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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到2018年4月,我从事编辑工作已经小有一年了,虽然还是新人,但依然能感受到行业的巨变。大概从2018年开始,出版社的效益开始下降,尤其是完成改制后,原来的政府拨款没了,从前强调的“社会效益”被搁置一旁,挣钱的口号越喊越响。

我所在的老牌出版社主做学术书,作者大都是高校的教授学者,利润来自于他们的出版资助,虽稳定,但弊端也很明显——收入来源单一,抗风险能力就弱了——当其他出版社纷纷盯上“高校”这块肥肉的时候,竞争就变得愈发激烈。领导急得天天开会,号召各个编辑室勇敢开发新选题,一个领导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2018年5月,一个周六,主编让我去社里领东西。我刚到就看见主编办公室里坐了一个老头,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主编带着老头来到我的工位上,笑着介绍:“这位是马局长。”

马局长60岁出头,一米八几的个头显得很威严,灰白的头发用发蜡打得光亮,戴着一副黑色的大方框眼镜。即使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依然穿长袖长裤,外面套着深色夹克衫。

我还是第一次见主编带着这种卑恭的态度说话,于是赶紧起身,硬挤出微笑。主编拍着我的肩膀说:“这是编辑小路,某大的高材生,别看才工作一年,做出了不少的成绩,让他负责您的书没问题。”

原来不是上面来的大领导,而是要出书的作者啊。我松了一口气,不过又感到有些不同寻常——主编在休息日让我赶来接任务,难道是有什么问题,不想让其他同事看见?

马局长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腿一翘,很有领导派头。

他滔滔不绝地说,自己从小就喜欢文学,年轻时开始写作,发表了不少的作品,退休以后就想把自己几十年的写作材料整理出来。他花了5年时间写完70万字,到处找出版社出版,“一个人的肉体早晚会消逝,只有文字是不朽的。”

马局长声音沙哑,气势很足,说话抑扬顿挫,像是在做报告一样:“我知道现在出书基本都是自费,可是其他社看我的书体量大,都开价10万以上。他们太短视,完全看不到销售以后的价值,还好遇到你们主编给我打了7折,不然这么好的书不能问世,太可惜了。”

图书发行必须有一个“书号”(ISBN),相当于图书的身份证,有了它,书才能在市场上流通,否则就是“非法出版物”。私人想出书,资助费就相当于“买书号”。只是这个报价让我也吃了一惊,这么大的体量,7万元的资助基本就挣不到什么钱了。

等我看到合同最后的附属条款才明白——“印300本,作者全部购入”——类似这样“自产自销”的模式在出版行业里很常见,如此算来,利润率能维持在50%。

私底下,主编再三叮嘱我,马局长这本书以后直接向他汇报,就算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也不要多说。主编的顾虑我明白,过去出版社一般也不接这种老干部自娱自乐的“自费书”,因为质量大多不好,编辑们瞧不上。

如今为了赚钱出这种书,主编也怕丢人。

2

一周后,马局长把稿子交给我,三大摞厚厚的A4纸。马局长说自己年纪大了,不太会用电脑,原稿是一笔一划写的,用光了四五瓶墨水,用坏了十几只钢笔。写完后,找打印店录入电脑,“花了好几千块钱”,又对着打印稿修改了三四遍,才交到我们出版社来——说了这么多,核心其实就是一点:“这是我的心血,希望你能好好对待。”

我答应马局长一定好好编,但主编早有交代,要尽快完成这本书,“反正都是他自己买,又不会上市,质检也抽不到,不要费太多心”。

按照流程,编辑拿到稿子后要大概了解内容,申报选题,等选题立项与资助款到账后,才正式开始编校。可马局长这本书,从一开始就显得不正常。

那天,我把选题申请表交给主编,主编却把它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哪里写错了,主编却笑眯眯地拿出了一份已经批准的选题表,“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提前找领导们签过字了,这可是特批的哦。”

这种审批一般只适用于重点图书或者某大家的书,马局长顶格是一个退休的副厅级干部,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面子?我想着其中有蹊跷,但又不敢多问,拿着选题单要走,主编又叮嘱了一句:“记住,这本书的事对外不要多说,小心隔墙有耳。”

当时我还觉得有些好笑。

书的前言是马局长自己写的,相当于一个自传。

他写自己是贫下中农出身,七十年代初考上了某名牌大学的中文系,大学毕业后放弃了在大城市机关单位工作的机会,主动申请调往基层,最后被分配到一个煤矿的宣传科。当时,周围都是技术工人或者理工科的大学生,大家聊专业话题,他都听不懂,一直融入不到圈子里去,于是发奋再次拿起书本,啃机械工程、物理化学之类的东西,最后成了一个“文理工兼通”的人。

