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琴，美貌碾压众人，才思敏捷，而且走南闯北，见识颇广。她年纪最小，却比一般人都自由，都开放，是不是代表着生命的另一种可能？

有可能。

身为万人迷，宝琴却并不在金陵十二钗之列，也不在副册和又副册里，太虚幻境里的薄命司里没有她。庚辰本第十七、第十八回，有脂批提到“后宝琴、岫烟、李纹、李绮，皆陪客也”，说宝琴不是主要角色，但在太虚幻境也是挂号的。不过，畸笏叟接着对此进行了批驳：“副册十二钗总未的确，皆系漫拟也。”意思是批者主观想象，不足为据。

太虚幻境在离恨天、灌愁海、放春山、遣香洞中，全是离恨与哀愁。闻的香是“群芳髓（碎）”，喝的杂和酒是“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再加上主殿门上的大字“孽海情天”……这苦，这悲，竟是弥漫于天地之间，无可逃脱，这正是《红楼梦》的主旨。

但是，在第七十回大家放风筝时，有一幕非常耐人寻味。宝玉的风筝是美人，探春的是凤凰，唯独宝琴的是大红蝙蝠风筝。蝙蝠谐音是“偏福”，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代表吉利，莫非偏偏宝琴有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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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她披着凫靥裘站在山坡上，身后一个丫鬟抱着一瓶红梅，贾母见了，喜不自胜，说这人品配上这梅花，竟比仇十洲的《双艳图》还好！彼时，正是大观园的鼎盛时期，“琉璃世界白雪红梅”，也是女儿们的黄金时代——

黛玉穿上了掐金挖云的红香羊皮小靴，罩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头上戴了雪帽，跟宝玉一起踏雪而来，众姊妹则一色的大红猩猩毡和羽毛缎斗篷，都在等他俩呢。他们无忧无虑，谈诗歌，谈人生，赏红梅，烤鹿肉，争联即景诗，雅制春灯谜，上演了大观园最为华彩的乐章。

多年以后，当宝玉“寒夜围破毡，冬月噎酸齑”的时候，他一定会想起这个时刻，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这个冬天，多么暖，多么好。

在曹公的八十回里，宝琴的故事还没来得及展开就结束了。她来了，如蜻蜓掠过水面，如《洛神赋》里的洛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缥缈如仙。

如果定要给她一个结局，我希望她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本文节选自刘晓蕾老师的《醉里挑灯看红楼》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