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香园词话④那一坡乡心民愿|广西|百色市|脱贫|苗族|那坡县|靖西

广西那坡县，中越边境胡俊凯摄

鹧鸪天┃闻那布村脱贫进展

忆昔氤氲起翠微，关山边草访苗炊。瓦房新筑应能住，粝食半盆殊可悲。

千载梦，日相催，隔山十里紧邻追。今闻初了旧时愿，且酌清醅聊自挥。

（2020.7）

清平乐┃525号界碑

那坡雾漫，登顶青碑现。伫立山梁南北看，一样弯溪叠巘。

当年军号声悲，寨前血色蔷薇。去尽硝烟卅载，还听牧笛萦回。

（2008.12《听香集》）

这两首词，时隔12年，描写的对象都是广西百色市那坡县。

525号国界碑在那坡县那布村与越南交界的山岭上。界碑下方几十米的山凹里，有一个苗族屯，全称为那坡县百省乡那布村水弄二社。

2008年12月，我随中央部委联合调研组到百色的那坡和靖西两县做边境地区民生调研。当时，水弄二社十几户苗族人家，在政府帮助下，正从破败不堪的茅草屋搬进颇具苗家特色的四方檐砖瓦房。

登上屯前山岭，站在525号界碑旁，环顾四周，但见远方山腰白雾缭绕，山头红日当空，碑前碑后风景无异，牛群徘徊，鸟儿鸣唱，一派和平景象。联想到这里曾经剑戟林立，鼓号不断，不由感慨万端。

那时，百色市是典型的“老少边山穷”地区：

老：以邓小平、张云逸领导“百色起义”而闻名，为老革命根据地；

少：少数民族人口占总人口的98.4%；

边：沿边两个县（那坡和靖西）的10个乡镇与越南交界，陆地边界线359.5公里；

山：山地面积占总面积的90%以上；

穷：贫困人口众多，那坡和靖西两地农民人均纯收入为2059元（2008年我调研时数据。下同），比全市农民人均纯收入低405元，比全广西壮族自治区低1165元，比全国低2081元。

那坡县村民胡俊凯摄

当年的那坡县，更是穷中之穷，为广西四个极度贫困县之一。

那坡县城沿山谷而建，周边尽是山，城区占地约3平方公里，人口2万多。全县人口约20万，县域多石漠化片区，山高壑深，石多土薄，人均耕地面积只有0.33亩。那坡县边境线长207公里，为广西陆地边界线最长的县。

那一天，我们一早从那坡县城出发，行近百公里，去那布村水弄二社。一路上大雾弥漫。路况还不错，是上世纪80年代修建的边境战备公路，沥青路面，虽不宽，但很好走。于途可见喀斯特地貌，一个个小山峰，高矮形状不一，但都平地而起，隐约于晨雾中，别有一番风韵。

那坡于1886年成立县治，当时县名为“镇边县”。1953年改为“睦边县”。1965年前，那坡是睦边县的一个公社，有一年毛主席在农村工作会议上表扬了那坡。不过，毛主席只字没提“睦边县”，只说“那坡如何如何”。县上干部回来后，兴奋地说毛主席给改名了。1965年，睦边县更名为那坡县。

2008年12月的那布村水弄二社胡俊凯摄

那布村水弄二组位于高山之上，海拔1316米。距中越524号、525号界碑仅几十米，离那布村委会14.5公里，距百省乡政府34.5公里，距那坡县城99.5公里。屯内16户人家，全部是苗族，共有22亩山地。村民长年以上山打柴和挖中草药村出售为生，2007年人均收入仅为160元。

2008年8月份以后，县乡政府帮助水弄屯改造茅草房，除了3户人家在其他地方安置外，剩余13户均盖了砖瓦房。新盖的房子方方正正的房体，四面瓦顶，颇有苗家风格。新屯子旁边修建了很大的圆形蓄水设施。每家每户都装了电视机，据说可以收到47个台。