再往后,他步步高升,成了领导秘书,但也没放弃自己的文学爱好,接着又成了系统报刊的通讯记者,写的各种工作报告经常作为典范在系统里传播,获奖无数……

尽管这里可能有夸大的成分,但我还是不由得对马局长多了一些尊敬。仔细阅读正文,发现稿子整体分为两个部分:工作与生活。大头是“工作”——是马局长几十年的工作心得与总结,比如一些工作报告与会议讲话;“生活”则占了1/3,都是老年人的人生感悟与心灵鸡汤。

很快我就把“生活”那部分校对完毕了。剩下的“工作”部分,我犯了难,整篇的理论、数字、图表、公式,我一个学历史的怎么看得懂?于是我找到主编要求支援,主编却满不在乎地说:“没事,你管那些干嘛!这书又不会上市,谁会关注呢?你就看汉字,保证没错别字就行了。”

虽然主编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大意,毕竟万一出了问题,责任都在我身上。于是便向马局长咨询意见,他给了我一个微信,“这是我以前的下属,业务水平很高,有啥看不懂的可以请教他。”

这位王哥似乎十分不乐意,但又不好得罪老领导,只说这些文章都是以前发表过的,校对了多遍,可靠性很高,“你放心过就行了。”

我只好放开手脚,看错别字了。

一个半月过去,一校终于结束,我按流程拿稿子给主编审阅,然后发送二校,没想到主编看也没看就让我拿走。我小心翼翼地问:“这个二校给谁呢?”

主编反问:“你觉得有二校的必要吗?又不上市。”

“三审三校”是出版底线,虽然我们也接过一些不重要的稿子,但该走的流程一个也不少过,而且主编天天强调“三审三校”的重要性,这次怎么带头违规?

“还是校对一下吧……缺一个流程怎么都交代不过去,最后我写工作记录不能把二校一栏空着吧。”

主编歪着头做活颈操,“行吧,你放着吧,我来安排。”

一般来说,30万字的稿子二校至少需要一个月,马局长的书怎么也得两个月,没想到两周后,主编就把稿子返给我,翻看了一下,改动不多。我不好明说,就委婉地问这是从哪儿找来的校对,这么快就看完了。

主编一脸得意:“我师兄现在是硕导,听说他有两个学生以后想当编辑,就拿过去给他们练手了,既做了人情还省了一笔校对费。”

主编算盘打得好,但他这样做,背后的顾虑却没有明说——我们社合作的外校很固定,如果他们觉得稿子问题大,是有权向社里反映的。马局长稿子的质量不高,除了我,主编连自己编辑室的人都瞒着,自然不会去冒这个险。

明知主编给我埋了一个大雷,我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三校”是我和主编最担心的一关,因为要把稿子送到校对科去。

校对科直属于总编室,一般拿到稿子后,会先机校“过黑马”——用“黑马”软件查出其中的错别字。再由那些眼光毒辣的老校对仔细看一遍,如果他们认为前面的编校不过关,会直接把稿子提交给出版社总编,相应的编辑室就会被问责。

马局长的稿子质量如何,我跟主编心知肚明,中间又少了一个专业的校次,谁知道会有多少问题。就算没有大问题,内容也有水分,传出去主编很容易落下笑柄。思来想去,主编让我把三校先放一放,他来想办法。

一个周五,快下班的时候,主编让我把电子稿发到一个指定的邮箱,他说这个人是专门负责过“黑马”的,“我跟他打过招呼了,趁着下班帮咱们偷着过,三校样纸质稿你就不要提交了,让马局长再好好看一遍,你自己再翻翻,最后结合‘黑马’统一改一遍就行了。”

“那最后做表的时候怎么办?”

“你就填今天,内容写模糊一点就行。每天校对科看那么多稿子,谁记得住谁看的啥,出了事有我呢!”

主编如此瞒天过海,我心里直打鼓,但权衡利弊,这么做是最保险的。我安慰自己,反正书不会上市,“就这么着了,谁会查呢?”

还好马局长自己改得也十分仔细,找出了不少小问题。到了9月下旬,总算基本完成,等书号下来,就能下厂付印了。

可就在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还是出事了。

3

2018年国庆前夕,整个出版社里弥漫着松散的气氛。那天下午,我突然接到总编室的电话,问我是不是马局长那本书的责编,有些事要核实一下。我以为是书号下来了,可对方却严厉地说李副总编看了封面,认为简介问题很大,要重改,不然书号不能批。我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

按规定,编辑在申请书号的同时,要把书的电子版提交到出版社的电子库存档。不知怎么,李副总编竟然知道这本书,还特意调出来看。他指出问题有三:第一,简介字数太多,一般封面文字不超过200字,而马局长写了近500字;第二,罗列的奖项太多,还有不少是水分很大的“野鸡奖”;第三,过度宣传,马局长夸自己的书是人生指引和工作宝典,“太过分了”。

