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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5月3日,一则题为《他在凌晨的梅大高速下跪》的报道刷了屏。有爱,就有信任;有信任,才有更多的爱。生命的光辉需要信任去照亮,饶先生岳父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启示,值得所有人记取

作者:秦新安(第一财经)

广东梅大高速塌方灾害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5月3日,一则题为《他在凌晨的梅大高速下跪》的报道刷了屏。

报道说,5月1日凌晨2点多,广东梅州人饶先生驾车载着一家人行经发生塌方的路段。因为突然看到前方有一块地方是黑的,饶先生以为是积水,遂变道至左侧快车道,加速通过。当时车像飞了起来,落地后车胎爆了。下车查看发现,刚刚躲过的不是水洼,而是塌陷的路面,爆胎也是因为轮胎落在了塌方形成的尖锐路面。饶先生后来推断,自己可能是塌方发生后第一个通过的司机。

 ▲5月1日拍摄的广东梅大高速路面塌方事故现场(图源: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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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日拍摄的广东梅大高速路面塌方事故现场(图源:新华社)

一家人震惊不已。饶先生打完报警电话后,后方车辆还在不断驶来,那简直是送死啊!全家人拿起手机、打开手电,不停地朝着来车方向挥手,示意车辆不要通过。在七口人声嘶力竭“不要往前开了”的喊声中,无人停车,车子接二连三地从塌方豁口掉下去。

饶先生的岳父急了,翻过护栏,逆行至塌方路段另一侧,挥手示意。但他的挥手依然无济于事,有两三辆车一开始减了一下速,然后继续踩油门。

饶先生的岳父眼看着车掉下去,他没有再犹豫,直接跪在了快车道中间。这一次,终于有车刹住。车上人原本探头怒骂“不要命了吗”,发现其实是对方救了自己的命后,车里下来一位阿姨,也跪在了饶先生岳父的面前。

后续驶来的车辆终于全都停了下来。饶先生这一跪,不知挽救了多少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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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时,饶先生的岳父(左三)对记者说,帮我们全家拍个合影吧,我们很幸运。(图源:央视网)

饶先生的岳父后来对女儿说:“我跪下去才有人停车。”这句话,令人震颤。央视网微信公众号发布的这则报道下面,高居点赞量第四位的留言写着:“很多人见到拦车,就习惯性地以为有啥对自己不利的事要发生,害怕中加速通过。以后要改变观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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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视网相关报道评论截图

截至笔者写作这篇小文的5月3日下午3点,这条IP地址显示为新疆的留言,获得了近5000个点赞。一条只有一个“对”字的IP地址为广西的跟帖,也获得近1500个点赞。

留言映射出一种普遍的个人心理,即“怕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帮他也会有人帮他”。尤其是在路上,相信很多人有类似经历:作为司机,见到有人在路边招手,如果没看出有明显的困难,比如受伤,往往未及细想就开过去了;作为路人,有时想搭个顺风车,犹豫再三还是不敢扬手,因为不想品尝被拒绝的滋味。司机不愿停车,还有一种可以理解的顾虑来自极端情况,即拦车者可能来者不善。多年前有段时间,社会治安不好,时有“车匪路霸”现象。但近些年,随着国愈富民愈安,这个词已经很难听到。

不客气地说,遇拦车而不停,除了客观原因,比如自己也有急难之事,其他很多时候,是因为车上人缺乏爱心和信任。这次饶先生岳父的经历和上面的高赞留言,冷冷地揭示了这一真实而普遍存在的社会心理。这种心理可以理解,但并不光彩。

善良与爱是全人类共同倡导的最高,也是最低道德标准,12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最后一个词就是“友善”。然而,现实中,当遇到真正的考验时——哪怕只是路人的一个小小求助,有多少人敢说,自己完全做到了这点?

没有必要以圣人的标准去要求普通人,但“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原本只是普通人的道德标准。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存在财富、资源甚至地位的差别,却不存在避免一切困难的特权。“爱人者,人恒爱之”,这句至理名言既是道德规劝,也是美好愿景。

有爱,就有信任;有信任,才有更多的爱。生命的光辉需要信任去照亮,饶先生岳父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启示,值得所有人记取。

希望下一次,遇到有人向你扬手,你不妨停下来看看。如果是有求于你,你可根据实际情况,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万一是向你提示危险,你应该感恩,并为自己能避免损失而感到庆幸。整个社会方方面面,都有义务为创造一个更加友善有爱的社会而努力。*

作者:秦新安,来源:第一财经,原题为“ 他在凌晨的梅大高速下跪,生命的光辉需要信任去照亮”

群友张军教授在评论饶先生的岳父时这样说:

一场重大悲剧,但也彰显人性光辉!总感觉这个“跪求停车”比著名的“电车难题”还更有教益,而且是现实鲜活的事例。

什么是伦理?很重要的就是不确定性之下和冲突价值之下的抉择。饶先生面对极大的不确定性:司机停车/救人 vs. 自己被撞飞,两种可能性,而且后者的概率和风险极大,但是他说 “我无所谓了”----心里已经做了抉择,做好了准备。

