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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月,有一组寻妻启事在微博上火了,都是一些身材矮小瘦弱的女子,在生完孩子之后离家出走。

我的一名女同事许是刚当了母亲不久,正是母爱泛滥的状态,泪眼婆娑地评价道,当了妈妈天大的事情也不该弃孩子不顾,实在是太心狠了。

同事话音未落,和我同部门的老公何磊便出言反驳,让同事仔细看看家属附言,这些女子几乎都在离开前遭受过家暴,她们的离开极大可能是为了求生。

正在整理资料的我缓缓抬头,意料中对上了何磊带着安慰的眼神,心下一暖。

我知晓,平日里性情温和的他主动和同事呛声,完全是为了呵护我的感受。

因为,我的母亲曾经也选择了和寻妻启事里的女人们同样的路。

我是妻跑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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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媛,1988年出生在四川通江的一个小山村,秀美的风景和贫穷共存。那座山腰上,零零散散洒落几户人家,我家是最不起眼的那一户。

饶是如此,也仍有比这里还要贫困的地方,我的母亲余秀琴就是父亲从那样的地方,用微薄的彩礼换回来的。

在我模糊的记忆中,她总是在田间和灶头劳作,生活压弯了她的脊背,将她的线条勾勒出粗粝感。

除此之外,还有她的惨叫和求饶。父亲嗜酒如命,兴头上来就会打她,凶神恶煞形容可怖,幼小的我总是被吓得躲得远远的,藏于黑暗的房间独自颤抖。

只等夜幕更深,发泄停止,母亲才会拖着残躯寻我,将我裹在被褥中哄睡,她催眠的哼唱泣不成调,像极了受伤野兽低沉的呜咽。

其实我并不能确定,这些细节是我大脑杜撰过的回忆还是真实发生的,母亲在我的记忆里实在太薄太轻了。

唯一能确认的是在我三岁那年,她生下弟弟,父亲对她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一些,少不更事的我都隐隐觉得,好日子似乎来了。

母亲挨打变少了,除了生下儿子,还因为父亲跟着同村的叔叔去了巴中市给人做帮工。

那时候市里开始流行自己做生意,父亲没有本钱却有力气,陪着各个服装店的老板去成都荷花池进货,扛着塞满蛇皮口袋的衣服挤火车。

偶尔,有老板好心还会送他一两件不好卖的衣服,一个月左右他会回村子一趟,转手将衣服赠与母亲。

母亲便会用她那张沧桑的脸,卖力地挤出笑容。

只可惜,这种相对和平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几年,弟弟三岁时还说不好完整的句子,明显看着比同龄人低智很多。

父亲怒不可遏,觉得这是母亲的问题,只要一回村就痛打母亲,污言秽语随着拳脚混合而出。

出事那天早上,同村的孩子骂弟弟智障,父亲照例将怒火发泄在了母亲身上,打完吃了饭便动身下山。

母亲拖着青肿的脸,给奶奶说父亲拿漏了东西,她去送一送,奶奶不疑有他,就放母亲走了。

我在院子里带着弟弟玩,看着母亲拿着小小的布包,被打伤的腿走得还有些踉跄,忙问她要不要我帮忙去送。

母亲摇头,揉了揉我和弟弟的头发,三步两回头看着我们,便消失在了田间。

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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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逃离让父亲更加震怒,承接他雷霆之火的当然只有我。好在奶奶还算护犊子,在他打我的时候会出手劝阻,再加上弟弟智力欠缺,需要我帮着照顾,父亲下手的力道多少留了些余地。

每次挨完打,奶奶哭着说造孽,但更多的,是和父亲一样抱怨母亲的不辞而别。耳濡目染下,幼小的我心里恨的同样也是母亲,觉得正是因为她的离开,才导致我承受了这般不幸。

新伤旧伤重重叠叠,我的恨意茂盛得如无人打理的院落般荒草丛生。母亲走后,这个家的人烟气儿就彻底散了,只剩下漫无天日的苟活。

七八岁的我,每天埋头于各种家事,没有时间和其他孩童玩耍。只要一有空闲,我会呆立地望着母亲离开的那条路,咬牙切齿或泪流满面。

我九岁那年,弟弟到了该上小学的年龄。他并非完全痴傻,只是智力发展略逊于同龄人,父亲思前想后,决定还是送他上学,学会最简单的识字算数,哪怕未来干苦力,至少也要懂得赚钱算账。

