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达 徐静)1945年8月8日,苏联对日宣战。在苏军和中国人民武装力量的打击下,日寇防御体系迅速土崩瓦解,中国人民的胜利即将到来。镜泊湖发电厂的小鬼子已是惶惶不可终日,溃败前他们疯狂地破坏电厂,将捞沙船拖到进水口前沉湖,点燃厂里发电设备、砸烧控制系统、销毁技术资料,厂区内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8月14日,附近农民知道小鬼子跑了,都跑到电厂“捡洋落”,能搬能用的材料一概拆走。8月25日,一车人苏联红军来到电厂拆设备,错将蜗壳检查孔打开,湖水立刻从检查孔喷出,造成水淹发电机厂房的重大事故……

下面,请欣赏92岁老人钱玉君有关镜泊湖电厂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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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4A级景区镜泊湖

来到电厂

开电料行的宋鸣岐得到宁安县政府授权修复镜泊湖电厂,他在1946年3月份到渤海镇为电厂招人,17岁的我与十几个青壮年人应募。来到厂子,望着破败不堪的厂房和惨不忍睹的民房,我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干的真绝,挨千刀的小日本!

厂里的仓库里约住了40多工友。新人尚没有住的地方,我们自己搭简陋的棚子。缺木料,到大湖边捞没人要的原木,再用汽车发动机带动火锯加工成板材。

日本发电厂原有十几个中国工人,都从事清扫、看库、养猪等杂活儿,厂房和机器根本不让他jp靠边,小鬼子叫他们“仆役”。由于语言不通,交流时如同鸡对鸭说。有次日本人山田命令工人杜喜普:“蛤蟆的拿来”,杜喜普到厂区外的田里找了半天,回来报告说:“蛤蟆没找到”,给山田气的大喊“巴格!”杜喜普心想:一个蛤蟆我都没找到,上哪他妈的找八个?后来,有人告诉他“蛤蟆”是手锤,“巴格”是在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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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厂修建时期日伪照片

1946年1月5日,新年伊始,镜泊湖发电厂修复工作启动。关闭电厂进水口闸门、排水后,人们走进厂房和地下室,发现两台发电机被冻成了两座冰山。2号机组受冻较轻,电厂决定先从2号机组开始修。

刨冰的工友刨到设备附近就不敢刨了,怕伤到设备,只能砍来木棒架起火把冰烤化。集油槽中的透平油漂浮在水面上,那是控制机组必须用的。大伙儿就赤着脚站在地下室的冰水里,用碗舀、拿勺撇将油捞起来,收集进大桶。一天下来,人冻僵了,脚冻木了,走路腿都麻。

5月初,修复2号机组工程开始了。大伙儿住在厂房,吃在食堂,没工资也没有劳动保护,粮食去江北小屯买,服装杂七杂八,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大家依然干得很起劲。

土匪抢劫

6月29日这天,厂子突遭“中央胡”的洗劫,马喜山匪帮的土匪从厂房两边进来,将工人们身上的衣服扒光,鞋抢走,被面拆去,粮食不留颗粒,电话也砸个稀烂。全厂唯一懂技术的工程师姚大本也被土匪绑走。

听说土匪头子马喜山和老潘太太是干亲家,她二儿子也电厂上班,大伙儿就光着屁股去求老潘太太去说情放人。匪穴里,见从姚大本身上捞不到一点油水,气急败坏的土匪打得姚工遍体鳞伤一个劲儿咳血,要用马将“姚把头”拖死。恰逢老潘太太来说小话儿攀交情,土匪头便应承了她没把坏事做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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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伪施工时旧照

土匪抢电厂的头一天,司机褚志春开着那辆烧木柈子的破汽车,去渤海拉豆油和粮食。遭受土匪的大肆劫掠后,厂里没有任何生产生活物资,没吃没穿的大家伙儿都盼着汽车赶紧儿回来。天麻黑儿时,司机和跟车的宋鸣岐几个人只穿着裤衩下了车,土匪也抢他们。面对不挣钱还要命的窘境,个别人灰心丧气地打起退堂鼓离开了电厂。

7月2日,宋鸣岐又去县里求助,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县里也没有粮食和物资。如果不能解决工人的吃穿问题,修复电厂就成了空话,走投无路的宋鸣岐在街上碰见有“中国电业第一人”之称的何纯渤时,如同孩儿见到了娘般大哭起来。经过何纯渤的协调,7月4日,从绥宁省军区调来一千斤粮食、油盐,还送来了服装、被褥、鞋袜,心灰意冷的职工队伍才得以稳定。

