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生病时遭到王善保家的诬告,被王夫人叫过来一顿骂,气得她回去小病转大病。等到王夫人想起来将她借口“女儿痨”撵回表哥家时,已经病入膏肓,不久就一气而死了。

贾宝玉不舍晴雯,偷偷买通婆子带他去见晴雯,两个人有幸最后诀别。晴雯也有一段披肝沥胆的醒悟之词,两人就此生死两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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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会奇怪,贾宝玉眼看着晴雯病重被撵走,能偷偷去看她,为什么不安排人给她请个大夫医治?这事看似贾宝玉疏忽,实则晴雯到最后,最不需要的就是大夫。

首先,晴雯病了很久。中秋节前王夫人要撵她时,晴雯已经病了,中间经历了抄检大观园,中秋节后被撵走,好几天的功夫。该给晴雯请的医生早都请了,药一定也早都开了,吃了。

晴雯开始确实有点实病,有药可医。后面却是心病。她沉溺于被人诬告的羞愧、懊恼、不甘、失望和恐惧之中,百感焦灼。心情抑郁得不到纾解才是病情越来越重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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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被撵走,袭人将她的衣服和细软都暗中派人送了过去。没道理不给她将药一并打包。

所以,晴雯并不缺医药。那个时代的医生,抢救一说不过是徒劳,像晴雯这种油尽灯枯之人,抢救并没有用。晴雯如此,秦钟也是如此。

其次,贾宝玉熟知晴雯,遭遇这种事绝不可能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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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回)宝玉冷笑道:“你不必虚宽我的心。等到太太平服了再瞧势头去要时,知他的病等得等不得。他自幼上来娇生惯养,何尝受过一日委屈。连我知道他的性格,还时常冲撞了他。他这一下去,就如同一盆才抽出嫩箭来的兰花送到猪窝里去一般。况又是一身重病,里头一肚子的闷气。他又没有亲爷热娘,只有一个醉泥鳅姑舅哥哥。他这一去,一时也不惯的,那里还等得几日。知道还能见他一面两面不能了!”

贾宝玉知晴雯。他说晴雯之命等不得。一则在病,一则在气。加之没有“亲爷热娘”,表哥表嫂又不堪,不能悉心照顾。晴雯如何能苟活下去。

正是对晴雯了解,贾宝玉偷偷跑去探看她才没请医生。他知晴雯必死,探望晴雯的目的,不过是临死诀别。医生救不得晴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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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不能回避的一点是贾宝玉根本做不了太多事。他连跑去看晴雯,都是偷偷摸摸买通了婆子,再躲着袭人麝月等人,更不敢被王夫人知道。这般情况下,他如何有能力给晴雯请医生看病?

太医院的医生不可能去到仆人区看病,外头普通医生,他又认为医术不行(富人心态)。请了又有何用?

不得不承认贾宝玉不自由是他人生悲剧的最大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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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如薛蟠一样,早都娶了林黛玉。晴雯也早都收房,不至于黛玉晴雯双双惨死。

他若如贾琏一样,在晴雯被王夫人撵走前,告诉她先出去几天,在外面给买房子包养。晴雯也未必会死。

奈何贾宝玉虽身处富贵,他自己是一无所有。一切做不得主,自然谁也保护不了。如果说晴雯之死让他心痛,那林黛玉才是他痛苦的真正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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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身处大观园怡红院,既是他的“国度”,也是他的牢笼。少年人总觉得天大地大世界都是自己的,当面对现实才发现束手束脚身不由己。把握不得命运,是所有少年人的烦恼。等到有一天长大了,烦恼又成了另一种模样。唯一不变的,是不如意的心总是一样。

所以,佛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是为四谛之苦谛也。

文|君笺雅侃红楼

本文资料重点引自:

《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80回本 ;

《红楼梦》程乙本·启功校订;

《红楼梦》绘全本·清·孙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