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医究竟能不能、该不该开具中成药?争论从未停休。

“还在沿用老方法”

得益于国内疫情趋稳,相对萧条了半年的慢病门诊逐渐有“回血”迹象,作为北京某三甲医院内分泌科副主任医师王佳(化名)的“忠粉”,最近糖友李女士又到科室复诊调药了。

调整处方后,李女士提出,因为“最近嗓子不舒服”,想对症开点药。王佳根据其病情又开出了复方鲜竹沥的处方。

2019年7月1日,国家卫生健康委在官网挂出《关于印发第一批国家重点监控合理用药药品目录(化药及生物制品)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其中明确,对于中医外其他类别的医师,经过不少于1年系统学习中医药专业知识并考核合格后,遵照中医临床基本的辨证施治原则,可以开具中成药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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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及这个下发一年有余的《通知》,王佳告诉健康界“没听说”。

健康界了解到,王佳所在的医院要求西医医师在开具处方时,处方中可以包含一种中成药,作为医院内科条线的一员,金银花颗粒、莲花清瘟胶囊等常用中成药对于王佳来讲并不陌生。

据介绍,一直以来,医院会定期下发一些常见药品的学习资料,会在科室传达,但具体针对中医药的学习培训并未见开展。

王佳的说法也得到了临床药师的证实。

一家北京市属三甲医院的药剂科副主任医师告诉健康界,现阶段北京地区还没有按照《通知》对非中医类医师开具中成药进行培训,“北京还是在沿用老方法,一张处方能开两种中成药,且两种药不能是同一功效亚类。”

“用会议落实会议,用通知传达通知”

按照《通知》内容,这一年中成药应该在非中医医院的大部分科室销声匿迹,为何在有的医院还会顺利开出?

健康界查阅各个省份卫生健康主管部门及中医药管理局官网发现,不同地区对于这份《通知》的落实程度有所差异。

公开资料显示,《通知》发布后,中医药大省河北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针对《通知》中对于中药处方权的规定,在2019年7月12日,河北省中医药管理局就与河北省卫生健康委联合发布《关于非中医类别医师提供中医药服务有关事项的通知》,明确非中医类别执业医师经过不少于1年系统学习中医药专业知识,经辖区县级以上中医药主管部门或所在二级以上医疗机构考核合格后,可以在临床工作中提供中成药、医疗机构中药制剂、中医药适宜技术等3类中医药服务。

对此,有河北省某三甲医院医生告诉健康界,《通知》下发后医院中医科主任会通过授课的形式对没有中成药处方权的临床西医大夫进行中医药相关知识的培训,经培训合格后医生就可以开出中成药处方。但对于培训效果,也有同为该院的医生直言:“用会议落实会议,用通知传达通知。”

反应同样迅速的还有广东。

在去年8月21日,广东卫生健康委发文规定非中医类别医师需经过不少于1年系统学习中医药知识并考核合格后,方可开具中成药处方。

之后不久,广东省人民医院官网挂出了一封《致广大患者朋友的信》明确自2019年11月1日起,该院仅中医、中西医结合类别的医师可开具中药饮片及中成药,其余非中医类别医师不能开具中药饮片及中成药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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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公告的限制程度来看,照比广东省的标准,广东省人民医院的执行力度更猛烈一些,直接“一刀切”明确了西医不能开具中成药处方。

健康界梳理发现,不同省份对于西医开具中成药的限制也有所不同,可大致分成五种情况(详见表),区别在于是否禁止未经培训开中药、是否有明确的培训路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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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河北、山西、四川明文规定严格限制西医开具中成药处方的权利,并对如何培训作出了相关规划。甘肃、安徽、海南、贵州等省份对于县级(二级)医院非中医医师的中成药处方权问题暂未作出硬性规定。

而在内蒙古自治区卫生健康委去年9月下发的《关于做好全区重点监控合理用药管理工作的通知中》则提到,二级以上医疗机构非中医类别医师,暂按“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思路。

这意味着,已在临床岗位并提供相应中药处方服务的医师可继续开具,本《通知》印发后新上岗且在院校教育和毕业后教育接受过中医学课程学习的医师可开具中药处方,对“新人”“老人”都要严格按中药处方和病历书写要求的辩证施药进行管理;基层医疗机构的全科医生和乡村医生,允许开具常见病、多发病的常用中成药处方,允许延续使用中医师开具的中成药长期处方,其他医师按照“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执行。

除此之外,大部分省(市、区)均采用相对折中的办法来进行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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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同发展才是最终目标

行业内对于西医开中药的争论由来已久。

2019年的两会上,全国政协委员、中日友好医院中医部主任张洪春提案:西医开中药必须经过培训考核。不久后,第一批国家重点监控合理用药药品目录(化药及生物制品)应运而生,为西医开中药设定门槛。

“作为西医本身也不是特别认可中成药,如果有朝一日医院管控严了,或者需要培训了就不开了。”王佳对健康界坦言,“有时候开中成药我们也有无奈,我在内科门诊出诊时,有很多感冒发烧的患者就诊检查后发现不是细菌感染,没有使用抗菌药的指征,对于这类病毒感染和轻微的细菌感染患者普遍建议依靠人体自身抵抗力自愈,但是有些患者会觉着我挂号了你不给我开药钱白花了,弄不好还会投诉,这种情况下就给患者开些中成药,多多少少起点作用。”

像王佳一样对于西医开中成药的态度也正是北京中医药大学国家中医药发展与战略研究院副研究员邓勇担心的。

不久前,邓勇在参与2020健康界峰会云端辩论环节时指出,目前的严管措施已经阻碍了中药的发展,开中药的医生少了,将带来中成药销量的骤降,对中药企业造成巨大冲击;与此同时,百姓看中医、吃中药的需求也难以得到满足,最重要的是:西医类别医师在短时间内也难以掌握博大的中医知识,不合理开药损害患者身体健康的风险依然存在。

对此,北京中医药大学中医基础理论教研室主任马淑然则认为,《通知》中规定的学时的要求只是一个形式。让西医用固定的时间去学习中医是不现实的,这解决不了西医学习中医的根本问题。

“尽管中西医认识人体的方式不同,但终归都是研究生命的个体。未来的医学将有两者融合的趋势,鼓励西医学习中医不应该只限于形式。”马淑然表示。

王佳也认同中西融合是趋势这一观点,“虽然中成药的药效不像西药一般明确,但事实上临床中很多西药都是从中药中提取而来的,如果能将中成药的结构提取出来将会更好的、更有针对性的应用于临床。”

“西医开中药要管、要培训、要逐步完善,并且西医开中成药是患者的需求也是中西医协同的必由之路。”张洪春表示。

但在协同路上,相关主管部门如何进一步发挥指挥棒作用还需进一步的明确、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