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究竟是善良的,还是邪恶的呢?即使是相同的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合,就会选择不同的结果,表现不同的人性!

提到莫泊桑,很多人都会想到他那几篇耳熟能详的作品:《羊脂球》、《项链》、《我的叔叔于勒》。作为著名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他善于通过人物在日常生活中的自然状态与在一定情势下必然有的最合情理的行动、举止、反应、表情,来揭示出其内在心理与性格的真实。

我今天要说的这篇比较小众的《珠宝》是莫泊桑于1882年创作的短篇小说,本以为是和《项链》相似的故事,却比《项链》更加现实,更加讽刺,细读之后心里最就就难以平静。开篇大篇幅地描写了郎丹夫妇之间的鹣鲽情深,一度让人以为这是一个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故事,后来的反转却让人猝不及防——夫妻恩爱的表象背后是谎言与欺瞒——贤惠美丽的妻子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爱妻情深的丈夫继承了遗产之后很快便遗忘了妻子给自己带来的痛心疾首,转而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了新的生活,他没过多久也选择了再婚,可是新婚妻子正派老实,给他带来了不少烦恼。

有钱又有新欢,为何还会烦恼不已?当一个人选择的可能越来越多的时候,就会渴望更多地拥有,也更加难以选择,这就是人性,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形势下,作出不同选择的结果。莫泊桑笔下的人物没有绝对的善与恶,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无非都是人性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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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郎情妾意的背后,是虚伪与欺瞒

人人都对她赞赏有加,凡是认识她的人,无不这么夸她:“能把她娶到手的人,那才真叫三生有幸。谁还能找到比她更好的女子呢?”——《珠宝

娶到一个美丽动人、持家有方的妻子是一种什么感觉?

郎丹先生在一次晚会上遇见了这样的少女,他一下就堕入了情网。那时他在内政部任主任科员,每年有三万五千法郎的收入。他成功地把她娶到了手,从此,她成为了郎丹太太。

郎丹太太总是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小日子过得是有滋有味,优裕阔绰。而且结婚六年来,他们的感情非但没有被淹没在柴米油盐里,郎丹先生甚至比在初恋的日子里更为爱她、迷恋她。

他对爱妻唯一的不满只有两件事,那就是她爱上戏院与喜欢购买和佩戴假珠宝。可是,因为他对妻子实在是太满意,也就随了她了。

在一个冬天的夜里,郎丹太太从歌剧院回来之后害肺炎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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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生死两茫茫,费思量,自难忘”。郎丹先生一直沉浸在妻子逝去的哀痛中无法自拔。他悲痛欲绝,不到一个月头发就全白了。从早哭到晚,爱妻的千娇百媚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栩栩如生。他维持着亡妻卧室的原状,每天都会在那里睹物思人。郎丹先生是如此爱着自己的妻子。

随着郎丹太太的去世,故事也开始峰回路转,在收入不变的情况下郎丹先生居然无法维持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只能在无奈之下选择卖掉太太的一串假珠宝来换取生活费,不过他也因此受到了更大的“惊吓”——太太所谓的假珠宝其实是价值不菲的真珠宝,回收价值1万八千法郎,相当于他年收入的一半——就连她去世的前几天都还在不断地购进这些珠宝,每天都要带回来一件新的,她的钱是哪里来的?

郎丹先生踉踉跄跄地走出了珠宝店,思索着珠宝的来历,既然妻子没有能力购买珠宝那么只能是别人送的礼品了是谁送的?为什么想到这里他晕倒在了路边。苏醒后回到家,郎丹先生哭得撕心裂肺,一直哭到天黑,哭到被疲劳和悲痛压倒才沉沉睡去……

对一个人最大的打击,莫过于被最信任、最亲密的人欺骗。店员的神秘笑容、珠宝的真实价值,都在提醒着他不敢又不得不去面对的真相——妻子六年的体贴入微是假的,目的只是虚伪地弥补一丝对他的愧疚和更好地欺瞒他,方便自己在“看戏”的时候与人苟且罢了,而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有时候看清了真相,反而一点好处都没有。这段故事若是在郎丹先生的伤心中结束,反而会让人对他生起无限同情,可是,反转也从这里正式开始,面对生活的窘迫和妻子的背叛,郎丹先生在短暂的伤心之后却选择了遗忘和享受,从而造成了他不快乐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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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郎丹先生真的一点都没怀疑过郎丹太太吗?

上戏院的最初,太太也是要求过郎丹先生去接自己回家的,可是郎丹先生工作了一天,疲惫不堪,实在是不想再多此一举,于是,郎丹太太便“善解人意”地放过他了,为此,他还感激不尽。

这便是郎丹太太能坚持六年不被发现的高明之处,让自己的温柔与贤惠像群山一样环抱着丈夫,他也就安于现状,进而“当局者迷”了。这也是郎丹先生自己选择的结果,家里被妻子打理得那么好,那点微薄的薪水都能过得有滋有味,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那不是自寻烦恼吗?

