身份活跃于文坛。尽管他在成都定居多年,但至今放不下浓郁的乡村情结。这些年,他深耕乡村题材小说创作,不论是长篇小说《草房山》《山谷芬芳》还是《高腔》等中篇小说,都赢得颇高的关注度。尤其是《人民文学》首发的中篇小说《高腔》,不仅打入“中国好书榜”,被四川人民艺术剧院改编成话剧轮番上演,还被《人民日报》点赞“深入观察和思考当前乡村精神生活,从中华文化传统中汲取有益成分,为乡村振兴提供滋养”。

不断发生变化的中国乡村,在一个世纪以来长期成为小说家取材的宝库,周克芹的《许茂和他的女儿们》、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陈忠实的《白鹿原》,都曾创下一座座文学高峰。马平在成都写乡村生活故事,总在有意无意间注入了成都元素,他的小说也因此打上了城乡生活交织的烙印,看似平凡,却很生动。

其中首发于《人民文学》的中篇小说《我看日出的地方》,故事灵感起源于他在夏日的成都某郊县的园子里偶遇一棵紫薇树,这棵树让他念念不忘,于是索性把这棵树移植到小说当中。小说中,这棵紫薇树先是在一个乡村为一代又一代人遮风避雨,后来因被卖走而不知所踪,最终在成都的一家餐馆里被发现。此书深刻地反映了乡村城镇化、乡村脱贫、乡村振兴的过程中,年轻一代的心路变化,不舍、追寻、认同、归属以及精神回归。马平因把这棵树的故事写得真挚、扎实、温润,最近频频赢得评论家的点赞。

值得一提的是,四川人民出版社上月出版的马平小说集《我看日出的地方 我在夜里说话》,由两部中篇小说倒装组合而成,书名就是两个篇名的巧妙组合,前者《我看日出的地方》由封面打开,后者《我在夜里说话》由封底打开,一体两面,各自独立,相互呼应。一部作品晨起等待日出,一部作品夜来倾诉衷肠,两个温暖的故事如同一整天相看相知,呈现了一个完美的时空组合。

周末读什么好书?今日,红星新闻“红星书评”特别推荐60后“蓉漂作家”马平和他的新书《我看日出的地方 我在夜里说话》。

《我看日出的地方 我在夜里说话》

作者:马平

出版:四川人民出版社2020年7月

【名家简介】

马平,1962年生于四川苍溪,现居成都,现任四川省作家协会创作研究室主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著有长篇小说《草房山》《香车》《山谷芬芳》,小说集《热爱月亮》《小麦色的夏天》《双栅子街》,中篇小说《高腔》和散文集《我的语文》等。

『红星书评』

两段生死恋,赚足了眼泪

——读马平小说集《我看日出的地方 我在夜里说话》

◎申红梅

读马平小说集《我看日出的地方 我在夜里说话》,动人的故事和庄重的文字会让人沉溺其中,如果从故事和文字中抽离,大脑会形成一个句号的空白,感到结束了,圆满了,无法言说又心有盘旋。《我在夜里说话》和《我看日出的地方》这两部中篇小说放在一起结集出版,是作者有意为之。两篇小说,两个故事,恰似太极八卦的动态运转。

两篇小说都用回忆自述的方式进入,都在表达“生存与爱”的主题,而且都是圆满的。虽然有些评论家(包括作者自己)认为它们都属于“深刻地反映了乡村城镇化、乡村脱贫、乡村振兴的过程”的地域类型小说,但我认为,马平除了涉及这相关内容,更超越了这个标签。他用“生存与爱”写出了人性在“贫穷和匮乏”状态下的黑暗与光明。两篇小说描写的两段生死恋,可谓赚足了读者的眼泪。