我们村人口不多,和隔壁村共同建了一所小学,步行得走将近一个小时。奶奶身体不好,送弟弟的责任落在了我头上,父亲又担心弟弟在学校被人欺负,索性让我陪读,我就这样有了上学识字的机会。

好在因为村子里孩童数量不多,一年级和四年级共用同一个教室,九岁才读一年级的我坐在里面,倒也不觉得突出。

在学校我比其他孩子都认真,因为校园时光是我最轻松的时刻,考出好成绩时老师的表扬和笑脸,是我贫瘠童年唯一的光。

五年级时,村小来了支教老师卢小敏,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让我心生向往。我是班里年龄最大的女生,个子却瘦瘦小小的,卢老师知情后,对我很是照顾。

她有很多书,书里藏着外面的世界。她给我讲故事,在我的咸菜干饼里加一块肉,就连我初潮时的慌乱都是她平息安抚的,她还给我买了卫生巾教我如何使用。

她就像是一个全新的近乎完美的妈妈,在我已经被生活折腾到麻木的心里敲出一道缝,透进一缕叫爱的微光。

我很依赖卢老师,也是因为她,我有了上初中的资格。原本父亲是想让我和弟弟上完小学就回家务农的。

是卢老师去家访告诉父亲,说弟弟年龄小智商又不如别的孩子,在家务农不接触社会只会更痴痴傻傻,不如读了初中哪怕是混大点年龄,出去再当个学徒,以后也能有一份求生的本领。

她提到九年义务教育,说如果连个初中文凭都没有,将来如何找媳妇。

卢老师还带了一辆自行车说送给弟弟,提出让我每天骑车陪读陪送,现在村里的路修好了,骑车去镇中学来回不到一个半小时。

如此诚恳还有礼物,父亲被卢老师说服了。

而站在门外旁听的我,心里却有些难受。我心里的完美妈妈,竟然也只为弟弟考虑,我只有好好照顾弟弟,才能沾光读书。她告诉我那么多女孩自强自立的道理,难道都是假的吗?

送卢老师离开的路上,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她,带着质问和失落的口气。

卢老师摇头。她说她不愿看我早早辍学嫁人,而说服我父亲的方法,是站在我父亲的角度,思考他的需求。她今天说的话并非她的本意,只是为了达到让我继续读书的目的,用了一些折中的方法。

我防备的情绪瞬间崩塌,眼泪无法自抑,我不应该怀疑卢老师,不应该怀疑自己也配被爱。

卢老师擦干我的眼泪叫我不要介意,说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要去思考更深层的本质。

我问卢老师是不是和母亲离开一样,本质并不是为了抛弃我,而是还有别的原因。

卢老师的眼里全是悲悯,她将我抱入怀中,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让我往上走,尽最大的力气离开村子,看看外面的世界,或许有一天回头,会明白母亲为何做此选择。

我一知半解应和着,心里对母亲的恨意在卢老师的拥抱中,软下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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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毕业那年,卢老师离开了村子,走之前还给我塞了一笔钱,让我自己留着可以买一些女生用品。

我又一次告别了生命中重要的人,也是我的第一位恩人。因为年龄更大感情更丰富,这一回甚至比母亲离开时还要让我疼痛。

我从卢老师身上体会到了爱,又再次成为了没人爱的孩子。

唯一庆幸的是,父亲遵守了当时和卢老师的约定,将我和弟弟都供到了初中毕业。

06年,我十八岁,和十五岁的弟弟一起告别了学校。父亲原本准备给我说亲换取彩礼,而我一直记得卢老师的教诲,走出去往前看,为了更好的目的可以有一些折中的方法。

于是我告诉父亲,弟弟才十五岁,村里男孩子说亲也要差不多二十,彩礼每年都在涨,现在拿我换,到时候就不够用了,不如等到弟弟快说亲的时候再换。我好歹初中毕业能识字算账,不如带我一起去巴中打几年工,赚的钱存起来弟弟结婚也可以用。

