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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说:桂九枝和丈夫一起经营着一家文印小店 新民晚报记者 陆梓华 摄(下同)

位于徐汇区桂平路上的亮都商场,说是“商场”,却更像是一个老式的社区集市,修鞋铺、五金店、家政中介……近百个铺面,每间不足10平方米,一间挨着一间。来自安徽的桂九枝和丈夫的海笑图文社就夹在其中。妻子负责文印,丈夫修理家电,渐渐在街坊邻居中做出了口碑。

这两天,小店被贺喜声围绕——在今年中考中,他们的独生子小宇考出了600分的高分,被南洋模范中学录取。让邻居们佩服的是,小宇走出了一条非典型“学霸”之路——从樱花园小学到田林三中,一路就读普通公办初中,课外很少补课,父母忙于生计几乎无暇“陪读”……

“草根”家庭究竟有何育儿秘籍?在桂九枝的QQ空间里,记者读到了她写的几十篇育儿日记,虽然只在老家安庆读到高中,但她的文字质朴细腻,充满智慧。

每天5时半起床晨读

(“很多人都夸你聪明,唯有妈妈知道你很努力。每天早晨你把闹钟定在5:30,悄悄地起床读书,不惊动家人;放学回来,你总是抓紧时间做功课,决不拖拉,还挤出时间练琴……你给自己定的人生目标是:读清华,做科学家!好样的,孩子,妈妈要为你鼓掌。‘燕雀戏藩柴,安识鸿鹄游’,男儿志在千里,当如斯。小蜗牛也能爬上金字塔顶,绝壁悬崖也可以长出蓬勃的松树;一切皆有可能!或者如鲤鱼,它们世世代代跳龙门,虽然没有一只鲤鱼跃过龙门变成龙,但是它们提高了自身的高度!”——选自宇妈日记 )

“哎呀,千万不要把小宇写成学霸!”采访前后,这是桂九枝对记者念叨最多的话。在她眼中,若说儿子有什么值得夸奖的地方,那就是自律和坚持。小店在社区开了十几年,很多顾客都成了朋友。小宇读幼儿园时,好心的邻居奶奶建议小宇去学钢琴。虽然费用不菲,但夫妻俩决定咬牙一试,也锻炼一下儿子的专注力。

如今,让桂九枝欣慰的并非儿子那张钢琴十级证书,而是他连考三遍,决不气馁的勇气。“结果其实没那么重要,但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将来肯定有用,你说是吧!”桂九枝说。

“特别爱钻研,会学习。”初中班主任朱旦琼说,小宇的认真,从一件小事就可见一斑——一次寒假前夕,她布置全班同学练字。作业收上来,不少同学一看便是应付了事,小宇的本子上,原本龙飞凤舞的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整洁清晰的书法“作品”,卷面书写的弱项,就这样被攻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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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说:桂九枝送给儿子一张电脑绘制的折线图,画着小宇从一模考以来一路上扬的成绩变化

逮着机会就夸孩子

(今天去幼儿园接孩子。看见儿子的好朋友瑶瑶又得到老师的奖励了——一张四方形的彩色纸。儿子还是两手空空的。我冒冒失失地说了一句,怎么你一次也没得到老师的奖励呀?儿子眼眶顿时红了,蹲在地上,不肯走,低着头不说话。

我为这样的冒失后悔不已。赶紧蹲下来,摸着他的头,轻声地安慰他:“‘你看你又会弹钢琴,张老师说你是钢琴小王子呢。还有,你又是这么懂礼貌!你看你又认识好多字!你好棒哦!这些要是老师知道了,肯定也会奖励你,发彩纸给你的。”

儿子终于站起来,我牵着他的小手,一边走一边说“妈妈奖励你一张彩色纸,好吗?妈妈店里有好多彩色纸的。”儿子的小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你最棒了,妈妈选你为家庭大队长,我做小队长,爸爸做小兵,好不好?”儿子开心极了。回到店里,我把新买的粉红色复印纸,裁成一个四方形,奖励给他纸。呵呵,夯实一下教育成果啦!——选自宇妈日记 )

小宇考了600分的消息不胫而走,除了祝福,不少相熟邻居也可惜——小宇仅以0.5分之差和第一志愿上海中学失之交臂。小宇妈妈看出儿子内心的波澜,送给儿子一张电脑绘制的折线图,画着小宇从一模考以来一路上扬的成绩变化,鼓励小宇,“不管结果如何,你都是一个优秀的孩子!妈妈看着你在进步,真的十分难得。”

“孩子要夸的呀,要抓住孩子的优点使劲夸。”桂九枝说,这是她从老师们身上学到的一招。刚进小学那会儿,小宇和班上大多数孩子一样,完全是“零基础”,起初她也担心,会不会被老师“嫌弃”,老师真的就是根据孩子的基础,一个拼音、一个笔画开始教,告诉家长,别把成绩和名次看得太重,否则,孩子长大后也会变得得失心很重。她也就听着老师的话,孩子把课文读通读懂,就能获得一个笑脸。小宇的字迹始终保持干净整洁,在桂九枝看来,朱老师在课堂上的一通猛夸,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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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说:桂九枝发表在老家报纸上的文章 来源/采访对象提供