当初制作封面时,我就指出了简介的问题,但马局长不愿意改,说这里是他最得意的地方,“大家看了这个简介,就知道我这个书的内容了,不就能勾起了大家的阅读欲了嘛!”拒绝我之后,他还联系主编评理,主编依然是那句老话:“反正不上市,随他吧。”

为何会被副总编揪出来,我多少有些纳闷,直到后来,社里的一个同事告诉我,当初社里决定开源创收,降低对作者的要求,说白了就是谁出钱就给谁出书。李副总编反对这么干,他认为我们作为老牌出版社还是要坚持传统,多做学术书、精品书。

虽然我们以前也接一些局长、董事长写的书,但这些人都带有学术身份,比如兼职教授、研究员什么的,不算违规。这次,马局长完全属于“白丁”,李副总编反对给他出书,当初选题会差点给毙掉,还是主编上下活动才立的项。

主编瞒了这么久,没成想到了最后一步,李副总编居然还记得。我把他的建议告诉主编,主编一脸阴沉,阴阳怪气地说:“你看着办吧。”

他俩谁高谁低,我还是懂的,只能按要求修改。可是我好说歹说,马局长就是不同意,喊着:“这是我的心血,全书的引领,没了这个简介,全书少了魂一样,小路啊,你应该体会我啊……”

这种关头,我只能硬着口气回:“按照合同约定,我们有完全的修改权,最终定稿权也在我们出版社手里,如果不改的话,最后封面上可能什么也加不了。”

马局长在电话那头吭哧了半天,最后一声长叹,还是同意了。就这样,在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我们走完了最后的流程。

10月中旬,稿子交给印厂,到了月底,300本书就全部印好、被马局长拉回了家。马局长看到书,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对我竖大拇指,还特意找了家高档饭店请我跟主编吃饭,拿出了自己珍藏的五粮液。

本以为这个工作到此就结束了,想不到,后面的发展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大概在11月中旬,王哥突然找到我,问马局长的书还有没有。按惯例,我们每次印书都会多印一些,我找出5本,卖给了王哥。后来,我又陆陆续续地接到了一些单位的电话,都问马局长的书是否还有货。我很意外,这事儿一直都千瞒万捂的,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还是主编点醒了我,“马局长好不容易出书了,不得宣传显摆一下?”原来,马局长虽然退休了,但仍会被一些单位邀请去做讲座或技能培训,每次有这种场合,都不忘把自己的书带着吹嘘一波,还寄了不少给以前的同事留念。这些同事大都已经是单位的领导了,吩咐下属买一些捧场也正常。

主编应该是早就预料到了后续订购的事,才压低资助费,拿下马局长的书。他让我统计好信息,告诉这些人我们以后可能会加印。

王哥又来订书,我忍不住问他,“买这书真有用吗?”

“别的单位我不知道,但在我们单位这书太重要了,”王哥如此感慨,不过紧接着又加了一个限定,“当然,仅限于下册的工作部分。”

最初按领导要求买了5本书,王哥也觉得这就是给老干部捧捧场,但仔细读了几篇发现,里面的东西对自己的工作帮助竟然相当大。毕竟“工作”部分是马局长积攒了几十年的工作心得。

王哥单位里的人大多是理工科出身,每到写报告的时候就头疼——能把问题讲清楚就不错了,更别说什么文采,所以每次都要修改七八遍才能过关。马局长却是系统内少有的文理工全才,他书中收录的报告逻辑通畅、深入浅出。如今已经成为写作模板了,十分抢手。

“这不,我们领导又要让我再订10套,我们同事也要合伙订呢,你们什么时候来了书记得先给我留着,马上年底了,大家写报告等着用呢。”王哥嘱咐道。

听完这些话,我有些惭愧,心想自己过去实在是小看马局长了。不过心里随即又宽慰了许多——还好自己做的这本书是有价值的。

4

虽然每个单位只订个十本八本,但架不住人多,合起来也有小400本,最后居然又有两家单位合起来追订了500本。其中买的最多的单位看名字是在北京,收货地址却在杭州,订购人千叮万嘱:“马局长要问的时候,你就说是北京那个单位,不要提杭州那个。”

我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毕竟与我无关。

马局长很高兴,与主编商量加印1000本,卖不掉的由他自己买入。有了数量保证,不出一个月,书就全部印好了,我抓紧跟各个单位联系,收款登记、联系发货,累得够呛。最后还剩下一百多本,马局长按照承诺全部购入,他说上次的300本很快就送完了,“还有好多人要呢”。

为了感激马局长,主编特意定制了10套精装版,免费送给他当纪念。

那天,马局长的儿子开了一辆皮卡来出版社搬书,我俩忙活了一个小时才终于搞定。当时已经下班,为了表示感谢,他开车送我回家,路上聊起马局长,他一肚子牢骚。

他说马局长年轻的时候就是工作狂,家里的事都不管,回家就埋头写作,搞得家庭关系比较紧张。还好写文也能挣不少稿费,家里人慢慢也就不说什么了。

“本以为我爸退休后,能安分一点,帮我带带孩子,享享天伦之乐,他呢,哼!忙活几年,居然要花钱出书。我妈气得要命,干脆把他钱全部掐了,想不到他居然去外面借钱,还差点被骗去借高利贷,你说这老头怎么那么自私呢?”