父亲平日里赚了钱就喝酒花得干干净净没有存款,听我这么一说表示很高兴,正巧他一直帮工的服装店老板开了新店在招店员,他就推荐了我。

就这样,我从山里走到了市区。

虽然当时的工资,父亲是让老板直接结算给他的,但我的生活也比在村子里改善了很多。

老板管吃管住,为了形象好一点还会提供衣服,平时和客人以及街上其他店员聊天,我的视野逐渐开阔。

女老板虹姐人也很好,她每天会在各个店子里转转,觉得我最老实本分,来了客人也积极主动,所以特别愿意和我聊天,夏天还给我买了风扇避暑。

在虹姐这里,我感受到了被当成人的尊重,我不再是父亲可以任意打骂或者换取钱财的物品,我可以有我的价值。

就这样,日子一晃过去两年,08年初,我听到了母亲的消息。

是一个本村的老乡在东莞打工,说是在那边的一个KTV见到了母亲。那个KTV提供特shu服务,说母亲跑了之后估计也没本事,所以走上了这一行。还说母亲留了电话给他,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他去照顾生意。

父亲听到消息后,给老乡一顿好揍,赔了不少钱。这话同样也传到了我和虹姐的耳中。

我永远记得那天,虹姐来店里找我,说她找那个老乡要到了母亲的电话号码,问我想不想去东莞看看她。

虹姐说没别的意思,就是正好这几天听到我父亲,在和其他帮忙送货运货的工人谈及我的婚事。她说像我父亲那种人,跟着做了那么多年,进货送货渠道早就清楚,旁人都知道存钱之后自己干,而他只懂得乱花一分存款没有,有什么眼光替我寻个好婆家。

与其稀里糊涂又从市区嫁回村子里,不如去东莞找母亲,把心里的坎过了,再找个正经工作,好好生活。

我被虹姐的建议惊呆了。

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虹姐对我那么照顾,除了我作为员工靠谱之外,还因为她知道我的身世,她小时候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堂姐,家里穷嫁在了村里,被丈夫活活打死了。

她同情我,不想我重复母亲和堂姐的苦难,平日里和我聊天,也知道我向往外面的世界。她愿意出钱给我买票,让我去试试有没有别的活法。

虹姐说得我心潮澎湃。“别的活法”,“走出去看看”,何其有幸,我遇到了生命中第二个恩人,她和卢老师一样善良,愿意伸手渡我一程。

可我还是很担心,一走了之会给虹姐带来麻烦。忙问她,我走了父亲找她要人怎么办。

虹姐拉开收银装钱的抽屉,从里面取了钱塞给我,说我父亲要是找她要人,她就说我偷钱跑了,她还得追着我父亲还钱。

我哭了。这是我第一次心甘情愿地被泼“污水”,这糟名的背后,是我想要的自由。

千恩万谢后,拿着虹姐的钱,20岁的我离开了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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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去东莞找母亲,即便我大了懂了一些事,这个抛弃我的女人,在我心里还是很别扭。如果她离开我之后,真的在从事那种行业,我想这份别扭只会更加强烈,我没有勇气面对。

我直接去了深圳。也是因为之前和街道上其他打工的姐妹聊天,知道这边厂多好找工作,而且一般都有宿舍有食堂,只要找到工作就饿不死。

我进了一家专门做职业装的服装厂,当了一名流水线女工。

一开始的培训非常紧张,我都没顾得上将现状告知虹姐。几天后,就得知四川地震,我吓得魂飞魄散,好不容易打通电话联系上虹姐,知道她无碍,才终于放下心来。

奶奶在07年就去世了,我从虹姐口中问了弟弟的现状,说是去了一家理发店当洗头学徒。而父亲,找不到我就和虹姐大闹了一场,但没有捞到什么好处败下阵来。

虹姐问我母亲如何,我撒谎称一切都好。虹姐很高兴,让我好好生活,没事不用联系她,怕我父亲发现端倪。

我再次说了感谢,挂上电话后,意识到这又是一场分离。我忍下心酸,发誓一定要认真工作和生活,决不能辜负虹姐的善意。

一次机缘巧合,厂里平时合作的模特出了车祸,因为急着出图,决定找个长相合适的女工来拍。

选中我的原因有些好笑,那时候流行非主流,车间的姑娘们烫发都比较夸张,只有我清汤寡水一头黑发。车间主任看我相貌还算端正,身材比例也合适,拍职业装勉强凑合,就临时让我顶替。

