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印象中德军参战士兵回忆录里的最令人震撼的炮击!珍爱和平,远离战争!看神剧不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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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盖伊.萨杰

我们开始用战壕铲将乌克兰的泥土翻了起来,几乎没有时间说话。太阳毒辣辣地烤着我们,越发觉得浑身乏力了。霍尔斯说道:"在我们中弹之前,也许会先死于体力透支的,我不干了。" 但是浑蛋军士长坚持要我们干下去。他时不时焦急地望着前面草木稀少一望无际的平原。我们刚刚架好两挺机枪,就听见后面灌木丛里坦克的巨大轰鸣声。

在那个晴好的下午,我们的坦克群再次开出了树阴向东驶去。在坦克群后面是整旅整旅的士兵半弓着身体从我们的掩体前经过,进攻开始了。前进的士兵们很快就被坦克带起的灰尘所淹没而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但仅仅过了5分钟,俄国人的大炮就排山倒海般地将弹药倾泻在进攻的德军部队身上。俄国人的炮击前所未有的猛烈,以至连太阳也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我们周围的一切都掩盖在炮弹爆炸后带起的厚重的灰尘中。只有当落下的炮弹在距我们80米到100米的地方爆炸时,我们才可以借着炮弹爆炸的红光隐约看到周围的灌木和树丛。大地剧烈地摇晃着,掩体边上的灌木丛也被爆炸引燃了。我们都极度恐惧却又无力喊叫出来。世界似乎已经被撕碎了,四周都是纷飞的土块和金属弹片。

克劳斯和一个新兵被震塌了的泥土结结实实地埋了起来。我则尽量地向我们掩体里挖的最深的一个角落藏下去,眼睛茫然地盯着顺着掩体边上如洪水一般倾泻下来的土流。我开始像疯子一般嚎叫起来。霍尔斯将他脏兮兮的脑袋顶着我的脑袋,我们头上的钢盔碰到了一起并发出像两个行军饭盒碰撞在一起的声音。霍尔斯的脸上充满了恐惧。 霍尔斯断断续续费力地说:"我们快完了"。

突然间,一个人影跳进了我们的掩体。我们都因为绝望和恐惧而颤抖起来。紧接着又有一个人跳了进来。我们睁圆了双眼才看清了他们是我们的人。其中一个人一面喘息一面近乎疯狂地喊道,"我们全连都完了!这太可怕了!"他接着小心地从掩体的边缘探出头向外望去,这时一排俄国人的炮弹打在我们的掩体附近,飞舞的弹片转瞬间将他的钢盔连同头颅的一部分炸得无影无踪,他向后倒去,发出一声可怕的哀号。他破碎的头颅恰好倒在了霍尔斯的手中,我们身上溅满了他的鲜血和碎肉块。霍尔斯慌不迭地将手中的尸体推到了地上,并发疯般将尸体的脸用土盖上。

俄国人的炮火是如此密集和猛烈,以至我们觉得身下的大地都开始移动起来。在藏身掩体之外,似乎听到一个失去控制引擎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声巨大的爆炸,我们可以看到一束巨大的火光映红了战壕的边缘。战壕上架好的两挺重机枪也随着浮土滑下跌落到我们的身上。那些战壕里神志还有些清醒的人像疯子一样大叫起来: "我们完了!" "妈妈,是我!" "天哪,不……" "我们快被活埋了!" "救命!" 但无论我们如何喊叫,这一切地狱般的处境似乎还是一直这样没完没了地延续下去……

大约又有30名的士兵从外面跳了进来和我们缩在了一起。我们被这些新来的人无情地推来踹去,每个人都在用吃奶的气力挤到战壕的最深处。无论谁在最上面都必死无疑。周围的大地上布满了数以千计的新弹坑。活下来的德国士兵纷纷逃到这些弹坑里,但随后新的一轮炮击又将一些已经躲入弹坑的士兵炸死了。天空中传来飞机引擎的声音,地面上幸存下来的德国士兵向着天空中的德国轰炸机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俄国人的炮击又持续了几秒钟,紧接着便急剧地减弱了下来。

还活着的军官们开始吹哨命令士兵们撤退。在我们战壕里的许多人像被猎狗追逐的兔子一样蜂拥地跑出了战壕。我们正准备随大家一起撤下去,这时连队的一个活下来的军官大声吼叫道:"你们留下来,我们必须要留下阻止俄国人的反击。把你们的枪准备好。"在我们的战壕中躺着6具希特勒青年师士兵的尸体,每一具尸体都已经无法辨认了。战壕的左边已经完全坍塌了,克劳斯的军靴露在土堆外面,另外一名掷弹兵已经被完全埋住了。老兵的脸上汩汩地流着鲜血,在他的帮助下我们把机枪重新架好。我们眼前原本广袤的平原已经早已面目全非,到处都布满了巨大的弹坑和掀起的土堆,就好像一群巨大的鼹鼠刚刚打完洞一样。无论你看到哪里,到处都是升起的烟雾和火苗,还有一动不动的尸体。在远处螺旋状升起的烟尘中,我们可以看见德国的梅赛施密特110轰炸机向俄国人炮兵阵地上投弹后燃起的冲天大火,看起来我们的轰炸机炸中了他们的弹药库。俄国人阵地上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刺目的火光让我们也感到有些晕眩。   我们的军士长喊叫着,"这些狗娘养的,现在让他们也尝尝这个滋味!"

