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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是非常有趣的,很多时候,这种有趣恰恰来源于它极强的讽刺性和反差感。

比如历史上有两桩非常著名的公案和争议,一个是汉朝时的李陵究竟是不是汉奸的问题,一个是东晋时的冉闵究竟是不是英雄的问题。

李陵是将门子弟,满门忠烈。为了抗击外族匈奴,自募五千勇士上战场。悍勇对战十万匈奴骑兵,杀敌上万,却因主帅李广利拒不支援而力竭被捕。匈奴人惜其才,想要招降他。他给出了两个条件:一是放他的手下将士回国;二是永远不能让他去攻打自己的祖国。匈奴人确实是爱才,答应了他,还把自己的公主嫁给了他,李陵后来还成为了匈奴的王爷。但是,汉武帝却把李陵因此打成了汉奸,把人家满门抄斩,连帮李陵求情的司马迁都被阉割了。而实际上,李陵还曾刺杀帮匈奴练兵的李绪,自始至终心系家国。只是因为遭此无妄之灾,心如死灰,再也不愿回归故土而已。就是这样一个人,被批判成了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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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闵也是将门子弟,父子鹰犬。在后赵暴虐天下、屠杀汉人的过程中,其父子都是后赵的主要暴力打手。他们为后赵立下了赫赫战功,背后流的基本上是汉家子弟的鲜血。尤其是冉闵,靠着镇压汉人同胞的起义一步一步成为了后赵的武力担当。可就是这么一个当了大半辈子的汉奸之王,在其生命的倒数第三年,因为不容于后赵政权,为了实现自己的权力欲望,颁发了著名的《杀胡令》,引发了巨大的民族矛盾和血腥残杀,利用汉人对胡人的仇恨让汉人为其卖命,后来更是自我打脸去主动拉拢胡人武装。但是这样一个吴三桂式的人物,却被有些人奉为了汉家英雄。

对比一下上述两个历史人物吧,何其悲哀、荒谬、阴暗、沉重?!

李陵是不是人人唾弃的汉奸,咱们今天就不讨论了。咱们今天就来全面客观地讨论一下冉闵是不是值得推崇的汉家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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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闵从小就生长在后赵,认贼作父,被石虎当作孙子抚养着、培养着,长大后,也成了石虎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很多反抗后赵暴力统治的起义都是冉闵带队平定下去的,后赵的很多内乱也是冉闵血腥镇压下去的。比如梁犊之乱和石冲之乱。

对于冉闵这种血债累累,咱也不想吹毛求疵地过多去批判,毕竟投胎是他自己无法选择的,他爹冉闵是为虎作伥的汉奸,他在人生的起点上是没法选择的。为了生存或者说为了更好的生活,他必须为后赵不断地挥舞起屠刀。

但有一点,这样的人一般是不具备成为英雄的潜质和基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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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虎死后,他的那些个败家儿子开始争权夺利,石世、石遵、石冲、石鉴等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互相残杀,石闵在这一个过程中,都是扮演了超级打手的角色,先帮石遵上位,再帮石遵灭了石冲,然后帮石鉴反杀石遵,最后被石鉴所忌恨而不容于后赵。

被逼急了的冉闵终于爆发了暴徒本性,他囚禁了石鉴(后来杀了),控制了后赵朝廷。但是权力这东西,并不是你拳头硬就能牢靠安全地掌控的。围绕在羯人周围的胡人武装势力是不愿意看到后赵政权落入到一个汉奸手里的,也就是说,冉闵势必会被反噬的。

怎么办?冉闵致敬了前辈司马懿,先是颁布了缴枪不杀的命令——胡人要是敢拿起武器的,杀无赦。但是武装反抗的胡人,你们有选择的自由,愿意跟我继续奋斗的人,请留下。不愿意与我一起前行的人,可以自行离去,我决不为难。但恰在这时,无数汉人蜂拥而至,进入了邺城。鸡贼的冉闵立马看到了政治风口,这么多受苦受难的汉民,如果我能利用自己汉人的身份把他们组织起来,那岂不是高枕无忧了。于是,才正式颁布了《杀胡令》,对那些已经放下武器、选择妥协的胡人赶尽杀绝……一瞬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胡人、貌似胡人的汉人在这场浩劫中毙命者数以百万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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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说诛杀胡人的事情是不是大快人心,单论手法来说,冉闵是不是跟司马懿一样的下作?先骗人家放下武器,然后突发地对人家赶尽杀绝,胡人们都成了冤大头曹爽了。

