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回到家,推开院门,只见满院花木野蛮生长,绿肥红瘦。

父亲是位教师,退休后小院是他的课堂,花木是他的学生。

春寒料峭,花木仍在沉睡,父亲就开始整理花圃。先清理枯枝,拔出杂草,松一松土、施上农家肥。再砍来竹子,围编好竹篱。万事俱备,就常端一杯茶在院中转悠,等待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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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格桑花探出了脑袋,蒲公英也伸出了小手,父亲很高兴,每天都盯着花圃看。母亲喂养的老母鸡总不让人省心,领着小鸡仔,围着花圃打转,小鸡仔瞅准篱笆逢“哧溜”一下钻进花圃,东啄啄,西搜搜。父亲很心痛,拿起竹竿挥舞着使劲撵,小鸡仔却不为所动,直到老母鸡在篱笆外焦急地“咯咯”叫唤,才钻出篱笆一溜烟地跑了。父亲无奈地摇摇头,却每天乐此不疲。

春日融融,小院中各种花次第开放,山茶花灼灼,格桑花雅致,蒲公英潇洒,杜鹃花热烈,红紫芳菲百般争艳。父亲端来椅子,坐在院中喝茶。院门敞开,过路的乡邻就会夸赞:“看看,这花开得真好!”父亲总是热情地邀请乡邻到小院中坐坐。满院花开,三五老人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转眼春花谢,院中花木郁郁葱葱,唯有变色芙蓉由白变红,由红变紫闪烁在枝头。夏雨淅沥,菊花在雨中积攒力量,准备捧出绚烂的秋天。父亲坐在檐廊下读书看报,听广播,时而看雨,时而看花。

秋天来了,菊花在秋风中泼泼洒洒,开得烂漫。父亲剪下花朵,熏蒸,晒干制成花茶。我每次回家,总喜欢泡一杯花茶喝。沸水冲进水杯,花朵在杯中沉浮,在水中舒展,清香氤氲。轻啜一口,甘中略苦。我儿子不喜欢花茶,嫌弃那丝微苦,父亲总说:“人生如茶,哪能不苦。”

冬天花木萧疏,落叶簌簌。打扫院子,清扫落叶是父亲每天必备的工作。天刚亮,就听见扫帚在青石板上“刷拉,刷拉”响,父亲躬身扫地,雾中只见他模糊的身影。扫完院子再扫门前大路,小院总是一尘不染,门前大路总是干干净净。

扫完地后,父亲就把我们房间的窗户打开透气,傍晚再把窗户关上。天气晴朗的时候,父亲就把被子搬到院中晾晒,无论我们在外漂泊多久,回到家都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正月忌头,腊月忌尾”每到腊月,人们总要把头发理一理,清清爽爽好过年,父亲就成了村中义务理发师。

“大哥,在家吗?帮我理个发给忙得赢?”

“忙得赢!忙得赢!”父亲赶忙招呼邻居,端椅子、泡茶,摆上瓜子花生,像个热情好客的老板。母亲担心父亲劳累常埋怨,父亲却说:“这算什么?我退休前全校的头发都是我理!”父亲满脸骄傲。

一转眼,父亲已去世两年。小院依旧,却看不见父亲的身影;花开依旧,却听不见父亲的笑语;理发工具仍在,却落满了尘埃。

父亲啊!您沉睡在山岗,我们把花木栽种在您身旁。阳光灿烂,花开;清风拂过,花落。

文:张爱德

图:杨光华

编审:王灿

责任编辑:杨冬燕 冉懦珲 唐霖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