《我在夜里说话》讲了一个“偷生与谋爱”的故事。主人公麻狗是个孤儿,而且身体上有缺陷——眼睛和嘴巴不能同时使用,身份更是一个小偷。篇章里讲到麻狗从火灾中存活下来,为了讨舅妈和姐姐欢心,从小就偷东西,在被抓现行时被脱裤子羞辱,偷听夜晚的男女故事,偷看姐姐洗澡,偷姐夫的钱,偷女人水莲,目睹别人偷……这一系列行为可以概括为“偷”。但他每次“偷”意图却是不一样的。他从小经历不幸,好像能在火灾中躲过一劫就是偷来别人生存的权利;他从小就偷东西,只是希望讨人欢心,赢得怜悯和爱,好在恶劣的家庭环境中存活下去;他偷看姐姐洗澡,是想要在难熬的身体发育期存活下去并得到快要出嫁的姐姐的爱;他偷姐夫的钱,是想要夺回姐姐,报复歪嘴姐夫对他的无视;他偷水莲,却用全部的爱照顾水莲和水莲的孩子麦穗……稍加概括,就知道,这样的麻狗,其实是迫于生存与爱的匮乏,才成为一个小偷。他偷,只是想要得到舅妈、姐姐和水莲的爱和世人的尊重,并以这爱和尊重真正地生存在寥廓的土地之上。为了生存和爱,麻狗“偷”前和“偷”后的销赃,都是有计划有步骤的。文中的麻狗“开始在夜里训练奔跑”,他认为“只要比别人跑得快, 就等于生了翅膀”。于是,在夜里,他偷偷地从少年长成青年,偷偷地打算盖房子娶老婆,偷偷出门陪伴水莲的坟墓二十六年。他自述的人生,有步骤地完成了从偷到不偷的转变。原谅歪嘴,原谅舅妈,麻狗有谋划地逐渐得到了爱。一个人,生存了下来,并且拥有了爱,他就会走出属于自己的路。在文中,麻狗也真的为水莲的坟修出了直通公路,最终得到了麦穗的爱和尊重。所以,麻狗这辈子“先苦后甜”,偷生而得生,谋爱而得爱,生存和爱得到了圆满。

《我看日出的地方》,讲了一个“谋生与逐爱”的故事。主人公金春早是高考落榜生,因家境贫寒而失去青梅竹马的娄樱子。娄樱子的死,被欺骗卖掉的紫薇树,几乎夺走了春早拥有的全部——尊严、寄托和爱情。为了生存下去,他远走城市,寻找紫薇树和樱子的妹妹娄薇子。在城市里,他几次更换工作,给父亲寄钱,用汇款单和房子、车子堆砌爱亲人、爱情人的底气。这底气,是对当年无力争取爱情的回应,是激励自己生存下去的勇气。辗转之间,春早在城市立足,并和春美、薇子、青桃建立联系,打通了过去、未来和现在的时光隧道,完成了精神的重塑。他一路追寻,从乡村到城市再回到乡村,最终找到了亲情、友情、爱情和乡情。所以,春早谋生而得生,逐爱而得爱,生存与爱也得到了圆满。

两个故事,一个是在乡村“立身”,一个是在城市“立足”,都涉及到生死恋情,而且故事有交叉,情感有延续。两段生死恋,赚足读者的眼泪。正如余仪撰文写道,“历史性地把穷苦与情义放到了一架天平上,衡出了‘情义无价’的人性价值”。她从《我看日出的地方》得出“救赎”的观点,就是立足于“爱”。当然,用情和爱浇灌过的文字,确实像藤蔓一样延伸、向上,接受天地的敲打和爱抚,孕育出情义双全的篇章,确实应该被“爱”打动。但,我们要在文章中强调“生存”和“爱”两个词语的平等对待。

两篇小说都深刻地展示了超越时代的生存艰苦,生存话题的讨论,才让马平有了超越简单爱情故事的力量。《我在夜里说话》麻狗成为小偷的原因是生存不下去,而不是因为爱。麻狗先要有存在感才能够确定自己活着。一个人孤立无援生活在偌大的世界,被侮辱被欺负被冷落。幼年舅妈的虐待、同学放虫子在他嘴里……他每次和水莲聊天,水莲甚至为他哭,因为女人感受到麻狗艰难的生存轨迹。

而《我看日出的地方》,高考落榜的春早并未意识到自己将要失去什么。如果他看清楚了情感之后的物质支撑力量,也许学习上就不会轻易放弃。因为穷困和匮乏,他无力阻止娄樱子的决定;因为家境,他们的爱情早就被父母一辈判了刑。娄薇子后来对春早讲述了樱子自杀前的事情,父母对春早前途的观望,都是非常现实的。当初他们分开的理由现实而残酷,这是未来得及思考生存的春早猝不及防的。之后,金春早在城市里洗盘子,满世界跑。几份工作的变更,作者都是白描式地叙述,省略了很多笔墨去写春早闯荡城市的艰辛,是作者有意为之——爱那么深,生活却那么艰难。这里和鲁迅的《伤逝》有异曲同工之妙。正是省略的那些经历,让他在磨练中生存下来,积攒勇气,去释怀旧爱,去开拓情感领域。