但也正因为当时是民族仇恨极端对立的特殊时代,冉闵颁发的《杀胡令》给了饱受胡人蹂躏的汉人复仇情绪的一个泄洪口,所以后世很多不明就里的人,使劲吹捧冉闵是汉家英雄,是他拯救了北方汉人的命运,他对汉族有兴灭继绝的天大功绩。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首先,冉闵并没有拯救汉民的主观意愿。在他心目中,汉民自始至终是他争权夺利的工具之一。他当汉奸的时候,为了给后赵的主子立功,可没少屠杀汉人同胞;他跟后赵反目成仇的时候,还是与拯救汉人同胞无关,是因为他自己被主子打压了;他颁布《杀胡令》也不是为了解救汉民,而是看到了争取汉人支持的红利,才借汉人同胞之手去帮他清除异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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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冉闵对于胡汉的民族立场从来就不坚定和鲜明。冉闵在颁布《杀胡令》之后,很快进入了与后赵残余势力的消耗对峙阶段,在急剧的消耗之下,冉闵的压力与日俱增,他想争取胡人武装的支持,又自我打脸地恢复了“大单于”这个胡人专属岗位,并让他儿子担任。他的目的就是想跟胡人做回好兄弟,让那些胡人给他卖命。但是,很遗憾,人家胡人吃一堑长一智,并不会再上当了。胡人将领刘显杀了他的儿子,投靠襄国石虎的儿子石祇去了。后来,刘显被他打得跪地求饶,颁布《杀胡令》的他再次放过了这个背叛他、杀他儿子的胡人将领,后来还封人家为统领胡人武装的大单于。后再次丢人现眼,刘显又背叛了他,自行称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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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冉闵并没有真正意义地拯救多少汉民。很多人认为杀胡就是救汉,不把胡人杀光北方汉人就会绝种,所以没有冉闵和他颁布的《杀胡令》,北方汉人就会被当成“两脚羊”杀光、吃光……这种狭隘的历史认知,咱不过多地反驳。咱们就看看冉闵“解救”那些汉民都是用去干什么了?是不是让他们给自己当枪使了?另外,没有冉闵,北方汉人的火种就保不住了吗?东晋349年北伐的时候,那么多的汉人争相投奔,那些汉人哪里来的?还有后赵军中还有李农动不动几万乞活军,这些汉人又是怎么来的?还有在后赵,张豺、冉闵、李农等汉人都身居高位,这些汉人怎么活得好好的?还有前秦、前凉、前燕等政权下,都有很多汉人活着……怎么就变成了“没有冉闵,北方汉人会死绝”这样的论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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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咱们痛恨胡人屠杀汉人,这是情有可原的。但不要刻意放大这种民族仇恨,羯人石虎等是无恶不作,但是人家不傻,并没有对汉人搞种族灭绝政策。“五胡乱华”的过程中,几乎所有的胡人政权都是拉拢一批汉人、打倒一批汉人、团结一部分汉人、压榨一部分汉人,跟后世的蒙古和满清是一个样。匈奴前赵、氐人成汉、羯人后赵、氐人前秦、羌人后秦、鲜卑前燕和后燕,包括后面的北魏、北齐,人家欺压汉人是事实,但真没有搞种族灭绝,甚至他们还都主动寻求快速完全、深度汉化,争取和重用了很多汉人。

所以说冉闵拯救了北方汉人的命运,避免了北方汉人绝种的悲惨命运,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浩浩中华,咱们从没有见过一个汉奸拯救了民族命运的案例,这在逻辑上本身就是缘木求鱼。既然心系汉家,为何会当汉奸?既然当了汉奸,又如何会心系汉家?请记住,任何时代和社会,指望一个汉奸去拯救民族和国家,那都是不现实的,也是荒唐可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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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我们要对一些有瑕疵的历史人物心存包容,不要吹毛求疵。冉闵当了大半辈子汉奸是他无法选择的人生路,但他最后幡然醒悟了,洗心革面了,正所谓“犯了错误能及时改正错误依然是好同志”,冉闵最后觉悟了,所以他依然称得上是英雄。

咱们前面说,咱不追究也不死磕冉闵当汉奸的黑历史,咱就当他是逼不得已。但是,他真的觉悟了吗?他如果真的觉悟了,是不是应该在颁布《杀胡令》之后,一心一意去团结和保护广大汉人同胞?那他主动去拉拢那些胡人武装是为了什么?甚至连杀子之恨他都可以不计较?甚至人家接二连三地背叛他都可以不在意?这是民族主义觉醒了吗?恐怕一直都是实用主义、利用主义在觉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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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些朋友胡搅蛮缠,说咱们痛恨胡人,所以只要冉闵号召大家诛杀胡人,他就是民族英雄。如果是非对错的逻辑如此简单粗暴,那后世很多人都会笑醒了。比如吴三桂,人家也可以从大汉奸翻身成为了民族英雄了。因为他人生最后一站是反清复明呀,人家是实打实地在反抗外族入侵呀。比如电视剧里很多反派,一辈子帮着大反派行凶作恶,最后因为跟主子闹毛病,报复式地反水了,那他们也应该是正面英雄人物,因为他最后确实是在跟大反派作对呀。比如有些小村霸,他们一直在帮助大村霸欺负村民,结果发现大村霸将要对自己下手,然后倒戈相向,联合村民去反击大村民了,那他们应该是村民的救世主了……