奈何天不从人愿,郎丹太太身感风寒去世了。一切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郎丹先生的心理也在此发生了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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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变一:从最初进珠宝店的羞愧难当转为严肃认真地讨价还价

郎丹先生开始一想到自己的穷酸相,连饭都吃不起还跑来变卖这么不值钱的东西,他是感到十分羞愧的。

连跑了两家珠宝店,他也终于相信了珠宝确实是价值不菲,经过了一夜的伤心,他决定出门去把那件珠宝卖掉。

郎丹看着他们走过,心里想:“有财产的人真幸福啊!一个人有了钱,就可以凡事不愁,爱上哪里就上哪里,可以旅行,可以寻欢取乐!啊,我要是有钱就好了!”

饥饿和空空的口袋最终战胜了他的羞耻感,他把心一横,冲进了珠宝店,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当他收到十八张大票子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胆怯的,转过身来,两眼低垂,对店主说自己还有一些别的珠宝,问愿不愿意全部收购下来。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不顾店员的耻笑,叫了一辆马车回去取来了剩下的首饰。这次他再也不羞愧了,不断地和店主讨价还价,还要求看出售的账簿,随着要价越来越高,他的嗓门也越来越大。

此时,在郎丹先生的眼里,钱太重要了,妻子的背叛反而成了微不足道的东西,他一股脑地都抛到了脑后。

珠宝商用揶揄嘲笑的口吻说:“这些物件的女主人,一定是把她所有的钱都存进珠宝里了。”
郎丹严肃认真地回应说:“这倒的确也是一种存钱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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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变二:不断地夸大出售珠宝所得,恨不得被人羡慕、崇拜

郎丹先生走出珠宝店之后,心情极好,感觉身轻如燕,甚至很想去攀援旺多姆纪念柱。他到饭店吃饭,喝的是二十法郎一瓶的上等酒。还叫了马车去兜风,看到来来往往的车马,他心里有一股子瞧不起他们的傲气,恨不得向人喊到:“我也有钱,我有二十万法郎。”

接着,他去了工作的地方,派头十足地向上司辞职并宣称自己继承了三十万法郎的遗产。

他又去了美国咖啡馆吃晚饭,正好旁边坐了一位看上去颇有身份的绅士,按捺不住内心炫耀的渴望,就告诉这位绅士自己刚得到了四十万法郎的遗产。

之后,他去看了戏,第一次不感到厌烦,又和几个妓女过了一夜。

郎丹先生的内心已经彻底转变了,从开始的感觉自己低人一等到有钱后的自我膨胀、吹嘘,从本质上来说,他和朗丹太太都是一样的虚伪,只是以他从前的认知来说,太太操持下的生活就是他所认为最好的生活,而有了钱之后,他可以选择的生活方式更多了,渴望拥有的也更多了,最重要的他拥有了以前所没有的羡慕和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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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是金钱腐蚀了人性,还是人性甘愿被金钱腐蚀?

六个月之后,郎丹先生又结婚了。新的太太规矩正派,老实可靠,但性格古怪,不好伺候,给他带来了好多苦恼。故事就在这里结束了。

结尾新太太的规矩正派、老实可靠、性格古怪、不好伺候与开篇的郎丹太太百般温情、千种妩媚、体贴入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不禁浮想联翩,难道郎丹先生还在怀念从前那个虚伪的妻子吗?

当郎丹先生还是一个小职员的时候,他最需要的是稳定和衣食无忧的生活,朗丹太太满足了他,所以那六年的婚姻,他,是快乐的。

当郎丹先生有了钱之后,他的需求也在不断上升,内心也开始不断变化,从最初的老实胆怯变成了一个爱炫耀、挥金如土的人。续弦的太太就算不是名门淑女,想来出身也不会差,自是不会像以前郎丹太太般柔情蜜意、千娇百媚,对于自己的丈夫也会有独到的要求。这也是郎丹先生烦恼的最大原因——也许在他心里,现在最好的生活就是有个有着郎丹太太的温柔与娇媚同时行为正派的太太陪伴吧。

郎丹先生的需求是随着自身的变化而变化的,他的内心也在随之变化,有人说郎丹先生本性是善良的,只是被太太的背叛和突如其来的巨额金钱腐蚀了内心而已。

其实,钱是一种“死物”,没有生命,哪能去腐蚀别人的内心,无非都是个人意愿的选择,因此,郎丹先生的改变也是他自己在有钱了之后,自愿选择被金钱腐蚀的结果。

“那年轻的姑娘可谓窈窕淑女的典范,正是有头脑的青年男士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书里的这句话,回头看来真是极具讽刺效果——郎丹太太虚伪了六年,没有那次风寒她也许能一辈子如此隐瞒下去,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到头来还是“便宜”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