拍摄结束后,车间主任原本是出于客气问我感受,我却很正经地提出了意见,说现在polo衫的领标有些刺人,工人长期穿着有点磨脖子,可以直接将服装信息和品牌打在后背衣领下方,这样会更舒适。

主任觉得我一个流水线女工还认真琢磨产品,而且polo衫的发音还很标准,一问得知我平时有在自学普通话和英文,对我很赏识。将我调到了原本要至少高中文凭才能去的销售岗位。

在那里,我有了自己的工位,也认识了同事何磊。

由于职业装的主要销售渠道是厂区或者小公司批量定制,所以平日里销售人员需要跑外勤去谈业务,何磊有车,每次都主动说要载我。

我很奇怪,他明明可以自己谈业务,何必要帮我,他却说带着女孩子谈业务被门卫的拒绝率更低,和我一起打配合,我可以免于风雨烈日下奔波,两个人一起也能取长补短,还让合作方感觉到受重视,月底业务均分,说不定提成更多。

我能感受到他的好意,所以也努力不去拖他后腿。每次出门谈业务,都会提前做好功课,还会和他练习有可能发生的对话,何磊对我赞不绝口。

工作从不辜负用心的人,我们的合作如他所料,配合下来效果挺不错。

时间长了,同事开玩笑说我们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何磊笑嘻嘻地望着我,并没有反驳这样的打趣。

就这般,他借机向我表白,我们确认了关系。他坦诚说一开始想要跟我合作就是因为喜欢我,说他知道我调去销售岗位的始末,本就怀着佩服的心情。相处没几天发现,原本不会电脑的我,因为需要填写表格,下班后还在工位上反复练习,很快就可以熟练操作。这种认真和韧性,太吸引人了。

我被何磊夸得害羞又有些心酸,他是本地人,虽只是普通人家不算富裕,但从小没有受过什么苦,在他眼里的工作,于我而言是必须用力抓住的机会,错过了可能再没有二次。

就像对他的表白我接受得那么快一样,因为我不想错过。

我知道有些跟我一样童年不幸的人,会变得怯懦胆小,不敢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我,在卢老师和虹姐身上学会的,是抓住这些善意,是不辜负别人的爱,是勇敢地去相信自己值得。

其实我也懂,这些相信终归是少了一些底气,心底的那些贫瘠,靠一己之力并不是那么容易填满的。但我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即便是一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我也不比别人差,不是么?

可我没有对何磊多说什么,我不想我们的感情之中有卖惨和同情,我希望我们是平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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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底,我与何磊正式交往了一年半,他开始提及婚姻,我却总是打岔。并非不想和他有个家,只是我离开时仅拿了身份证,如果结婚,我还得回家要户口本,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回去的话很有可能又会被父亲控制了。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在外地这些年多多少少也会碰到老乡,不知是谁认出了我,把消息传回老家,父亲竟自己找上了门。

他在厂区和我拉拉扯扯,何磊不知情况,还揍了他一拳。

知道是我爸之后,何磊本想邀请他去家里坐坐,见见父母赔罪,被我拦下了。当时何磊并不知道过往的细节,却选择尊重我的决定。

也是因此,避免了后来被彻底缠上。

何磊和父亲商议了很久,最终的结果是,他同我一起回老家取户口本结婚,并且为我迁出户口,代价是付给父亲十二万彩礼。

我提议这笔钱我来出,何磊却拒绝了,还说婚后他的钱就是我的,他说若是早些知道我的身世,一定还会对我更温柔。

那些我一直藏着的身世,以如此难堪的方式摊开,得到的回应竟是温柔的接纳。我无法描述自己内心的感激。

我也感谢自己没有错过这份爱。因为这份爱,我终于有勇气踏上回老家的路,与何磊一起,去“赎回”自由。

回去后,我还背着父亲去见了虹姐,她已经当上了姥姥,跟之前在电话里一样,她说什么也不收我还的钱,说是给我新婚贺喜。我偷偷包了大红包,找机会塞到了她包里,我知道这一切都不够表达对她的感谢,还有我没能找到的卢老师,是她们的托举,让我有了全新的人生。

