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盛夏，古城西安便变得异常炎热。为了消夏避暑，很多人会选择去往秦岭深山。秦岭山脉横亘在西安城南面，山势高大，连绵起伏，是我国地理上的南北分界线。秦岭山与西安城有几十公里距离，交通便利，山中植被丰富，空气清新，气候凉爽，实乃避暑胜地。
我和家人有数次山中消夏的经历，其中一次借宿汤峪的情景令人记忆犹新。
七八月份，是秦岭山中“农家乐”最忙碌的时节，几乎家家客满，我们投宿的那家也是亲友提前预订的。秦岭的民宿入住价格相差不大，每人每天六七十元，三餐一宿，包吃包住。饭是家常农家饭，住宿条件也可以，真可谓物美价廉。据说常常有老人一住就是几个月，秋冬时节才出山。
我们入住的那地方，只有几户人家，房子依山而建，有三四层高。登上小楼远眺，四周景色尽收眼底。高大的群山各具形态，宛若巨人般笑傲天地，山上草木郁郁葱葱，绿意盎然。夏日的青山一扫疲态，青春蓬勃，溢满生机和活力。山下楼前有一道河沟，流水潺潺，犹如丝带，闪闪发亮。
来到门前河沟边，见溪水幽碧清澈，不染尘渍。儿子欢呼雀跃，赤足跳入水中，撩水扔石，玩得不亦乐乎。溪水触手清凉，于水中洗面濯足，驱除暑气，毛孔顿开，浮躁尽去。溪中有小鱼游弋，皆若空游，倏尔远逝，似与游者相乐。于溪边戏水，在水里捉鱼，在大石上静坐……时光不知不觉溜走了。
午后天气炎热，大家躲在房里或独坐，或闲聊，或打牌，或酣睡。四五点过后，红日西斜，入住民宿的人们才陆续出外活动。“农家乐”老板告诉我：沿着山路一直朝上走，有村寨，有小山，可以去转转，但切记时间，不要误了饭点。我告知家人，自己先去探探路，明日大家再一块去。悠然漫步，见山路回环，山高谷深，草木茂盛，众鸟高飞，好一派优美的山野风光。山路上不少人也如我般在瞧山看水，徐徐而行。他们三五成伴，指指点点，谈笑风生。山路边不时闪现菜园和庄稼地，这些久违的植物们或释放绿意，或展示果实，或绽放花朵，吸引着路人的目光。我很喜欢那一排怒放的向日葵花，它们向日而生，花朵金黄，绚烂夺目，令人目眩神摇。
走了几公里，果然发现了村落。村里几乎家家都办“农家乐”，来这里入住的客人特别多。傍晚时分，天气转凉，人们都出来活动筋骨了。村里有小广场，很多人在那里吹拉弹唱，自娱自乐，好不惬意！找到入山口，我和几个游人踱步而上。山并不高，也并不陡峭，但夏日爬山颇费气力，不一会儿我便气喘吁吁。好不容易爬上半山腰，看看时间已经近六点钟。此时夕阳西沉，天色渐晚，看来是难于登顶了。回首遥望山下，见山色黝黑，景物逐渐朦胧，只有那一团团灯光璀璨处格外耀眼。
信步下山，原路返回，夜幕已经降临，天上有了星月。一人沿着河岸走，夜晚看不见溪水，只听见它在我脚下哗哗作响。河沟里除了水声，夏季的蛙鸣虫吟也高低起伏，宛如正在召开盛大的音乐会。这时山路上已经少有人走，我的脚步声声入耳，显得异常响亮。如果在城市，此时路灯早已高照，将夜晚变作白昼，但秦岭深山里却不是这样的。路灯也有几盏，不过太少太少，很多时间要走在黑夜里。望着两边幽深黯淡的大山，我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独自行走在深山小径，我不禁心生丝丝怯意。听说这几年秦岭退耕还林，自然环境保护不错，许多野兽都成倍增加，如果此时从深山密林中冲出什么野兽可就麻烦了！想到这里，我赶紧加快了脚步。白日里走走停停没什么感觉，此时的山路显得如此漫长，好像陷入迷魂阵，绕来绕去怎么也走不出去。转过一道山弯，又转过一道山弯，眼前依旧黑乎乎见不到灯光。路旁山中传来阵阵怪鸟的鸣叫声，相当诡异，好像山林鬼魅一般。为了给自己壮胆打气，我开始高声唱歌，跑调的歌声在山林里久久回响。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一团红光，渐渐接近，我们入住的那家“农家乐”终于到达了。
草草吃过晚饭，又登楼顶远望，见天如墨染，山高月小，刚才走过的山路隐没在无边的夜色里。此时内心好似被排空，渐渐和山林融为一体，又慢慢弥散在这无际的夜色里。
夜宿秦岭，山风呼啸，夜间寒凉，不仅不需要开空调，还需要盖好被子。在水声和鸟鸣声伴奏下，我倒头入眠，一夜好梦相随……
文/惠军明
刊发于2020年8月7日《青海日报》第12版
责编/韩旭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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