做一个温暖的好人

(自从脑梗以后,小宇爷爷的右手就软绵无力。吃晚饭的时候,爷爷左手执勺,艰难吃饭,我们就把鱼肚子、嫩菜心夹到爷爷的碗里,这样“隆重”的待遇,以前一直是小宇独享,爷爷来了以后,小宇“让贤”。初三最重要的一模考即将来临。我悄悄地跟小宇说:“爷爷来了,我们的重心要放在爷爷身上,不会关注你了,爸爸要帮爷爷锻炼身体,不然爷爷的右手真要废了。一模考很重要,你自己要安排好。”小宇点头。斗室之中,一副温暖的人间画面:爸爸坐在床沿给爷爷按摩,轻言细语;小宇在旁边的书桌安静地做功课;只要有爱,蓬荜也会生辉。——选自宇妈日记 )

“光成绩好是没有用的,我希望我的孩子将来是一个正直的、温暖的人,否则成绩越好,万一犯错了对社会危害不是越大吗?”桂九枝说。文印社的柜台上,放着一个小储蓄罐。那是桂九枝和儿子多年的习惯——一天一块钱积攒起来,定期向慈善组织捐款。她最开心的是,儿子朝着她的既定目标,成为了一个大家眼中的“小暖男”。走在路上,他会心疼一只眼睛坏了的流浪小猫,陪它玩耍、跟它讲悄悄话,给它喝牛奶。去年暑假,小宇爸爸要去老家把爷爷接来上海,她每天看完店回家,总能吃到小宇做的饭菜。虽然牛肉有点生,青菜上还裹着盐粒,但在桂九枝口中,那是世上最美味的佳肴。朱旦琼记得,一次,全班大扫除,看见垃圾桶里有碎玻璃,小宇不声不响捡了出来,用胶带裹紧才重新放回去,他说,这样可以避免环卫工人受伤。

樱花园小学资深班主任陆虹从教30多年,也接触了无数和小宇家一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的家庭。在她看来,无论家庭条件如何,家长的言传身教,在孩子成才的过程中起到决定性作用。小宇父母从来不斤斤计较,很大气,也很上进——为了小宇能够在上海考高中,夫妇俩省吃俭用缴足社保基金,小宇爸爸则向本科学历发起冲刺。下课了,很多孩子爱打打闹闹,小宇总是拿出一本书,安静地看着,天文地理,看得很杂。桂九枝则时常和儿子同看一本书,爱好文学的她,还和小宇一起写读书笔记,交流心得。她告诉记者,自己虽然学历不高,但从小热爱写作,在老家的时候,她的文章时不时在老家报纸上发表。文字给她的力量和温暖,她希望儿子同样能够拥有。

新民晚报记者 陆梓华

附:宇妈日记(节选)

读书的意义

小宇是个爱读书的孩子,将“清华”作为学习目标。

“孜孜矻矻,白首穷经,只知为学,不问成败”,这是《傅雷家书》中,傅雷写给儿子傅聪的话,孩子,妈妈要送给你。努力是生命的姿态,不言成败,哪所大学都并不重要,你努力的过程,已然精彩。

瞻望未来,努力的你,应是担得起“知识分子”这四个字。

这个社会总是以钱财的多寡,来衡量人生的成败。国家培养你、老师辛辛苦苦教育你,不是为了你长大以后在一线城市买豪房开豪车,不是的,你无须和别人攀比,赚钱是商人的事,让给商人去做吧。

知识分子是民族的脊梁,你一身清明,朗朗乾坤,为国为民,方是你读书的意义。

学会温柔,学会爱

花盆里的含羞草,悄悄钻出了嫩绿的小芽,像大自然神秘的眼。小宇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小芽儿慢慢合拢起来,小宇高兴地说:“妈妈,快看,含羞草果然怕羞呢。”童稚的眼睛里,写着惊喜和好奇。

小宇放学归来,他的“好朋友”——邻居家的小狗,摇着小尾巴欢快地跑来,撒娇地扑咬他的双脚,一双无辜的狗眼,深情地望着小宇。小宇蹲下身,爱怜地抚摸它,和它嬉戏缠绕。

小蚂蚁从院子里成群结队浩浩荡荡向家里爬,小宇是它们的小小守护神,不停地劝阻奶奶:蚂蚁也是小生命,赶走就可以,别打死它。

我将一元钱悄悄塞进小宇的小手,小宇把它递给路边的乞丐,轻轻地喊“爷爷”,真诚而温暖。

……

发于点滴,行于心田。孩子,请用温柔慈悲的心,来对待世间万物。

这是个浮躁的时代。应试教育逼得家长们急功近利唯利是图,处处以“分数”来衡量孩子。

古人说“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问”(意思是首先是爱,有了余力,再去学习知识)我们却忘记古训,本末倒置,只拼命往孩子的脑海灌输知识,生怕他们输在起跑线上,却忽视了最重要的道德教育。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德是心灵的土壤,知识只有扎根于心灵的土壤,才能枝繁叶茂,才能学以致用。

孩子,请原谅,我是个又穷又忙的妈妈,不能陪你“读万卷书,行千里路”,不能陪你看电影逛公园;但是,孩子,我会在工作的间隙、应试教育的间隙,以见缝插针的方式,陪你喘息,带你感受生活,感受爱。

孩子,花盆里的含羞草,不久就会葳蕤一片,让我们用温柔的心,静待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