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8日，问道之旅第18天。
1. 曲水藏房
昨晚的拉萨电闪霹雳、狂风呼啸，仿佛上天在发泄怒火，一夜不歇，终于到了天亮，雷雨才渐渐散去。
或许是因为天气，或许是因为高反，更可能因为对后面旅程的担忧，我在青旅的双层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清晨听到同住的人离开，就接着迷糊，等到磨磨蹭蹭地收拾退房已是上午十点多。
离开拉萨一路向西，先走机场高速，这是西藏的第一条高速公路。全中国只有西藏和海南两个省高速不收费，其实海南在油价里加收，每升比大陆贵一块多钱。西藏则加收油料运输费，油价只是略低于海南。
出高速，进入318国道，遇到了进藏后的第一个限速条，也许是因为本次进藏路线问题，也许是运气，前面一直没有碰到开限速条的关卡。
限速条是基于道路设施不足的一种低效率的人工管理方法，在地广人稀的西北，的确也没条件各处装监控。这种所谓的限速规定了两个检查站之间行驶的总时间，至于是不是开飞车并没人管，若是在限速时间之前到达下一个检查站，除了罚款还要加罚停车时间。
今天走的这一段，道路平整，沿途都是农田和村镇，雅鲁藏布江奔流于侧，手机信号满格。折算限速时间，平均要低于每小时30码，在如此平整的柏油路上开这种速度，还不如城市街道，不知道交管部门是怎么想的。在这种条件下还不装摄像头，我想这是为了增加施政成本，多养活些拿工资的人。
这一段是拉萨市辖的曲水县。曲水在藏语中意思是“流水沟”，拉萨河在这里流入雅鲁藏布江。曲水县是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曲水以西是日喀则，东北方向是拉萨，以东是山南。西藏历史上的几个政权就在这三个地方交替。总是听藏人、导游们宣扬拉萨才是西藏永远的中心，布达拉宫的历史多么悠久等等，都是瞎扯罢了。
开到一个村落前我停下来，为了看看当地的房子。曲水的藏房挺漂亮，红白蓝三色，白为基色，顶部以红色做横线条，窗棂等用少量蓝色点缀。藏民居可能是全中国所有民族中最漂亮的，而且各个地区都有自己的特色，绝不雷同。在藏区自驾游，看看路旁的房子，也是很令人愉悦的。
一间藏房的门口坐着位老妪，她向我点点头。门里又走出一位短发女孩，见到我后好奇而羞涩地靠在老人身边。
“我，奶奶。”老人的普通话很生硬，“她，没有妈妈。”
“妈妈呢？”我问道。
小女孩含羞地望着，老人道：“没有。”
我也不好问女孩的妈妈是离开了家还是已经去世。
藏民有着全中国最漂亮的房子，但大多数藏人的生活水平仍然很低。随便说一句，进藏旅游最好别去藏房里面看。
2. 圣湖羊卓雍措
藏语中“措”意为湖，羊卓雍措的语意是“碧玉湖”。因为这四个字不好读，很多人都称之为“羊湖”。
羊卓雍措距离拉萨约70公里，它与拉萨市以北的纳木错和阿里地区的玛旁雍错并称为西藏的三大圣湖。由于羊卓雍措和纳木错距离拉萨都不远，这两个湖也成为进藏旅游的必选项目，只要在拉萨住三天，总要去个湖。
翻过海拔4800米的岗巴拉山垭口，羊卓雍措猛然间在你面前展开，那一瞬间的视觉刺激，能给予任何人以强烈的震撼，无论你走过千山万水。
与纳木错广阔无际的湖面不同，羊卓雍措是个高山堰塞湖，融化的雪水被淤积在山谷之间，形成了狭长蜿蜒而富于变化的湖泊，它更像条被凝固的河流。从上一节的卫星图可以看到，羊卓雍措形如珊瑚一般，支棱扭曲，不知哪儿是头，哪儿是尾。