共产党人

7月中旬,刘志、王月轩、孙云璞从丰满电厂来到镜泊湖厂主持修复工作,他们的共产党员身份那时还保密呢,直到1949年才公开。三位领导和工人—起吃住,干脏话抢累活。工人很快被发动起来,在厂里成立了职工会,工人有了自己的组织,能加入的职工都感到非常光荣。厂领导还向工友讲大课,教唱革命歌曲,提高工人的思想觉悟。我就在那时儿,学会了《东方红》、《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等革命歌曲。

恢复电力供应是恢复生产的至要前题,绥宁省委异常重视电厂安全问题,尽管牡丹江剿匪形势异常紧张,7月下旬省军区还是抽出一个加强排的兵力来保卫电厂。

中秋节的下午,食堂里的酒席也摆好,聚餐的工友却迟迟没有等来领导主持开宴席。冷丁儿听到“不准动!”的喊声,大伙儿都被惊呆了,全副武装的八路军战士,冲进伙房把马春山抓走了!不一会儿,又送回来了,接着把傅海贵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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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草明在东北

原来驻守电厂部队里,混进了几个国民党反动分子,他们密谋中秋节暴动,其中谷成俊跟排长关系好,劝说排长将厂领导装麻袋扔江里,土匪马喜山在湖西接应,毁掉电厂。但是,排长是共产党,向何纯渤汇报了,何指示:稳住!八月十五的中午,绥宁省里派来的中卡车秘密进厂,全城戒严后,在食堂找出4个反革命分子,马春山脸上有颗黑痣,傅海贵下巴上有个疤瘌,战士认错了人。6月29日,马喜山土匪抢劫电厂时,工人们束手待毙,这次,有共产党,平定了未遂的叛乱。当时的厂长刘志向大家简要说明了情况,大家欢天喜地,一起端起酒杯,庆祝胜利。

挫折中奋起

修好的2号机在1946年9月30日下午开始试运行,发电机潮湿没干燥导致绝缘差,日本人柳赖在配电盘加电压,刚加到600多伏就击穿线圈,发电机着火了,所有的人都赶来灭火……突如其来的这场火灾烧毁了大家的心血,工人们的心都碎了,一边流泪一边打扫。

厂领导号召大家总结失败教训,从挫折中重新站起来,克服困难又快又好地修好1号机组,以实际行动支援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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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大本的褒奖证书

10月上旬,开始抢修1号机。这台发电机转子轴承24个压顶螺丝被冰冻涨断,切断面和水平面一平,拧不出来。职工用电焊点焊断头,再拿特制的小扁铲一点一点铲动,两天都拧不出来一个。

1号机和2号机型号相同,1号机修不好的零部件,就用2号机的换上,两台凑一台。通过修复2号机,工人们也懂点技术了,修1号机时,工效大大提高。大伙儿就像上了发条的钟一样,困了就在发电机上睡一会儿,醒了再干,吃饭都是老婆孩子送,晚间10点,伙房做点粥、拿点碎菜,每人喝两碗,接着干到后半夜,连轴转啊。

工程师姚大本这个跟定共产党的旧知识分子,不光是技术神人也是坚定的斗士。他的孩子在牡丹江病逝,根本无暇回去料理,仍坚守在厂里和工人没黑没白的干。屋外变电所主变没有绝缘油,经过姚大本计算研究,认为:天冷负荷小,运行电压由原来的11/110千伏降到3.3/22千伏送点,绝缘强度承受得了。面对如此大的风险,何纯渤对姚大本说:“这个风险由我承担,技术问题你姚大本负责”。

昼夜苦干到11月下旬,1号机修好了。反复检查,反复试验,工人用110伏灯泡接在发电机母线上试验,看到灯亮了,大家一片欢呼中落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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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枫题词:劳动者创造光明的世界

1946年11月26日,早晨6点整,刘志厂长合上镜牡线开关,用22千伏电压向牡丹江供电了。强大的电力源源不断输送到牡丹江,给这个解放不久的城市带来了新的活力和生机。牡丹江军工修理厂、新民橡胶厂、福民纺织厂等工厂纷纷开工,在优先保证生产战场急需的军需物资的基础上,也生产民用物资保证人民生活。

北满牡丹江这个革命根据地,正是由于有了镜泊湖功勋电厂的电力供应,这里生产和修缮的火炮、枪弹、机车、布匹、鞋袜等物资方能源源不断地运往东北解放的战场,为解放战争的胜利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后来,著名作家草明来到镜泊湖电厂,以我们修复电厂的故事为题材,写出了新中国工业题材小说的开山之作《原动力》。

74年过去了,香港回归也23年了,92岁我亲眼见证了祖国翻天覆地的变化,幸福感获得感都是满满的。现如今想起当年修复电厂那场面,我仍记得清清楚楚,一讲起当年那些事儿,我就充满了自豪、喜悦、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