我们的梅赛施密特110轰炸机在投完自己的炸弹后向西返回,这时俄国人的大炮又打响了,这次他们的目标是正在撤退中的德国坦克部队,至少一半的德国坦克已经被摧毁了。尽管我的左臂在那帮逃避炮击的士兵跳入我们掩体时几乎被压断了,在那时我却并没有感到什么。现在我的左臂发出揪心的疼痛,但实在是太忙了,以至无法去注意到这些。俄国人的炮击又从北至南的顺序开始了,炮弹再一次越过我们的头顶。我们这群目瞪口呆的士兵现在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就像在大病之后勉强爬起的人一样,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力量和意识。我们都无力说话了,在几个小时连续的疯狂炮击下,我们所有人都失去了描述这一切的能力和意志。任何经历过这些的人都只会留下一个永远的噩梦,甚至今天在我试图将这一切用文字写下的时候,我也无法找到恰当的言语表达这些经历。

在我们所信奉的上帝抛弃我们后,我们只好趴在战壕的地上——在我们这个半正式的坟墓里不知所措。 我们中不时有人探头向东面的平原望去,以等待着俄国人随时的进攻。我们就像一群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忘掉了自己活着是为什么,也忘掉了除了愤恨,还有什么其他人类正常的情感,更忘掉了土地除了埋葬死人,还有什么其他的作用。我们已经成了一群疯子。我们的动作和活动都不再受自己掌控,手脚在连续几个小时躲避炮击的相互拥挤中已经变得麻木了,每一个人都挤着活人或是死人,军士长命令我们要保持好站位,但每次俄国人开始一轮新的炮击,我们都会猛地再一次扑向战壕底。

黑夜慢慢降临了,俄国人再次开始了令人疯狂的持续炮击。林德伯格由于神经过于紧张已经陷入了某种呆滞状态,苏台德人也好不到哪去,他已经开始像中了风一样颤抖,并无法控制地呕吐起来。疯狂正在吞噬着我们,情况变得越来越糟。在半癫狂的状态中,我看到一个大个子(后来我知道是霍尔斯)一把拿起机枪向天空扫射起来。从天倾泻下来的俄国炮弹没有一点减少的迹象。我看到军士长正在攥紧拳头奋力击打着地面,然后他又故意转向幸存下来的那个掷弹兵,狠狠地打起他来。那个看起来还算正常的掷弹兵,只是一直木然地盯着军士长,然后就哭了起来。

成千上万发的苏联炮弹不停地向我们的阵地上落下来,我感到我快要休克了,头脑里完全一片空白,竟然忘记了我的处境而从战壕里站了起来,向天空尽情地喊出各样的诅咒和脏话。其他所有人也和我一样处于完全崩溃的边缘,我们现在不过是一群活死人而已。我心中的愤怒像野火一样燃烧着,我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这种愤怒而耗尽了,头开始晕眩起来,终于倒在了战壕的边上。我大张着嘴,嘴里面满是泥,开始呕吐起来。我知道只有把胃里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才能停下来。我趔趔趄趄地走在自己的呕吐物上面,伸出颤抖的双手试图抓住战壕壁上的固定木桩让自己站住。这时一道白色的亮光仿佛是某个噩梦里的陪衬,撕去了笼罩在我们周围的黑暗,刺眼的白光暂时让我清醒了一些。我慢慢地抬起眼睛,目光随着战壕上方俄国人的照明弹一直缓缓落到地面。在这一刹那,忽然觉得我好像回到了家里,周围的一切都消融了,那颗照明弹仿佛就像是一颗坠落的流星。

呆呆站了很长一段时间,尽管这时苏军的炮弹一刻不停地落在我们周围。战壕里一些人已经保持站立的姿势很长时间了,以至他们竟然站着睁着眼睡着了。终于,到了午夜时候,苏军的炮击结束了。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然而,战壕里却没有一个人动一下——我们已经如此虚弱,甚至连动一动手脚都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还是老兵唤醒了大家的注意力,"小伙子们,别睡着了,俄国佬总是挑这个时候进攻。" 军士长斜靠在战壕壁上,恼怒地瞪着老兵,但只过了几分钟,他的头就垂下来,睡着了。老兵仍旧不停地提醒着我们,但是我们剩下的6个人对于他劝告的反应就像战壕里躺着的8具尸体一样。无法控制的睡意正在压垮我们——连俄国大炮也没有能做到这点。如果俄国人选择现在进攻的话,他们无疑将挽救无数他们自己士兵的生命,因为现在所有的德军前沿阵地都由睡着的人或死去的人把守。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们都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摘自被遗忘的士兵,作者盖伊萨杰。作者父亲是法国人母亲是德国人,作者很幸运活到战后,战争结束后立马被邀请参加了法军(是不是很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