时间,在小说中十分重要。之所以要反复读马平看似简单的故事才能确定他在写什么,是因为他写的时候能纯熟地运用、控制和创造了属于他的时间运行轨迹,造出了小说写作的幻境。《我在夜里说话》故事的时长为57年,《我看日出的地方》故事绵延12年。一个几乎是人的一生,一个是人的整个青春。马平选择在特定的时刻讲故事,深夜里谈人生,日出时忆青春。这两个时间点都弥漫着安静的气息。静下来,才有可能溢出、长出超越故事的命运。《我在夜里说话》用18年时间长大,用9年时间成长为一个独立的青年,用3年时间享受了最甜美的情爱生活,用26年时间坚守3年的情爱。《我看日出的地方》同样有明显的时间特征,比如小说开头“十二年前,农历二月十六,娄樱子跳了六耳湖。那年我二十四岁”“后来,因为我在县城小旅馆里做过的一个梦”“一个月后,我回了一趟牛耳村”“几个月后,天气热了”,这些提示性文字把金春早的十二年分为失爱、逐爱、得爱三个阶段。他用了9年时间去妥善处理自己的情绪、感情和承诺,用3年的时间扦插新生、升华人生。两篇小说中,马平总是将人物和人物之间的坎坷用回忆和时间拉开距离,从而建立悲剧事件与人的心理距离,他用文字把悲和伤分开,让伤口有愈合的可能,让前路有扭转的能量。

这些年,马平潜心耕耘在自己的乡村文学土地上,长出了许多耀眼的文学之树和文学花草。土地就好比“生存”,草木就好比“爱”。我们不能因为“爱”而忽略培育“生存”的土地,只看重“爱”太浪漫,只看重“生存”太现实。显然,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结合,才是马平的着力之处和文学贡献。

马平的小说读了,会让人做梦。他会一处处挤进人生的罅隙,让现实生活的裂缝开出花,长出树。

当下文坛,他严肃认真谨慎创作、低调谦虚的君子风格,难能可贵。他的大多数作品,都非常注重人性的恒常。这一特点,使得他的作品在对现实进行关切的同时,呈现出当代文学特别是现实主义小说少有的诗性色彩。(申红梅,诗人、作家,眉山中学语文教师)

(编者注:本文有删节)

『另一种品读』

有情人难聚难舍的故事感人肺腑

◎冯晓澜

这几年,身居成都的小说家马平风头正健。

2017年秋,他以一曲书写精准扶贫的主旋律中篇小说《高腔》获得广泛好评,不仅被选刊转载、进京研讨,还改编成同名话剧在四川各地巡演。2018年夏天,他开始构思《我看日出的地方》,先本打算写成城市小说,但因《高腔》与树结缘的惯性和让一棵树还乡的执念,让他在几经曲折的反复推敲之后,精准地找到了小说的出发地:“乡村,正从开着两种花的树下面出发,迎着朝阳一点一点扩展开去”。《我看日出的地方》于2019年9月刊于《人民文学》,隔一月又被《小说选刊》转载,今年7月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

《我看日出的地方》讲述了男主金春早因贫穷和高考落榜,错失恋人,虽仍痴痴等待六年,当得知恋人得了绝症,毅然卖掉紫薇树,但恋人却跳湖自尽,不得不开始了进城寻树之旅,最后,人生得以成功逆袭、苦尽甘来、结婚生子、还乡发展的故事。它的发端是让一棵树还乡。这决定了树和人的坎坷命运,其流变轨迹将成为作者着力书写的场域。如何切入并讲述,无疑考验作者的功力,也对小说的有效性产生直接影响。

《我看日出的地方》由四章16节加尾声构成,开篇为回溯性的叙述,回望男主的生命和情感历程,明显带有成长小说的意味:

十二年前,农历二月十六,娄樱子跳了六耳湖。那年我二十四岁。

一个女子的非正常死亡,成为小说发端的第一个悬念。接下来是继续的反常书写,制造悬念:“我”在年前的腊月得知娄樱子病重无钱医治,脑袋炸了,没有买回鞭炮。然后是屋前的紫薇树和树下的白石头出场。再然后是“我”和娄樱子的诀别:一个劝抓紧去治病,一个嘱咐“你不要把紫薇树卖了……但是,你还是要往城里去……”,临了,已嫁作他人妇的娄樱子仍没忘关心“我”是否还在那儿看日出。得到肯定的答复。看日出,不管是在老家还是进城多年后买房,能看到日出成为男主热爱并改变生活的动力。娄樱子拖着沉重的病体来见“我”就为那一句话,莫卖树,放下她,进城。

小说第一章第一节,可谓悬念迭起,不仅将一对有情人难聚难舍的凄婉画面刻画得感人肺腑,还牢牢吸住了读者的双眼,唤起了对有情人难成眷属的深刻同情。小说初始的底色于哀而不伤中因有情人的相互关爱而弥漫着淡淡的温暖。

初进省城的男主人公,对娄樱子是放不下的。合租者满文忠从男主人公“我”的梦话中得知他有放不下的心上人,不仅安慰开导他,还送他旧手机,给他介绍卖石材的工作。作者借日常的手机,将离乡的“我”与老家相连并从幺爹口中获得种种信息而弥补了小说第一人称限知视角带来的局限。满文忠再次出现,是为“我”的新家送花木,并笑着讨喝喜酒。后来,“我”结婚时请了满文忠,不仅不收满文忠贺礼,还涌泉相报送对方一个新手机。底层人爱的传递和善的回报,于此可见一斑。