我赶紧打圆场,说马局长的书还是不错的,卖出去很多,“有两个单位一口气买了500呢!”

没想到他又“哼”了一声:“说出来不怕你笑话,那是我妈找人买的。”

原来,马局长推书并没有很顺利。他生怕自己的书没人买,天天联系之前的同事,可现在查得严,家里人也怕他被人投诉,卖书事小,别到头来再弄个晚节不保——毕竟这些年,领导出书也是一种常见的“腐败手段”了,比如资助费公家掏、印出的书单位买、或“强迫”手下单位订购,自己再收一笔版税,“名利双收”——也正是担心被人诟病,那两个购书大户都是局长夫人私下找的亲戚朋友。

听了实情,我也只能宽慰说,马局长的书还是有价值的,真查了也不算违规的。马局长儿子的表情这才轻松了一些,“这事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爸,他这人好面子,不然知道了,又不知道要闹啥幺蛾子。”

不论怎样,马局长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我彻底松了一口气。最后一算,盈利率竟十分可观,算得上是我们社前十了。

等到2018年年底,编辑们纷纷把自己这一年负责的书的盈利情况提交上去。一天,主编忽然找到我,神秘兮兮地说:“我跟财务说好了,马局长那本书盈利分成两批报,今明年各报一次。”

按规定,一本书的盈利超过一定标准,责编也是有提成拿的。见我表情略显低落,主编又“劝慰”道:“你想啊,马局长这书要是如实报上去,一定会引起大家关注,你能保证这书编校质量没问题?那么多人盯着,没事也能找出事,一出就是大事,你能扛吗?”

我完全没了脾气了,颓丧地退出了主编办公室。心想,这大概就是主编的厉害之处,他说是为我考虑,其实也是自己更怕出事。

2019年春节前,马局长又特意请我吃饭,说准备把以前的文章整理一遍,再出本书,可计划总比不上变化快。因为各种原因,我在2019年下半年选择了离职,过往种种,都成了云烟。

离职之前,我特意跟主编提起了马局长新书,但是主编却没啥兴趣,这才跟我说了实话:“我也不瞒你了,马局长毕竟是退休的人了,人家给他面子买一次书还行,还能次次买吗?而且你也知道,今年开始书号少了,那些重点书都不够分的,马局长这种乱七八糟的书怎么会给呢?”看主编的脸上愁云密布,我也不再多言了。

离职后,一次我跟前同事吃饭,他眉飞色舞地跟我说主编最近走背字,“搞不好也要跟你一样走了。”

“咱们社的人事关系你也是知道的,主编的靠山是陈副总,现在退居二线了。本来也没啥,他的靠山不止一个,但是他的另一靠山张主任不仅没升,反而调到另一个单位去了。”前同事笑了起来,说总编退休后,极大可能是李副总编上位,主编跟李副总不对付,所以现在到处找门路,准备跑路了。

“哎,咱们室现在也是人心惶惶,这几年主编太高调了,急于求成,做的书问题不少,而且树敌太多,不是好事啊。”

我暗自庆幸,自己早早远离了那个是非之地。

很快新冠疫情爆发,出版行业也受到了不少的冲击,李副总没能成功上位,而是从外面空降了一个新总编。听说主编这下又来了精神,开始积极向新总编靠拢,处处响应新总编的号召。编辑室的选题也风格一变,全换成了新总编喜欢的口味,再次成了全社的焦点。

好在这位新总编叫停了自费出书的盈利模式,出版社终于又回到了多出学术书的轨道上来。

后记

得知我已经离职,马局长还时常微信联系我,报告自己新书的进度。他似乎已认定我是他为数不多的知音,我也不好意思告诉他主编的真实态度,只好应和着。

2020年6月,马局长突然跟我断了联系。通过前同事才知道,马局长跟主编聊过了,内容不得而知,只知道马局长那天气呼呼地离开主编办公室。

不久,他发了一条朋友圈:“写作这种事,是个人的愉悦,藏之深山也挺好,不能被势利眼毁了心情。”

再后来,马局长把我也删除好友了。

编辑:罗诗如

题图:《编舟记》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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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鹿大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