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爱情》这部剧打动了很多人,也让我感动不已,并由此联想到同样一生相爱的我的父母,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是电视剧都拍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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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倒在了北方那个小城——鹤岗的那个寒冷的清晨,倒在了回家的路上。倒下时,父亲手里还抓着一个塑料袋,而雪地上散落着他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准备的白砂糖。

乍听到父亲离去的消息,母亲先是不知所措,无助的眼神在我们四个儿女脸上寻找着答案。最终,母亲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说了句“天塌了”,泪水就刷的冲出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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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母亲的天,自从母亲21岁时嫁给父亲就这样想。

那时,自幼父母双亡,被姐姐拉扯大的母亲已经是县业余剧团小有名气的演员了,母亲的身边不乏追求者,论官职,有带队伍的团长;论家境,有开药房的商人;论长相,有同剧团的英俊小生。可是这些人母亲谁都看不上。被母亲看上的父亲,职务不高(仅仅是县兵业局的一名普通军官),家境贫寒,且为人腼腆,不善言辞。其实,正是父亲的平实赢得了母亲的喜欢,父亲的承担,让始终居住在姐姐家的母亲找到了归宿和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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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遍野金黄,果实丰盈的季节,收获了爱情的父亲和母亲领了证,搬进了那个只有借来的两只木箱一铺炕的、十几平方的小屋。

成家后的母亲,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掩埋了少女时期锋芒外露的个性,辞掉了剧团的工作,专心致志的在家操持家务。父亲上班,母亲便缝缝补补、洗洗涮涮,把屈指可数的几件简陋家具擦得光可鉴人。父亲下了班,母亲便跟在父亲身后,看他挽袖下厨,炒菜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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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年代,既没电视又没手机,更没有商场可逛。于是,每当晚饭后,母亲便拉着父亲到河边散步,听蛙声一片。

母亲虽然狠心告别了舞台,但有时还是忍不住哼上几句。这时,父亲就在母亲身旁轻轻的打着节拍,当母亲的观众。

人常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可是父母在一起四十年,生活虽然清贫,却一直很快乐,几乎见不到两人吵架拌嘴。两个人从少年夫妻到老来为伴,一路走来,始终相互扶持,相濡以沫。即便偶有不快,父亲也会想着法儿主动求和,直到把母亲哄笑消了气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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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四十年,无论大事小情,只要父亲决定了,无论多难母亲都百依百顺,毫无怨尤。

父母婚后第七年,赶上上世纪六十年代那个食物极度短缺的年代,两个人愣是靠喝稀得照得见人的粥水熬了过来,还用口挪肚攒的一点粮食养活了两个孩子。那么苦的日子,母亲从没有过抱怨。

父亲眼看无法生活,一句“去东北挖煤吧”,母亲二话没说,收拾行李,身后背着二姐,手里牵着大姐,就跋涉千里随父亲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煤城鹤岗。之后,又克服重重困难,才算在当地安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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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那年,边境紧张,为躲避战乱,父亲把母亲和我的两个姐姐、一个哥哥送上火车,到大姨家避难。而父亲却一个人留下看家。尽管母亲十分不舍,但为了孩子们,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登上了火车。

结婚四十年,母亲一直在父亲的呵护下生活。有父亲在,母亲就像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而当父亲突然离开,母亲的世界就崩溃了。

父亲在时,为母亲安排还了一切,走了也为母亲留下足够她余生所需的财物。父亲的好,让母亲无限怀念,执拗的母亲甚至把父亲的离去归咎于迷信。母亲常对人说,自己命硬,小时候克爹娘,结婚了克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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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坚持独守空巢,但因为习惯了父亲为她做饭,母亲的做饭水平始终无甚长进。父亲走后,她经常在饮食上糊弄。即便我们强把母亲接到家中照顾,可是没过几天,母亲便一个人偷偷回去。再要强接,母亲就会生气数落,我的家再不好也是我家,住着踏实,比住你们的狗窝强。

父亲走后,母亲经常去寺庙祷告,还为父亲举行了超拔仪式。

父亲走后,母亲变得非常怀旧,经常拿出一大摞影集翻看,还和多年不走动的老家的亲人取得了联系。期间,有位老家的亲人告诉母亲,当年和母亲青梅竹马的玩伴儿,也是母亲同剧团的同事和当年母亲的追求者,因发妻早亡,孑然一身,听说母亲也是一个人,想托人撮合,被母亲当即回绝。那位老人通过母亲的亲人捎话过来说:“哪怕你瘫在床上,只要捎个话,只要我还活着,还能走,就立即来到你身边”。母亲想都没想,对捎话的人说:“不可能的,让他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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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走后,母亲再也不听评剧了。家里的录音带和光碟都被母亲烧掉了。然而,却在某天母亲忽然对我们说,想再听听新凤霞的《花为媒》,这出戏本是父母最爱的戏,尤其是张五可报花名那段,更是两人百听不厌的唱段。

我们四处淘买,限于当时条件总无所获。无奈之下,只好买来一大摞其他评剧名家的光碟送到母亲面前。可是目前看都不看,只是叹着气说,听别人的戏听不出那个味来。其实身为儿女的我们知道,母亲只是想回味和父亲在一起的幸福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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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走后第三年,按传统习俗,是大祭之时。是日,我们全家人齐聚父亲坟前洒泪祭拜。

祭拜仪式将结束时,母亲忽然从贴心口袋处取出一封叠得整整齐齐的信,小心翼翼的展开诵读。一篇母亲亲笔写的祭文字字血、声声泪,杜鹃无语,纸灰化蝶。那一刻,天若有情或洒泪,地若动容应伤悲。

泪眼婆娑中,我们忽然懂了,这就是我们的父母爱情,属于他们那一代人的,平淡而伟大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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