2008年12月，水弄二社新盖的民舍胡俊凯摄

村民小组组长陶建明是一个22岁的小伙子，初中毕业，是村里唯一念过书的人。陶建明的母亲已去世，父亲是乡村教师，一个妹妹嫁在水弄村。他去妹妹家走亲戚时，认识了那边一个姑娘，娶回来为妻，现在已经有一个男孩了。陶建明陪同我们采访，有个问题他当着众人的面没好意思问，私下里问我：“你们是北京来的？据说多生一个要罚十来二十万元，是这样的吗？”旁边国家民委的一位干部，听后向他解释了当时的生育政策，说他只要申报应当可以再生的。

2008年的那坡县胡俊凯摄

与我们一起调研的时任县委书记罗荣剑，仡佬族，与我有诗词同好。他发了两首题为《夜宿水弄》的新诗作给我：

（一）

帐外风啸惊梦寒，念怜苗胞棚衾残。广厦千间杜公愿，科学发展众安然。

（二）

胡总嘱托记心间，乡村夜谈民生先。国施兴边富民策，和谐那坡创新篇。

这两首诗来源于生活，真切反映了那坡县的现实状况和当地干部群众“兴边富民、科学发展”的志愿。2008年11月7日，时任总书记胡锦涛作了改善那坡边境群众生产生活条件的批示，吹响了那坡县兴边富民的行动号角。我们到水弄屯调研的头几天，罗荣剑书记与同事在水弄屯开展“乡村夜谈”活动，晚上就住在“兴力富民行动”项目建设指挥部帐篷里。于是有了“帐外风啸惊梦寒，念怜苗胞棚衾残”等佳句。

我们那一次调研有个大背景。当时越南在其边境地区实施了一系列惠民政策，边境民生颇有改善。这对云南、广西边境地区边民心理产生了影响。一直以来，国家在发展边境少数民族地区经济和改善民生问题上做了许多工作，力度远大于越南。越南发力追赶，两国在边境民生问题上便形成了一种竞争。这次调研便是为了进一步促进边疆少数民族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解决一些特殊困难问题而进行的。

中越边境化干戈为玉帛，由刀兵相见转为民生竞争，实乃两国之幸，边民之福。

那坡县“黑衣壮”歌舞表演胡俊凯摄

自那次调研之后，我再未到过那坡县。听说这些年那坡县纳入国家脱贫攻坚轨道，民生又有很大改善。今年7月下旬，新华社广西分社刘伟副社长给我传来有关那布村及水弄一、二社的脱贫进展讯息，闻之甚为鼓舞。

那布村是“十三五”深度贫困村。全村有12个自然屯，370户，1609人。到2015年底，有贫困户205户，814人，贫困发生率为53.17%。经过数年不懈努力，到2019年底，尚有60户278人未脱贫，但贫困发生率已降至18.16%。目前，那布村正朝今年内“脱贫摘帽”目标奋进。

那布村的水弄一、二社两个自然屯，均属建档立卡贫困户，其中水弄一社18户74人，二社18户88人。截至2019年底，水弄一、二社已脱贫32户149人，未脱贫4户13人。今年以来，水弄一、二社的“两不愁三保障”（不愁吃、不愁穿；义务教育、基本医疗、住房安全有保障）有了根本性改变。医疗方面：水弄一二社的村民全部享受政府代缴的医疗保险。教育方面：所有义务教育阶段的学生（水弄一社16人，水弄二社26人）均享受免费教科书和每学期每人390元的营养餐补助、500元的寄宿生（初中625元）补助和1000元的民族班补助。

两不愁三保障：不愁吃、不愁穿；义务教育、基本医疗、住房安全有保障

与苗族青年陶建明（右）在525界碑前合影

广西电视台编导王璨告诉我，水弄二社的苗族小伙陶建明，已在2019年脱贫！他家以前种植中草药，这几年因气候不合适，已经不种了。现在种植玉米，养了7头牛。因为人勤快，加上国家扶贫政策好，他家生活变化很大，一年收入至少能在5000元以上。2018年的时候，家里盖了两层砖混结构的新房，一家五口，日子过得很红火。

看到这些数字，听到这些形象的描述，我记忆中那一坡苗民的一双双祈盼的眼睛，渐渐演化成了新起的房舍，满栏的牛和猪，以及漫山遍野的玉米、八角、杉树和油茶。

那一坡乡心民愿，正一点点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