反过来,其余的车主其实也是类似。起初就有人看到他们一家人在路边招手、打手电,试图拦车,司机肯定看到,他们面对的不确定性是:这些人是无理取闹还是真的出什么大事了? 而且他们必须在一闪念的瞬间做判断——基本上是只能依靠“惯性思维” 而不经过大脑的判断--参见 Daniel Kahneman:《Thinking,Fast & Slow》。如果选择停车弄清情况,最多不过是耽误自己一点时间。但选择无视和不信任,结果可能就是完全出乎意料和追悔莫及的----瞬间葬身悬崖。如果最早看到的车主停下来,后面基本上就不会有伤亡了。这个对比,太令人心痛了。还好,饶先生跪下之后,那位第一个经过的车主,看到了,而且停车了。。。

作家二湘在她的公众号文章中这样写道:

我想到了海子的那首诗:“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或许,只有海子这样天真的人才会怀揣着对陌生人的美意。惟愿我们的这个社会,有更多这样天真的、愿意帮助陌生人的人。也惟愿我们的这个社会,有那种陌生人可以信任陌生人的风气和氛围。

以下为央视网5月3日原文

广东梅州市梅大高速茶阳路段,塌方灾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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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开启的这个凌晨,一场残酷的意外,隔断了许多人或出行、或回家的路。痛失至亲至爱,离别猝不及防,锥心的痛之前,所有安慰都显得苍白。

剧痛中,也有暖意。5月1日凌晨,高速公路的夜色里,有司机和乘客在幸免于塌方之难后,竭尽所能呼喊、示意,甚至跪在路上,拦停后方车辆。

记者找到了梅大高速上的下跪者。

直到5月1日白天看到通报,广东梅州人饶先生才对自己经历的一夜有清晰的时间概念。5月1日凌晨2点10分左右,他开车经过梅大高速公路大埔往福建方向茶阳路段出口方向2公里左右。他记得,夜空晴朗,视线不错。

那也许是饶先生一生里最重要的一次判断——他“看到前方有一块地方是黑的”,以为是积水,于是变道至左侧快车道,快速通过。

饶先生开的是7座商务车,车上7人,除了妻子、两个孩子,还有他的母亲和岳父母。因为离疑似积水的位置已经很近,变道时饶先生使劲踩了一脚油门,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形容,“感觉车像飞了起来”。落地后,车胎爆了。

饶先生坦承,如果不是因为爆胎,他会以为自己只是进行了一次正常的变道、躲过一次飞溅的水花。下车后,饶先生震惊地发现,深色区域不是水洼,而是塌陷的车道,爆胎也是因为轮胎落在了塌方发生后路面的尖锐位置。饶先生后来推断,自己是塌方发生后第一个通过的司机。

老人、孩子在惊惶中无所适从。饶先生打完报警电话,后方车辆还在不断驶来。他的妻子最快稳住心神,让全家人拿起手机、打开手电不停地挥手,示意前方车辆不要通过。在七口人“不要往前开了”的喊声中,无人停车。一辆、两辆、三辆……车接连从塌方位置掉下去。

下一刻,饶先生的岳父翻过护栏,逆行至塌方路段另一侧,挥手示意。看着父亲的背影,饶先生的妻子哭了:“我怕我爸被车撞到。他逆行过去,我拼命喊,‘爸爸,你回来!’可是他已经跑到坑对面去。我喊他,他听不到。”

但挥手依然无济于事。有两三辆车看到路中间的人,明显减速,但很快以为没什么事,继续踩油门。饶先生的岳父眼看着车掉下去,他没有再犹豫,直接跪在了快车道中间。这一次,终于有车刹住。

司机探头骂“不要命了吗”,等听到解释,再看前方的黑影,车里下来一位阿姨,在对面同样直直地跪下去,说,谢谢。

饶先生的岳父后来对女儿说:“我跪下去才有人停车。”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一跪,是为比黄金更贵重的生命。近光灯、远光灯打在老人身上,一辆车接一辆车,一片红色刹车灯。旁边的慢车道上,司机也意识到异常,减速查看情况。塌方位置之前,终于也有了一片红色的刹车灯。

救援人员到达后,饶先生的家人们互相扶着,沿高速公路慢慢往下走了几公里,与来接他们的亲戚汇合。饶先生一个人在事发路段留到了早晨5点多。一生很长,但能被这样记住的“回家”,并不多。

在高速公路上,饶先生的岳父不知“怕”为何物;回家后,已经几次情绪崩溃。饶先生的母亲,当晚无法入睡。但他们有共同的安慰,他们拦下了许多许多车、救下了许多许多人,尽管他们不知道究竟有几辆车、有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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