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Windsor Flynn

翻译:野马君

野马君按:

今天这篇文章来自一位生育后患有产后强迫症的母亲,她跟我们描述了这种心理疾病对她的折磨,以及,经过系统的治疗,她如何走出了这种疾病。

除了产后抑郁之外,新手母亲仍然受着其它许多心理的煎熬,但这些问题直到近年来才开始收到关注。

——即便如此,并没有足够多的人思考引发母亲疾病背后的社会原因,就像文中揭露的这样一个事实一样:大家都认为母亲应该为孩子的安全负全部责任,而当这种观念造成母亲的焦虑时,母亲需要独自解决这个问题,这是一场只有女性的战争。

然而,父亲去哪里了?该有的社会支持去哪里了?

通过心理医生的治疗而获得痊愈是作者走出产后强迫的方式,但它却远未触及到背后根本性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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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我26岁,生下了我的第一个孩子。和所有的婴儿一样,他还很小,很无助。他全靠我来生存,我马上开始做母亲该做的工作。

我和我的孩子相处得很好,我们立刻就有了感情。我知道如何在他不高兴的时候安抚他,而母乳喂养对我来说很容易。你甚至可以说我是个“天生的”母亲。我每天都在做有机婴儿食品,去参加 "我和宝宝 "的课程,和宝宝慢跑团一起跑步。我并不怀念以前的生活,在别人看来,我似乎是一个调理得很好的、快乐的新妈妈。

但我总担心他会出事。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竭尽一切确保他的安全——我指的是一切。在他睡觉的时候,我抱着他,让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我让自己成为他的主要看护人,这样我就可以随时看着他。我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安全措施,也排除了我所能控制的任何外部威胁,但我还是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我想不出比伤害自己的孩子更糟糕的事情,于是我把重心转向内侧,开始监控自己,想确定伤害他的不是我。

起初,我把它归结为新手妈妈的担心。我以为自己对未来可能发生的悲剧有预感,并努力避免悲剧的发生,这是我的责任。但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尽管这是我最不想做的事情,但我开始想象着所有可能伤害他的方式。画面不由自主地快速地涌来,就像电视屏幕在我眼前闪过一样。

我看到的一切都让我的想象力更加丰富。看到浴缸我会看到我淹死我的孩子的画面。当我走过我家二楼的栏杆时,我感到一阵阵恐惧,生怕把他扔下去。如果我站在离窗户太近,我就会看到自己打开窗户,让他掉到地上。

阳台,这个曾经是我喜欢晒太阳的地方,现在却成了危险地带。下面坚硬的砖块,对我那脆弱的婴儿来说,有可能成为致命的落脚点。就连我每天去公园散步都觉得很危险。我可以放开婴儿车,婴儿车会直接滚下山去,他最终会摔死。这就像一个反复出现的噩梦,但我的眼睛却睁得很大。

我不想伤害孩子,但我却有了暴力的念头。

我想告诉别人——任何人——我所经历的一切,但我不知道该向谁求助。当我深陷这样的念头时时候,我的产后检查已经过去了。在儿科医生办公室的入院表上有一些心理健康问题,但没有一个适用于我。我并没有抑郁或悲伤。我并没有和宝宝相处的困难,我也不想伤害自己和宝宝。但是,我的脑子却出现了一些问题。

当我向家人提到产后情绪障碍的可能性时,他们说不可能。他们只知道有产后抑郁症或精神病,他们认为有这些病症的母亲不是没有能力就是不愿意照顾孩子。我都不是

当我告诉丈夫,我担心自己会像有些妈妈们一样发疯时,他让我放心,说我不会的,然后就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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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可以说我害怕杀死自己的孩子,因为我整天想象着可能发生的各种不同方式,但这并不容易说出口。如果我解释说我不想真的伤害他,他还会相信我吗?

