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阳市作家协会主办
主 编：孙海云
总 策 划：李春勇
执行主编：陈 平
★
传奇故事
一枚蛋一生情
陈平（海阳）
外婆家前面是一条海汊子，往西北向十几里是河的入海口，对岸若隐若现着青山绿黛，天气清朗时能看到那里的树木和村庄。对岸的地方，外婆这里的人习惯叫作“海南”，海南就是我的故乡，我与父母寄居在外婆家，那年我才六岁。彼时，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
那年夏天，时常有从海南过来的人，衣衫不整，大人说是逃荒要饭的人。我还不懂什么是逃荒要饭，跟在后面看着稀奇。村里人也见怪不怪了，天天有人上门要饭，家家分的口粮不多，愿意施舍的越来越少了。
这天，外婆在门口哄着我。老远走来了一个女人，带着一个看起来比我小点的女孩，我看不出她们是祖孙俩还是母女俩，那年长的女人瘦得皮包骨，伸出一只破碗对外婆说：“老姐姐，可怜可怜我母女吧，两天没吃上东西了，给口吃的吧……”
外婆家里也很穷，见她们可怜，就带着我转身回家取饭。我看着母亲锅里煮的地瓜还没熟，盆里做好的只有两碗疙瘩汤，那是用蛤蜊汤做的，白面实在是金贵的东西，那是留给家里的劳力，我的父亲和外公吃的，就连我与上学的小舅嘴馋也吃不上。外婆还是一咬牙，舀了一碗。
外婆将疙瘩汤倒进女人脏兮兮的碗里，那女人蹲在门墩石上，用筷子打闪一样地往嘴里扒着，瘦弱的小女孩踮起脚，手伸向女人的碗。那女人将碗送到女孩嘴边，往她嘴里只扒了两口，再将碗里的汤饭风卷残云地吃了下去，小女孩眼巴巴地看着女人用舌头舔着碗。
外婆生气地对那女人说，有你这么当妈的？一碗饭光顾着自己吃，孩子也不管！或许那女人太饿了，低下了头。这时，我转身跑回家，从被窝里掏出一只鸡蛋。那是外婆见我小，没啥好吃的，家里唯一的老母鸡，隔天才下一只蛋，我藏了两天也没舍得吃，还怕小舅看到呢。
来到大门口，我将鸡蛋送给小女孩，小女孩接在手里又送给了她的母亲。我一把抢了过来，瞅着女人说，不给你！将鸡蛋去了皮，伸手送到女孩嘴边，女孩看着女人，得到女人的默许后，她才一口咬下大半，紧接着就把另一半也咬进嘴里。
小女孩饿得太重了，一口鸡蛋咽着了，两眼咽出了泪。我赶紧取来一碗水，她喝下去才缓过气来。
虽然我没了那只鸡蛋，但看着小女孩跟着女人离开的背影，少小的我心里有施舍后那种说不出的释怀。那时起我知道了讨荒人的不易，知道了人的饥饿是那么可怕；小女孩则让我知道，人要懂得感恩和孝道，即使饿到那般地步，她还将鸡蛋送给母亲……
两年后，海南的饥荒过去了。外公借了条小木船，将我们一家三口送回到对岸。
时光飞逝，我回到故乡后，开始上学，直到我娶妻生子。不管生活中遇到什么困难，想起那些艰难的日子，我坚信只要饿不死人，路要闯下去才会有生机。
在我娶了妻子小青的那年八月十五，躺在床上，我想起善良的外婆，外婆过世整整八个年头了。外婆裹过足，小脚走在地上，“笃笃”的声音，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我对小青说，那年在外婆的门口，一对讨饭的母女，还有那碗疙瘩汤的故事……
小青听着听着被感动了，她已是泪流满面，接着我的话说：“小女孩被鸡蛋咽出了泪，那是小女孩一生中吃过的最美的食物……”
我诧异地问小青，这故事我没跟你提起过呀，你咋会知道呢！没等小青回答，我若有所悟地看着她那扑闪着的眼睛，有点结巴地问：“你，你就是……”
小青一头扎到我怀里，哽咽着说：“今天我才知道，当年那个施舍我鸡蛋的小哥哥，就是我的丈夫啊！”
天下那么大，有时就是那么小。
时光任苒，我与小青相濡以沫已是几十年。小青从没跟我红过脸。每当我生活不如意，恢心气馁时，小青也不多言语，她总会将一枚熟的鸡蛋，带着她的体温送到我手心里，握着那枚鸡蛋，会胜过千言万语。
2008年彩虹飞渡天堑，丁字河口建起了跨海大桥，一下拉近南北两岸的距离，把遥远变得近在迟尺。
夕阳下，站在海边，向北眺望，远山墨黛，故人已去。蓦然回首，已是霜染鬓发的小青，余辉衬托下美丽如昨……
作者名片
《海阳文艺微刊》
编 委 会 主 任：黄克诚
编委会副主任：李德芹于培伟 刘宏
编 委 会 委 员：（按姓氏笔画排序）
王卫田 王 成 于培伟 刘 宏 纪军杰 任 立 汪新军 李德芹 李春勇 张占基 修立明
主 编：孙海云
总 策 划：李春勇
执行主编：陈 平
副 主 编：于培伟
主 管：山东省 海阳市 文学艺术联合会
主 办：海阳市作家协会
赐稿邮箱：hyjt2009@163.com
编制推送：《海阳文艺微刊》编辑部
审 阅：孙海云
总策划：李春勇
编 制：陈 平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