朋友们,有一句话叫“别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仇恨不应该遗忘,但理性不应该遗失。冉闵之所以没法被定性为汉家英雄,不在于他杀没杀胡,而在于他从来没有真正站在汉族和汉民的立场和角度去行事,去为汉民争取利益,他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他自己和他自己的权力、利益、前途、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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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还有一些朋友说什么“论迹不论心”,甭管冉闵是怎么想的,但事实上他确实对胡人造成了巨大伤害,所以他就是汉家英雄。

那好,我们先来看看“论迹不论心”的综合出处与含义: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这句话的从何意思是什么呢?像孝顺这样的善行,要以心意为主,不要刻意追求具体行为,不然很多条件不具备的人就没法成为一个善良之人;而淫乱那样的恶行,要以实际行为作基本依据,不管你有心还是无心,你做了就是错了,不然谁都可以为自己的罪行开脱。

回到冉闵身上来吧,大家说他是“论迹不论心”还是“论心不论迹”?论迹不论心的话,你杀胡是一方面,但你几十年的汉奸经历呢?凭空抹去了?你屠杀汉人同胞的痕迹呢?橡皮擦擦掉了?论心不论迹的话,你冉闵有过为汉人同胞着想的心思吗?你想的只是自己要竭尽全力站到权力的顶点,至于是胡人给你买单还是汉人给你买单,你根本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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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的正义为非正义”这句话据说是美国首席大法官休尼特留下的一句话,但不知道是谁翻译的,变成了:正义只会迟到但不会缺席。所以,聪明的中国人在其中找到了自圆其说的逻辑,不管之前如何地作恶多端,只要最后能改弦易辙地呐喊几句,就能完成终极救赎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

举个不太文雅的例子,如果我霸占你家妻女一辈子,然后到了我被群起而攻之的时候,我一脸虔诚地说,我是真的爱她们,我是真的想带她们过上好日子,你愿意吗?

真搞不懂,冉闵到底为汉族和汉民做了什么事情,有什么贡献?怎么就成了汉家英雄呢?还是不能质疑和批判的绝对民族英雄!是因为他杀了很多胡人吗?如果是,那石勒、石虎、慕容恪、慕容垂、苻坚、拓跋珪……这些都是汉家英雄,因为他们在兼并扩张的过程中,也杀了很多胡人呀。

只看现象和结果,不顾逻辑和立场,这是多少人历史观和价值观的缺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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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在杂文中说过,愚昧本身就是一种可悲,但更可悲的是愚昧者的说教。愚昧者往往会强迫他人接受和认同自己的愚昧,否则就骂街、骂娘。

那些坚持认为冉闵是民族英雄的人,我可以理解!但那些只要别人质疑冉闵是不是民族英雄就口吐芬芳、猛烈攻击的人,我是真的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你们的修养呢?你们的良知呢?你们的善良呢?

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朋友们,凡是面对让自己不如意的事、不迎合自己的人,就暴跳如雷,这是一种病,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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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闵在历史上的评价一直很低,这不是没有原因的。不是那些先贤和史家都是糊涂虫,而唯独你们是人间清星。

说到这,那些阴谋论者又会跳出来了,说冉闵死后,时代的主旋律掌握在胡人手里,南北朝、包括隋唐,胡人的基因都很强大,所以史家自我遮羞,故意抹黑、雪藏冉闵。那宋朝之后是元朝,岳飞怎么没人抹黑和雪藏呢?

归根到底,还是冉闵的行为逻辑经不起推敲嘛!冉闵这一辈子,除了爱过他自己,他还爱过谁?主子可以背叛、战友李农可以迫害,儿子可以牺牲、叛徒可以反复接受……你叫大家怎相信你是一心一意为汉族同胞谋福利呢?若真如此,你被姚襄、石琨、前燕三路大军联合击败后,为何黄河以南的汉人势力都舍你而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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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前半辈子都在卖淫,到了一定年纪,年老色衰了,卖淫都没有市场了,妓院也容不下她了,然后她站出来说卖淫是不礼貌消耗女同胞,号召广大女同胞站出来坚决抵制反抗卖淫行为,她就真的成为扫黄英雄了吗?冉闵的一生,是不是如出一辙?

劝妓女从良和劝红杏出墙,这是多少人的畸形爱好?同样,把英雄拉下神坛,把汉奸罪人开脱洗白,这又是多少人的变态历史观?

不管那些键盘侠如何火力全开地对我进行口诛笔伐,在我这里,冉闵洗不白。我说的,耶稣来了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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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辨别是非善恶的能力,是人在社会讨生活最起码的能力,要学会不断地去优化它、改进它、补益它,别被人卖了还乐在其中地帮人贩子数钱。

心塞呀!那些想尽办法养打手的人,可以成为英雄,因为他给了很多找不到出路的打手一个饭碗;那些不择手段残害那些流浪儿童去乞讨的人,可以成为善人,因为他让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童能吃上饱饭……我们的价值和认知,究竟是怎么了?

说一千道一万,跟大家打口水仗于我毫无意义,还是那句老话,千金难买你乐意,你喜欢啥,你就去享受它。你喜欢商鞅,就去享受被商鞅胁迫和奴役;你喜欢冉闵,就去享受被冉闵利用和裹挟……多说无益,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