相较于泛起泥沙的河流，宁静澄清的湖水自然更加美丽。我想，羊卓雍措的秀美，不仅在水，也在于衬托它的河岸与山峦。青藏高原上植被稀疏，少有青山。在羊卓雍措观景区，山形优美而葱绿，夹持着一汪碧蓝色的湖水，是那么的纯净，一片片黄色的油菜花田点缀在岸边，若是天更晴一些，湖水倒映白云，黄白蓝绿相互映衬，想必是更加美丽。
来羊卓雍措的游客很多。对于大多数内地人，能见到这么美丽的景色也是一生中少有的，为此来一趟西藏也是值得。我个人感觉，羊卓雍措比纳木错更值得造访，虽然后者的名气更大。纳木错广阔震撼，毕竟它是中国第二大咸水湖，羊卓雍措更像条河，蜿蜒多姿。
然而，也不需要多去对比。那些排名靠前的湖泊，我大多也都去过，应当说各有其魅力之所在。在西藏、新疆和青海，还有很多美丽的湖泊，只是因为人烟罕至不为人所熟知罢了。本次旅行还会遇到一些，它们的景色将在《问道》以后的篇章中展现。
离开观景区，我沿着307省道继续前行。在湖边驾车，心情感觉甚好。太阳照射的角度不同，湖水也在变化着颜色。不多时，阴云过去，露出蓝天。团团白云低垂在头上。间或，湖畔有一片片黄色、紫色的花儿。天、水、山、地相映，甚是好看。
唯一比较让人扫兴的是湖边那瘌痢头样的碎石山，所以说，美丽都是对比衬托出来的。
羊卓雍措位于山南市的浪卡子县内，本次旅行因为雨季道路问题没有走山南一线，也是个遗憾，这回过了浪卡子，也算是来过山南，西藏所有地区都（即将）走过了。
乌云又遮过来了，道路的尽头是连绵不绝的皑皑雪山，与游客密布的羊湖旁相比，这条路上外地车少了很多。
我一踩油门，毅然驶向未知的远方。
3. 近在咫尺的冰川
浪卡子往西是日喀则市的拉孜县。通往江孜的307国道在这一段都是缓坡，路的质量尚可，开起来却觉得动力不足，因为海拔太高了。
小雨停息，云雾渐渐散去，路的两旁露出一座座雪山，距离如此之近，以前在藏区的旅行中还未见过。猛地，一座高耸的巨峰戴着厚厚的冰川雪盖迎面而来。
之前在藏区旅行，也见过不少雪山，有些名气很大，这个是排名第几、那个是什么神山等等。以前遇到的山距离很远，夏季多雨，难得露出真身，因此我也习惯了远处看山，看不到也无所谓。记得有一回去看然乌湖旁的来古冰川，来回折腾两个多小时却一无所获。
这一座却不是。到了垭口，令我愕然的是，冰山近在咫尺，距离那么近，近到仿佛我只要丢下车子，向上攀爬一会儿，就能触摸到那传说中的冰川，以前只是在影视里见过的冰川。
或许这是一种幻觉吧？这一大片将山顶覆盖的冰川，真的离我有这么近么？再看垭口的牌子上写着是乃钦康桑雪山，海拨7191米。这垭口有多高？5300？从这里到顶上的冰帽有两千米？
是真的。之前没做攻略，这就是西藏中部四大神山之一的乃钦康桑雪山，冰川就是著名的卡若拉冰川，是全西藏距离公路最近的冰川，只有三百多米，在现场只会觉得更近。
卡若拉冰川下面的冰舌有些灰蒙蒙的，估计是受到了公路尘土的污染，那一团团隆起撕裂的褶皱，给人的感觉既不像冰，也不像雪，更像是如熟石灰般干燥龟裂。
冰川的寿命极长，移动速度很慢，我现在见到的这些冰雪，已经存在了几百还是上千年？
望着卡若拉冰川我才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冒着生命危险攀登雪山冰峰，它们真的有一种莫名的诱惑，我都想爬上去看看。但在这海拔五千多米地方，我可没那个体力和胆量。再者，这垭口有种令人紧张的气氛。
还没到垭口，我被一对骑摩托的藏人拦住。他们一大一小，一位三十多，一位十几岁，皮肤黝黑，毛发蓬乱。当我摇下车窗，他们伸头往车里到处张望，我的心就提起来。远处好像还有几个藏人，附近没有游客。