于是,我带着恐惧,带着愧疚,带着粗暴的念头活了下来,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减轻自己的焦虑。我每时每刻都在提醒自己,我爱我的宝宝,爱宝宝的妈妈们不会杀宝宝。

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公共场所,这样万一我发了疯,外面的人就会注意到,希望能把他从我身边救出来。当我一个人在家带着儿子的时候,我会花很多时间在和父母以及朋友视频通话上。知道有别人陪在我们身边,我觉得更安全。

在晚上,我用如此强烈的精力为他的安全祈祷,以至于连上帝都无法看出我不是信徒。我完全不知道我所做的事情被认为是强迫症,而它们——和我不想要的想法——是产后强迫症的教科书式的症状,这是一种影响1-2%的产后妇女的精神疾病。实际数字估计会更高,但由于这些念头会带来很大的羞耻感,所以这种疾病往往不被人所知。

当我沉浸在强迫症的阴影中时,一天的开始和结束都是恐惧。在我睁开眼睛之前,肾上腺素就在我的血管里流淌,整天脑海里都会冒出各种干扰性的想法。大多数的日子感觉就像一场永无止境的狂欢节,每一次的旋转都比最后一次更让人迷失方向。

为了度过这段日子,我把自己安排得井井有条。每一分钟的时间都被安排好了,没有时间让我的心神不宁,也没有时间让我的手闲着,因为如果我停下来休息,我担心自己会疯掉。我想,如果我能继续走下去,我就能走过这里发生的一切。

最终,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想从脑海中的暴力的画面中解脱出来,又担心自己会对这些画面有所行动,于是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寻找答案。我找到了一份关于产后情绪障碍的清单,其中就包括产后焦虑/强迫症。由于从未听说过产后强迫症,我点击了链接,找到了一份症状清单。我把每一个标记都打了勾。

这一切开始变得说得通了。我病了,但我不是杀人犯,也不是唯一遭遇这一些的人。

原来,世界各地的女性都有和我一样的症状。她们有可怕的、侵入性的想法,想伤害她们的孩子。她们充满了恐惧和焦虑,和我一样,她们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她们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被带走。女性因为这些想法而活在羞耻和内疚中,她们永远不会付诸行动。我心里很难过,知道如果早知道这件事,我的痛苦可以减少到最低限度。

当天晚上,我在附近找到了一位专门研究产后心理健康的心理医生。我马上给她发了邮件,说了我的症状。也许是感觉到了我的急切,她同意在那个星期去看我。我被诊断出患有产后强迫症,她向我解释说,患有这种病的母亲不会对自己的想法采取行动,我的经历并不罕见。听到她说这些话,我顿时如释重负,泪流满面。

这个诊断给了我心安,让我相信自己对孩子没有危险。不久之后,我决定停止治疗,但我的症状并没有完全消失。我的心理医生对强迫症有足够的了解,可以让我走出危机,但她虽然对谈话治疗很有研究,但对暴露和反应预防疗法(即强迫症的黄金治疗方法)却不精通。

所以在2017年,儿子三岁半的时候,我生下女儿后,又一次患上了产后强迫症。这一次,我没有等着被帮助。相反,我主动找到了强迫症专家,并立即开始了治疗。我的医生让我在一个受控的环境中暴露出这些恐惧和强迫症的想法和感觉,让我习惯性地让自己适应这些想法和感觉。

我了解到,尽管我的想法感觉很可怕、很可怕,但它们并没有定义我。最重要的是,我了解到我能够忍受焦虑、恐惧、内疚和不确定的情绪,而很多强迫症患者都很难做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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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已经四年了,我仍然有一些侵入性的想法,但它们不像以前那样频繁或强烈地出现。我已经从强迫症中康复了,我继续每两周去看一次医生,因为我认为她是我心理健康工具箱的一部分。与一种完全劫持了你的自我意识的障碍生活在一起,让你很难好好活下去,但仍然是可能的——我知道。我现在是我曾经假装的那个调整好的、快乐的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