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中美贸易战的不断升级,“内循环”这个词,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提起。什么是内循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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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循环框架将深刻影响“十四五”期间的宏观经济。2015年11月,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十一次会议首次提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从去产能、环保、农业供给侧改革,到金融去杠杆、金融供给侧,这一政策思路深刻影响了“十三五”期间(2016-2020年)的中国经济。

同样,2020年7月年中政治局会议提出“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内循环框架将深度影响“十四五”期间的中国经济。

在理解内循环之前,我们可以先梳理一下之前的中国经济是怎么“外循环”的:世界工厂模式与中国经济的起飞。80年代后的20年,随着改革开放,中国经济利用劳动力数量和劳动力成本的优势,建立起了有竞争力的出口产业链;2000年加入WTO又使中国进一步融入到全球分工和专业化的体系中,逐渐成为“世界工厂”。

1980-1990、1990-2000、2000-2010年出口年均复合增长率分别为13%、15%、20%,这也很大程度上带动了中国经济的“起飞”(罗斯托框架的第三阶段),中国实际GDP增速三个阶段的均值分别为9.2%、9.9%、10.4%。

简单总结一下世界工厂模式就是:中国经济的原发需求之一就是外需,外需带动上下游产业链、劳动力迁移和城市化,创造顺差(净出口),顺差对应国内资本积累及货币投放,形成再投资,从而带动更大的外向型产业链规模。

这个过程也是伴随着产业升级的,中国出口逐渐从90年代劳动密集型产品为主变为近年机电产品占比60%左右。

这一模式可能存在的缺点:外贸依存度和波动性偏高;处于分工和专业化下游容易被卡;空间受要素成本和外需空间约束;成果又融入在美元体系中。任何增长模式都会存在优势和缺点,上述模式的主要缺点表现为四点:

第一,这一模式下对外依存度偏高,从而导致经济波动会深度同步于全球经济波动。从外贸依存度(进出口总额/名义GDP)看,中国经济的外贸依存度最高的时候(2006年Q3)曾达68%,近年逐步下台阶,但也在30%以上。顺差占GDP比重最高的阶段(2008年底)达9%,近年在3-4%。而且,由于外需产业链吸纳就业比例更高,因此它对经济波动的实际影响要比基于外贸依存度看起来更大。

第二,从分工和专业化链条来说,外部是需求,国内是供给;而从全球供给链来说,最上端是技术和知识产权,往下是制造,再往下是原材料。两轮贸易摩擦(关税、技术及知识产权)显示经济在这这一个分工体系下会存在一些脆弱点,容易被卡脖子。

第三,从发展空间来看,一个硬伤是全球其他区域的经济增长速度低于中国,这意味着如果把中国经济的外向产业链视为一个整体,它面临的需求的增速会持续低于供给增速,从而渐渐形成供给天花板;此外,这一模式的成功会带来经济上台阶和劳动力成本的抬升,从而也会逐渐淡化传统的比较优势。

第四,顺差带来外汇储备,并变成持有美债的上升,它会导致我们的增长成果在一定程度上是融入到美元计价体系中的。这一内生机制从长期来看可能也存在一些问题,比如金融安全等。

改变现有模式的机会:全球贸易持续不振,中国对外依存度已经被动下降。2011年之后,全球贸易缩水比较明显,2012-2019年全球出口平均增速只有1.5%,其中的高增长年份只有2017-2018年。2020年疫情影响下,全球贸易又将是一个低迷年份。

贸易低迷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和作为主要进口方的发达经济体去杠杆、贸易单边主义抬头,以及“新经济”业态的影响等因素均有关系。实际上,过去十年全球FDI也处于明显的低迷期。

这一过程带来中国经济对外依存度也存在一个被动下降,即外贸部门的增长速度慢于其他部门。外贸依存度从06年Q3高峰时候的65%,下降到2010-2013年的45-50%,以及2016年之后的30%左右。

改变现有模式的触发因素:2018年以来外部发展环境的变化以及“持久战”的判断。2018年3月底,特朗普签署对华贸易备忘录;随着2008年4月、2008年9月、2009年5月关税的几轮升级,中美贸易摩擦深化。2020年,传统贸易领域的摩擦没有进一步升温,但美国出口管制“实体清单”仍在继续扩大。对此,商务部发言人7月28日明确指出“对国际经贸秩序造成严重破坏,对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安全造成严重威胁”。

年中政治局会议指出“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和平与发展仍然是时代主题,同时国际环境日趋复杂,不稳定性不确定性明显增强”;“我们遇到的很多问题是中长期的,必须从持久战的角度加以认识”。正是在“持久战”这一判断基础上,会议提出“加快形成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

内循环是怎么样的思路?我们理解可能包括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顺趋势逐步降低“两头在外”的加工贸易比重。加工贸易目前受需求端和供给端双向积压,而这一贸易形式附加值又低,中国成本优势又在逐步下降,从长期趋势看应会逐步萎缩。

第二,利用庞大的内需市场和消费升级的趋势,出口过剩产能转内销。在外部需求不振的背景下,外向型企业订单下降;通过激活内需市场,可以实现对部分过剩产能的承接,一则可以降低出口、就业等领域的阵痛;二则也可以对接度过消费“S曲线”之后国内正在升级的消费需求,做大做优消费市场。

第三,推动优势互补的区域经济格局,形成一个内部分工和专业化的雁行模式。雁行模式理论是指对全球经济或者贸易圈经济来说,各个发展阶段的经济体可以形成产业链上的分工,并且能按梯队特征逐步升级。我国经济总量庞大,不同省市经济发展阶段和比较优势不同,未来借助各城市群不同的定位和分工,以及各城市群对三四线市场的辐射,可以形成一个统一的内部大市场。

第四,发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和超大规模的市场优势,进一步强化全产业链特征,突破关键技术,推动产业基础现代化和产业链高级化,以更高的附加值参与全球分工。

内循环的实质变化是从“出口-外汇-资本积累-城市化”变为“内需-国内统一市场-分配-扩大消费”和“产业链高级化-高附加值-全球分工”。这里需要着重解释下的是,在转为“以内循环为主体”的背景下,国内需求要有一个等量级的扩张,资本品和消费品都必须有增量需求以实现产业链承接,前者预计将通过“新基建”(新产业以及传统产业改造升级) 传统基建(“推动城市群、都市圈一体化”)实现;后者则需要扩大消费实现;而扩大消费的前提则是分配环节更多偏于居民部门。但如果做这样一个转型,经济在有些阶段又可能会存在短期增长的失衡,所以政治局会议在内循环相关的论述部分特别指出“完善宏观调控跨周期设计和调节”。

内循环的关键攻坚点:一是消费量级的激发;二是产业链升级关键环节的突破。实现经济内循环,两个关键难点需要突破,一是如何在传统的消费特征之外(比如地产系带来的周期特征及约束),进一步打开消费量级,实现消费进一步替代出口和FAI,更多承担经济原发驱动力的功能;二是科技行业,它的特殊性是技术标准、专利等,即突破关键点才能成立,这需要实现关键环节的突破。这两点将是未来内循环驱动双循环的攻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