藏人从袋子里掏出几样东西，全都是不值钱的手工艺品和石头。我摇头不要，准备驾车离开。
“别怕，我们不会怎样的。”藏人看出我的紧张，一手按住车头，一边安慰我道。这话还不如不说。
“大叔，给你看个好东西！”藏人小男孩普通话不好，他从背后麻袋里掏出个大家伙。
我一看，好么，这是个近三十公分高的粉色的天然晶石，很通透，很漂亮。
“六百！”藏人开价道。
我摇头，踩油门。
“五百。”藏人松开按住我车头的手。
我开出去两米，回头道：“五十！”
最终九十元成交。
结果没开出去几百米，又被拦住。人家这是硬拦，但也不是强卖，见我已经买了一块，更是不依不饶。于是我花了八十又买了一块，颜色更浅些。
到了垭口的冰川下，那些眼神不良兜售石头的藏人更多，我总觉得紧张，发动机也不敢熄火，拍几张照片就匆匆离开。
那对石头还放在我老房子的博古架上，很遗憾，现在手上没有它们的照片。它们跟了我一万公里，在车里滚来滚去，有点儿破损，显然硬度不高，不太可能是几千克拉的巨型粉钻。至今我也不知道买的是什么晶石，麻烦有走过这条路了解情况的朋友给留个言。
4. 碧绿诡异的满拉水库
过垭口，山色为之一变，道路的坡度陡峭了些，远方的山光秃秃的，片片页岩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闪光，仿佛有金银夹杂在其中，或许藏人们没坑我，这地方真有矿藏。
一路下行，两侧的山峦上黝黑一片，寸草不生，很少见到村庄，只是在河谷冲积出来的田地种植着青稞、油菜。在藏区走了这么久，几乎处处都只有这两种作物，藏人的食品来源实在是匮乏。
之后路旁就出现了一个堰塞湖，湖水很绿，湖边少有庄稼，却有不少废弃的房屋。真奇怪，以藏人顽强的生命力，为何将家园抛弃？
湖面越来越广，湖水越来越绿，但两边的山峦却几不见绿色，岩石由灰转黑，仿佛进入了一个没有生命的地带。我猛然意识到，这种绿很不正常，与羊卓雍措的湖水完全不是一码事，这是矿物质带来的，我估计是铜矿。
看来这在黑色岩石映衬下的诡异的湖水是毒水。既不能饮用，也不能浇灌庄稼。遇到这种生存环境，人们只能逃离。这就奇怪了，如果这里是毒水，为什么以前有住户？
爬到垭口才知道。这支离破碎的山名叫斯米拉山。为什么说是支离破碎，在盘山道上我下车对着路旁的缓坡拍了一张，就是下图的模样，能否想象，这是海拔6000多米高山的山体？
我所看到的越来越绿的湖水也不是湖，是满拉水库。当然，水库本质上就是堰塞湖。水库拦住的是年楚河，满拉水库有“西藏第一坝”之称。这就解开谜了，因为建造水库，河流成了堰塞湖，矿物质大量溶解而得不到排泄，这水库就成了一汪毒水，原来的居民只能逃离。
为什么在人烟稀少的青藏高原花这么大力气做个水库？为了防洪？发电？有没有想过，在这如此脆弱的生态环境中，任何大规模的工程，都可能带来无可挽回的灾难性后果？
过了水库，一路下行，前面就是今天的目的地——拉孜县。远方浓云密布，却有一道光射下来，仿佛在向我召唤。那就毅然决然地前行吧。
7月28日，问道之旅第18天，从拉萨市到日喀则拉孜县，行程约270公里，总行程约4500公里。
后记：
您或许能发现，本日行程所遭遇的，都是笔者之前未曾了解的。问道之旅每天都是这样：醒来后确定去哪儿，打开导航，点个目的地，就这么走下去，也不知道将路过什么风景，遭遇多少坎坷的道路与雪山冰川。
只有大概的方向和计划，不做攻略，盲人瞎马，横走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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