“我”进城的第八个年头,紫薇树终于有了消息。“我”先见了当年买树的牵线人焦海燕,不仅得知紫薇树的下落,而且还获知了紫薇树让买树人和牵线人发达而深怀感恩的真情。几月后,男主等四人应约到餐饮城,终于见到了紫薇树这个久别的亲人。当年的买树人胖子、现在的雷总愿无偿物归原主,他们不愿夺人所爱。小说进入尾声,也是全篇的高光时刻——在“我”老家原紫薇树的位置上站着两棵小紫薇树,原来的白石头守着它们。牛耳村一派希望的景象。最为动人的是,紫薇树前孙女对爷爷的回话:

花花说,它们和爸爸一样在听太阳!

小说就此以诗一样的语言终结。由眼睛看太阳,变为植物和“我”的听太阳。《我看日出的地方》通篇诗意弥漫,温暖动人。它不仅成功塑造了寻找主题下金春早这一由怪人到新人的成长形象,而且,这新人形象还包括他身边的薇子、春美和青桃。他们在寻找紫薇树的际遇中,不断成长,对乡村和都市因距离和文明差异的碰撞而有了更深的认知,找到了实现人生价值的方向,从而,完成了寻找、出走,是为了更好地回归的主题。这无疑得力于他们自己内心的向善和他人友善的关照,因善的温暖传递和回馈,而构成了都市和乡村相伴相连的“日出”新景观。

马平的小说是有诗意、有理想的写作。他总是心怀善意、目中有人,用敏锐的眼光、深情的体恤,沿着求真、向善和爱美的大道,写出人世的复杂、时代的变迁、人性的善良和大美来。即便主人公的生活再不堪,却仍葆内心的善良,竭力捍卫人的尊严,努力在进取中完成精神的成长和提升,而不单单是肉体的还乡。

(冯晓澜,本名冯小贵,著名评论家,《人民文学》“近作短评”金奖得主)

(编者注:本文有删节)

『马平小说中的成都』

《我看日出的地方》

◎马平

城里飘了几片雪花。那天是周末,薇子打电话来,她和春美终于有时间一起去燕子窝了。 我已经买了车,正好。我开车把她们接上,出城以后雪花就密起来。春美就像从没有和我闹过别扭一样,说了我的新车又说我的新工作。她问:“哥,你凭什么钻进策划公司去了?” “我做广告时,认识了一个策划公司的老总……” 一辆车呼一声超了过去,我就不再往下说,专心开车。 燕子窝距离成都四十公里,紧靠清源古镇,比我们家那个山窝不知大多少倍。里面有一条宽阔的大道,车走得并不太慢,却也花了五六分钟才穿过去。大道两旁挤满了大树,即便不下雪,也没有什么空隙可以望见四周的山峦。当年,一家公司在那儿租了上百亩地,然后从各地把大树盘过来,差不多就是一个大树仓库。结果,那些大树大部分没有转手卖出去,算是砸在山窝里了。 这条路是一个记者朋友指给我的。他说:“你那宝贝树,说不定就在那儿。” 车停在大道尽头。我们顶着大树围过来的雪风往回走,不见一个人影。 我说:“据说,当年买来这些大树,花了一个亿,那是指望它们都能长上天呢!” “我的天!”春美说,“这么多大树跑到这儿来集合,就这样立正稍息,不解散啦?” 薇子说:“还可以向左转向右转,齐步走。” 春美看得潦草,故意让我和薇子落在后面。她突然停下来,指着一棵树叫起来:“快来看,快来看!” 那却是一棵苦楝树。 薇子问我:“它身上落了雪,你还能认出来吗?” 我说:“再加上几场雪,我都认得。” 春美说:“还是等它开花的时候再来吧。它开两种花,大老远就看得见……” 薇子走到前面去了。她那样子不是在找一棵树,而是在找一个人。她没穿平底鞋出来,就像高跟鞋才会让她的身材和大树般配。她穿了一件红色羽绒服,没有把帽子拉起来遮雪,就像怕错过了一声喊。她离开大道,往深处走了一段,见我们都没有跟上去,就退了回来。 我们在大道上走了一个来回,车上已经积了一层雪。薇子已经拿到驾照,要借新车试一试手。她让车在大道上慢悠悠再走一个来回,三双眼睛从左右两边紧盯着窗外。那不过是要向大树们发布一个信息,一棵树的亲人们找来了。 (以上内容为节选) 编辑 李学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