童年的我是不幸的,但因为她们还有何磊,让我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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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的时候,父亲最后恶心了我一把,钱拿到手,阴阳怪气地说我和母亲一样贱,受不得穷,只会张开双腿跑出去浪。

我知道他这话中的歹毒和恶心,但我竟然没有愤怒,他的言语如此荒唐,除了让我发笑甚至刺痛不了我。

那一刻,我突然就理解了母亲的选择,就像卢老师曾经说过的一样,我在外面的世界闯了一回,见识和阅历超过了这个暴力又自私的男人,再回头看过往的一切,终于明白母亲的逃离是注定发生的。

回程的路上,我靠着车窗一言不发,任由何磊拉着我的手。我翻滚如潮的心绪,在何磊的掌心中变得安稳。我强压着泪意闭上眼睛,仿佛又变回曾经小小的女童,看着父亲对母亲辱骂虐打。但这一次小女孩没有哭,她用力推开母亲大声叫喊着:快跑!跑远一些,更远一些!

不过让我彻底放下过往,是回到深圳之后。2014年年初,yang视报道了东莞扫H的新闻,整个检cha行动沸沸扬扬,我想起母亲,心里异常发闷。

何磊看出了我的情绪,得知实情后,他握着我的手鼓励我拨出了电话。是的,虹姐当年从老乡那儿要到的号码,我一直留着,我只是没有勇气按下拨出键。

电话被接起时,这场跨越二十年的分离终于画上了句号,电话那头对我来说已经是陌路人的女人,在得知我是谁之后,嚎啕痛哭。

母亲说当年她就是在KTV当清洁工,这些年做的也一直是后厨洗盘子或者清洁的工作,遇到老乡留下电话就是为了转交给我,却不知道那个老乡会那般污言秽语。

她说她已经有了新家,还生了两个孩子,过得不好也不差。她现在的老公,并不知道有我。

我在她冷静下来的话中听出了她的意思,她想逃离她全部的过去,这个过去也包括我。她固然舍不得我,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却不想我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我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释然。于她而言,这样的选择是对的。

就像我也选择了逃离过去,在我和何磊从老家回来后,就和厂ling导说明了情况,公司旗下还有两家厂,把我们派去了离得很远的另外一家,为的就是避免父亲再次轻易地找到我们。

如此决绝,是因为年前回老家,弟弟也变成了父亲那般模样,即便脑子仍然不太清楚,但对我张口要钱的样子,却和父亲同出一辙。

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不想背负这些过往。就算是自私也罢,这只是为了求生的无奈之举。

释然之后,我更多的是庆幸。父亲说母亲是因为贫穷逃离,实则不然,她逃离的是生活的无望。我庆幸她并没有成为老乡口中的样子,没有跌入另一种无望。

而曾经无望的女童也已然长大,过往的辛酸和恨意,就让它风干在童年贫瘠的大山中吧,我与母亲都拥有了自己的人生,也定会好好生活。

与她,我不再有所妄念和纠结。

如今,我只希望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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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圳,我和何磊没有举办正式婚礼,只邀请部分亲友办了一场小型的宴会,给的理由是在老家已经大办过了。

我并不觉得遗憾,因为我知道,何磊这样的安排,是为了让女方父母未到场这件事变得合理。

婚后两年,我顺产生下女儿,从医院回家后的那天晚上,何磊抱着熟睡的女儿,哭了。

他说谢谢我让他感受到生命的神奇,拥有了自己的骨肉,体会到想掏心掏肺给一个人全世界的感觉。

他说他这个人胸无大志,没法给我大富大贵,但他能保证对我和孩子好,让我永远不会有逃离的念头。

他做到了。

比他承诺得做得更好。

今年,我34岁了,我们有两个孩子,每天都过得简单快乐。我们没有什么奢华高消费,每月会固定拿出一笔钱,筛选一些公益项目捐赠,尤其是山区困境女童。

那些我曾经接受过的善意,我想从我的手心继续传递下去。那些感受过的伤害和离苦,也希望有一天,不再有母亲和孩子感受。

希望记忆中的小女孩,可以站在朗朗日光下,不为父亲的暴虐颤栗,不为母亲的逃离嚎哭,她能拥抱着温和友善的家人,拥抱着真正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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