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办公楼，窗前。马大桥抹了一把脸，无奈地向外望去，窗外阴沉一片，细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昏黄的路灯藏在树荫下边，若隐若现。
“哎——”
马大桥长叹一声，仰起头，滴了几滴眼药水，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到现在为止，本周，马大桥已经熬了两三个通宵了。
之前，在单位里，马大桥最羡慕的人便是办公室主任，虽然忙碌，但是能游走在各个局长之间，每天风风光光，这倒是其次，夹带点儿私活，办点事儿比别人方便多了。可是，自从马大桥当上局办室主任，完全颠覆了他对办公室主任的认知。忙，成了主旋律，一刻不得闲，时刻有处理不完的文件和报表，想想就烦闷。
叮铃铃——电话响了，马大桥最讨厌电话铃声，尤其是办公室的固定电话，现在，对马大桥来说，铃声就是唐僧念的紧箍咒，一旦响起来，头痛欲裂。马大桥一手捂着太阳穴，一手接通了电话。
“你好，哪位？”马大桥问道。
“邮箱里又传给你一个报表，天亮传回。”说完，电话挂断，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这简直不是人干的工作！”马大桥心里烦到了极点，他将话筒重重摔下去，砰——楼道的声控灯全部亮起来。
马大桥直起身，拖着僵硬的腿走了。现在，他要去市区的夜市，喝点酒，发泄发泄。出门前，他给朋友张小东发了个微信。就这个点儿，还能陪自己出来的也只有他了，当然，不是因为关系好，只是张小东比较鸡贼，爱占小便宜，只要不用算账，随叫随到。之前，马大桥最讨厌这个行为了，现在，他对这种关系有了新的认识，甚至上升到额哲学的层次，存在即合理。没过多久，张小东回了信息——马上到。
到夜市的时候，张小东已经到了。
“哥，以后，别大半夜请我，行不？你好歹有点诚意！”张小东略带戏谑地提意见。
“吃什么点什么？”马大桥递过来菜单问。
张小东接过来，不再说话，拿起笔认真思考起来。
“吃什么呢，嗯，这个没吃过，应该好吃点儿……”张小东自言自语道。
马大桥没有兴致，他自己走到前台拿了一瓶啤酒喝起来。
张小东点了六个菜，全是自己爱吃的，他叮嘱服务员菜不慌，两个两个上，他是这样考虑的，先吃着，吃不完正好打包回家。
点完菜，张小东又问：“咋回事，兴致不高啊！”
“烦，干不完的活，加不完的班，写不完的材料。”马大桥发牢骚。
马大桥只是发牢骚，并不想得到安慰之类的话，他知道，张小东给不了自己什么独到见解，所以，他从内心里只是把他当成树洞，吐吐槽而已。
“这样工作，涨工资吗？”
“涨个屁”
“产生不了价值，干那有啥用！”
“是啊”马大桥满心惆怅。
服务员送来一个凉菜，张小东迅速拆开一次性筷子，夹起菜往嘴巴里塞去，边吃，边说，声音呜呜啦啦，听不清楚，吃相难看。
马大桥鄙夷地扫了一眼，将头转向一侧。
“白天忙什么?”过了一会儿，张小东的嘴巴里的东西消化殆尽，说话也清晰些了。
“找局长的人特别多，一个挨着一个，我负责安排……”马大桥说。
“人多，这些人就是钱啊。”张小东意味深长地说。
马大桥知道张小东说的是什么，只是，自己无权无势，人家再有钱也没人鸟他，最多跟他客气客气，当然，偶尔送点茶叶之类的小礼物。
“那——管什么用呢?又不是——”马大桥本想说又不是给自己送钱的，转而一想，此人的嘴不严实，还是小心为妙，当即改口说，又不是找自己的。
“那——你不是白忙，瞎忙，多没劲！”张小东无不惋惜地说，“换做是我——嘿嘿——”
马大桥苦笑。
“我给你出个主意，变变现，咋样?”张小东一脸坏笑爱地说。
马大桥知道张小东的鬼点子多，但是，大多都是耍耍小聪明，不足为信，权当听个热闹，反正，闲来无事。
“你说。”
“去过医院吧，找医生看病是不是得挂号，挂号就得收个挂号费，你——也学学，也收个挂号费，挣个零花钱。”
“哈哈”马大桥不以为意，笑了。
“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你想，有人来晚了，还想早点见局长，你咋办？”
“咋办？”
“你啊，就是傻了，你看人家医院，来晚了，就加个号，当然，费用就多了，还不开票。”张小东说。
马大桥若有所思。
“要不你不是白忙活啊！”
“哈哈，喝酒，喝酒。”马大桥没有表态，举起酒瓶说。
今晚的菜上得特别慢，三瓶啤酒进了肚子，菜才上了两个，马大桥说单位的事儿还没有处理完，算了账，走了。
路上，马大桥开始认真思考张小东的话，这个鬼机灵说的还真在理，他们办了事，挣了钱，自己白忙活，想想也够冤枉的。看来，自己也要产生产生价值了。拿定主意，马大桥的心豁然开朗，身体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爽。
第二天，刚到上班时间，局长办公室前又排满了人。马大桥走过去，将所有人领进会议室。
“按照先后顺序，到我这里领号，按号进门，号码排在后边的人，也可以稍微出去转转，不至于在这里傻等。”马大桥如是说。
“对，这样挺好，最好搞个自动取号机，像银行那样的，方便……”有人说。
马大桥没有回答，他一边发号一边说，有了取号机，那我不是又白忙了？净出馊主意。
发过号，马大桥站在门口说：“各位，如果有什么事儿到对面的办公室找我，我随时恭候大家光临。”
说完转身走了。
半小时过去了，马大桥迟迟未叫号，会议室的人开始躁动起来。
“什么情况，半天没人动！”有人说。
“稍安勿躁，等吧，我这五号还没进去呢。”一个胖子握着保温杯说。
“不行，不等了，我得出去活动活动。”一个瘦高个中年人说。
“你几号？”拿保温杯的胖子问。
“早着呢！”瘦高个摆了摆手出门去了。
瘦高个绕了一圈，偷摸地推开马大桥的门。
“马主任——”瘦高个说着，从皮包里掏出两盒中华递过来，“公司一堆事，还请马主任通融通融。”
马大桥瞥了一眼中华烟，心里掠过一丝欢喜，但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淡淡地说，“前边排着号呢，不方便啊。再说了，领导知道了，我还得挨批评呢。”
瘦高个又从皮包里掏出一张卡递过来，说：“知道马主任辛苦，一点意思，不成敬意，这一段还得麻烦马主任，关照关照……”
马大桥这才起身，笑着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样，你先在我这里坐着，我看看情况。”
瘦高个将卡放在报纸下，拉一把椅子坐下去。
马大桥去了趟厕所，他根本不用去局长办公室，他知道，号儿是自己发的，五号之前根本没有人，局长肯定在办公室喝茶等人呢。
转了一圈，马大桥回到办公室。
“你去吧，局长在办公室等你呢，记住，别提号儿的事儿，要不然其他人就有意见了。”马大桥强调。
“我懂，我懂！”瘦高个双手作揖，开心地走了。
之后，大家都懂了马大桥的路子，同时，马大桥也找了几个大客户，一月下来，挂号费比工资高出好几倍，马大桥的工作干劲儿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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